話說“班規”

摘要：本文為《中小學班主任案例式培訓》中的“班規”案例的再分析。著重討論建構班規的主體、班規的調整對象、班規的性質以及建立合理班規之“規”。

關鍵詞：中小學德育；班規；班規的合理性

中圖分類號：G４５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9094（201１）０２-00１０-0３

最近，有幸讀到周衛、陳愛芯主編的《中小學班主任案例式培訓教程》，喜出望外。全套教程共列入４８個專題，構成相當全面的“班主任問題領域”。或許由于本人孤陋寡聞，難得見到像這套教程那樣，把班主任問題領域分解得如此細致，各個專題的設計如此周到，案例介紹中工作進程與當事人思想的變化過程如此具體，案例分析與案例本身如此契合。惟其如此，有些專題中，關于事情性質的把握，工作進程中相關舉措、遇到的實際問題、當事人的判斷以及案例分析，不乏或多或少的參考價值。其中即使有不當或不盡如人意之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使人們可以沿著它所設計的思路，以其中提供的信息為參照，對相關專題繼續加以研究。

這里擬就其中“制定班規”專題，作進一步分析。

一

班規，可算是學校中普通不過的事情，也算是班級民主管理中的一個小小的舉措。依本人之見，學校中最為尋常的事情，或許最值得關注。因為它涉及學校中每個教師、每個學生日常教與學的行為，同教育質量的關系最為密切，卻又最易為人們忽視。所以本人一向對有關這方面的經驗介紹比較注意。只是關于班規的經驗介紹，越看越覺得不是味道。于是，在十多年以前，曾參與胡惠閔博士主持的一所小學的班級民主管理試驗。其中自然包括班規試驗。五年前還參與過一所中學同一課題的試驗。盡管我們的設計還算到位，運作程序力求簡便，老師很認真，學生也很支持，只是做起來，常常走樣，措施很難到位，到位了往往虎頭蛇尾。

原因何在？問題不在于老師、學生是否支持，相反，倒在于師生忙得過于起勁，以致往往把這種簡單的事情復雜化。幾經溝通，都難見實效。這才逐漸意識到：原來在現今中國的學校，對普普通通的事情作一點小小的改進，要比一陣風的雷人壯舉困難得多。可見如今的世道確實變了。既然自認落伍，從此對此類事情，只得袖手而懶得旁觀。想不到這套教程中的班規專題和案例，居然把我的視線又重新勾引過來。

且從這套教程推出的“制定班規”案例讀起。

二

李老師主持的建立班規的嘗試，經歷了一波三折的過程，終于“把班規進行到底”：

起初，他親自動手，擬訂多達６０條的班規。學生人手一份，集中學習兩次。老師還曾加以解讀。經過兩三個星期，卻未見成效。個別學生提出一個尖銳的問題：這到底是“誰的班規”！

老師在聽取學生意見以后，及時加以改進。主要是發動全班學生，每人提出一條班規，擇日交流，并由學生代表組成所謂“班規建設委員會”，征集并整理同學的意見。最后交付全班學生表決。此后兩個月內未發現違規行為。

新學期開始后，討論修訂班規問題，并要求學生在“承諾書”上簽名。其中有兩個學生未簽名。理由是：班規只是約束學生的行為，其中沒有一條約束老師行為的班規。李老師覺得他們的意見“不無道理”。于是，就此征求全班學生的意見。有些學生有此同感，還提出針對老師的班規條款。也有學生對此舉的可行性表示懷疑。李老師為此感到困惑。

班規出臺后，李老師進而擬訂“班規評分表格”，并在班級建立值日生制度。從全班學生輪流值日到選舉產生的幾名“值日班長”輪流值日。每周一次本班班規執行情況與學生得分情況匯報。

后來，還根據需要，補充提出以班級名義表揚的辦法。最后又建立“班級懲戒制度”。

表明李老師經過堅持不懈的實踐－反思－再實踐，依靠本班學生，終于完成一個“把班規進行到底”的案例。

這個案例陳述的價值在于，它以經驗事實為基礎，揭示出一個較為完整的探索過程。有別于常見的“老王賣瓜式”的成功經驗介紹。它通過從擬訂班規到執行班規過程的陳述，把班規問題領域中發生的各種問題顯現出來，成為可供解析的案例，具有案例所應有的典型性。正如陽光下的一滴水所反映的是整個陽光一樣。至于其工作過程的成敗得失、經驗與教訓，工作過程中所反映的“班規”觀念，以至隱含其中的“行為規范”觀念、學生“自由”“民主”觀念、“師生平等”觀念，有些可作為案例分析的素材，有些是值得探討的問題。

三

這個案例在一波三折中反映出來的根本問題，在于對“班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未必了然。其中包括：班規是“誰之規”，班規的性質如何，意義何在？建立班規的依據是什么，其合理性何在？學生有權“懲戒”自己的同學么？

（一）班級究竟是“誰之規”，原不成其為問題，在這個案例中卻幾度成為問題

１．按理，班規是本班學生通過一定的民主程序共同約定的行為規范。然而，起初卻由老師越俎代庖。從而引起學生質疑。表明在這個問題上，學生心中有數，老師反而不見得明白。

２．班規既然是本班學生共同約定的行為規范，本班學生都得遵守。要學生在“承諾書”上簽名，豈非多此一舉？

３．班規原是本班學生自我約束、相互監督之規，學生有什么權利為本班任課老師立規？如果以為把老師納入班規的調整對象，才算是“師生平等”，那么，按照如此“平等”觀念，豈不是也該把本班學生列入“師德規范”的調整對象？然而，面對學生的挑戰，不僅老師默認，就連專家也拿不準。

（二）班規為什么“何其多也”

在我國，無論是“班規”、“校規”還是別的什么“規”，通常不訂則已，一訂往往流于繁文縟節。原因何在？

一般說，由諸多規范構成的制度，客觀上要求規范成套，以杜塞制度漏洞。何況每一條規矩看起來都有一定道理。

就我國常見的情況而言，在行為規范中，往往摻入較多的“應然性質的條款”。此類條款猶如引而未發之箭。條款越多，干涉個人行動自由的理由越充分。不過，由于“應然性質的條款”為軟條款，不同于“戒律”那樣的硬條款，故“發”與“不發”，執行者有選擇的空間，也就容易成為空文。

就適用于學生的班規而言，條款的多少，取決于對紀律與自由關系的理解和學生行為管理的價值選擇。

（三）班規到底屬于什么性質

在此案例中，從學生到班主任，在此案例分析中，從班主任到專家，各種議論中，幾乎都把班規視為“管人”的手段，未聞班規是學生行動自由的保障。其實，保障學生行動的自由，才是班規問題的關鍵所在。

一般行為管理，尤其是學生行為管理，有兩種不同的出發點，也就有兩種不同的價值選擇：一是把紀律作為維持秩序的手段，一是把紀律作為保障個人自由的手段。依照前者，規范越密集，越配套，個人行為的限制越多，越有秩序。如此秩序，稱之為“強序”。只是由于規范過多，難于執行，個人又缺乏維護這種秩序的內在動力，其結果很可能“強序”不強。依照后者，為排除個人集合體中正常生活、學習及個人行動自由的障礙，而由集合體中的成員共同約定行為規范，如班規。因出于保障個體自由的需要，行為規范也就不宜太多。由有限的規范約束而形成的秩序，是為“弱序”。即較為寬松的秩序。由于規范有限，容易執行，并受輿論監督，故“弱序”不見得真弱。

如何建立以保障學生個人自由為出發點的班規呢？不妨從討論“我們班上大家正常生活、學習和個人自由的障礙是什么”入手（只在本班同學的行為尋找障礙）。然后從大家的意見中，依次篩選出“主要的障礙”“最大的障礙”“非排除不可的障礙”。主要針對眾多學生不可容忍的行為，訂立班規，作為建立班規的起點。爾后，如果出現新的障礙，再有針對性地補充班規條款。如此班規，保障個人自由的意圖不言而喻，自然容易得到班級內部輿論支持。

不過，如此嘗試，雖比較到位，又很簡便，似乎易，實際上卻很難行得通。因為多數學生不會觸及這個雷區，故從現象上看來，尤其是從“管人”的角度看來，如此班規對多數學生好像不起作用。在班規問題上，顯示不出“創新”的氣象，做不出什么文章。從而使精力充沛的老師和學生中的積極分子，仿佛沒有“用武之地”。還是那句話：如今對普普通通的事情，作一點小小的改進，要比一陣風的雷人壯舉困難得多。

（四）班規的合理性何在

在此案例中，仿佛班規只要經過班級中多數學生表決通過，就可成立。問題在于所立之規其中涉及的是不是學生該管之事，是不是學生管得了之事（不可忘記，班規之外，還有校規），更重要的是它是否合理。

何為“合理”？簡單地說，班規以不觸犯學生合法權益、不妨礙學生正當行為的自由為合理。

合理的規則是什么呢？

１．在人際關系中，個人的行為，如未妨礙他人行動的自由，他人就無權干涉這個人行動的自由；反之，個人的行為一旦妨礙他人正當行為的自由，他人就有理由干涉這個人不正當的行動。

２．在個體與集體的關系中，個體行為如未破壞正常秩序和集體任務的完成，他人和集體就無理由干涉這個人行動的自由；反之個體若破壞共同生活與學習的正常秩序，妨礙集體任務的完成，集體中的輿論理應對這種不正當行為加以批評或譴責。前提是集體的任務本身是必要的，集體輿論比較健康。

以上規則，只涉及道德底線的把握。至于超越道德底線的規范，則因需要與可能而定。

（五）學生有權懲戒同學么

按照教育的常理、常規和我國現行學校行政制度，就連教師也無權懲戒學生。如此規定，正是出于保障學生權益的考慮。惟其如此，學生更不應越權制定與執行所謂“班級懲戒制度”。班規的的執行，主要訴諸班級內部道德輿論的調節，輔助班主任的工作。

學生未必懂得以上這些道理，班主任有責任加以指導。班主任如不懂得這些道理，可以通過“班主任案例式培訓”明白這些道理。

以上系由教程中推出的案例引發的關于班規問題的議論，并非是對這個案例本身的評價。因為面對如今這種教育與教育研究的現狀，能把班規進行到底的實踐，能夠啟發思考的案例，本身就是難得的成就。

Ｄｉｓｃｕｓｓｉｏｎ ｏｎ Ｃｌａｓｓｒｏｏｍ Ｒｕｌｅｓ

ＣＨＥＮ Ｇｕｉ－ｓｈｅｎｇ

（Ｄｅｐａｒｔｍｅｎｔ ｏｆ Ｐｅｄａｇｏｇｙ， Ｅａｓｔ Ｃｈｉｎａ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Ｓｈａｎｇｈａｉ ２０００６２， Ｃｈｉｎａ）

Abstract: Ｔｈｉｓ ｅｓｓａｙ ｍａｋｅｓ ａｎｏｔｈｅｒ ａｎａｌｙｓｉｓ ｏｆ ＂ｃｌａｓｓｒｏｏｍ ｒｕｌｅｓ＂ ｃａｓｅｓ ｉｎ ｔｈｅ ａｒｔｉｃｌｅ Ｆｏｒｍ Ｔｅａｃｈｅｒ Ｃａｓｅ Ｔｒａｉｎｉｎｇ ｉｎ Ｐｒｉｍａｒｙ ａｎｄ Ｍｉｄｄｌｅ Ｓｃｈｏｏｌｓ， ｗｈｉｃｈ ｆｏｃｕｓｅｓ ｏｎ ｃｏｎｓｔｒｕｃｔｉｏｎ ｏｆ ｓｕｂｊｅｃｔｓ ｏｆ ｃｌａｓｓｒｏｏｍ ｒｕｌｅｓ， ｒｅｇｕｌａｔｅｄ ｏｂｊｅｃｔｓ， ｐｒｏｐｅｒｔｙ， ａｎｄ ｔｈｅ ｒｅｇｕｌａｔｉｏｎｓ ｏｆ ｃｏｎｓｔｒｕｃｔｉｎｇ ｓｕｉｔａｂｌｅ ｃｌａｓｓｒｏｏｍ ｒｕｌｅｓ．

Key words: ｐｒｉｍａｒｙ ａｎｄ ｍｉｄｄｌｅ ｓｃｈｏｏｌ ｍｏｒａｌ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ｃｌａｓｓｒｏｏｍ ｒｕｌｅ； ｒａｔｉｏｎａｌｉｔ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