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夜,一直充斥著煙花和激情,無數的祝福填滿手機,整個神州大地都亢奮得無法入眠,這就是中國年,我清楚地知道,我們在做的事,叫辭舊迎新。
我在這震天的禮花巨響中沉默,我仿佛看到那個叫十二月的時間在大年的喜悅中悄然離開,我感到內心潛藏的感傷在笑臉下開始萌芽,被喜慶擦拭的心開始褪色,回憶從我雙眸中升起,彌漫在黑色的逐漸變得壓抑的天空。
小時候常看到別人因親人的去世而悲痛不已,我不明白,為什么要悲傷呢?母親說:因為他們離開了就不再回來。后來,我知道了岳飛,在一段極其煽情的文字中痛哭流涕。之后我明白,偉大的人去世,是一種足以讓人傷悲的遺憾,所以我決定,不為英雄不流淚。直到我的舅公去世——他是我出世后第一個去世的親人。在揭開白紗見到他蒼白的面孔之時,我曾經的決定,轟然倒塌,只留下滿面淚漬。到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我的親人也會死。
從此我開始懼怕時間,懼怕死亡,雖然我一次次逃避這些想法,但我仍然一次次從死亡的夢中驚醒。終于有一次因夢見自己死掉而在半夜大哭引來母親,母親說:每個人都會死,但生命可以在活著的人心里延續。我不懂,她便問我認識雷鋒么?我點點頭。她又問:雷鋒死了么?我剎那間明白,原來有那么多人活在我們心里。于是我有了人生的第一個目標:活在更多人的心里。于是我遍尋古書,只為讓更多的人活在我心里,延續他們的價值。
如今,跨越這個十二月,在新年的八月底,我將跨越十八歲,有一個“成年”的稱謂即將被我背負,而我的生命,也將行使下一輪價值。但時光流逝到如今,當年那個真摯的、單純的目標對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我只想為活著而活著,享受天賦的自由意志,我活著,就會讓更多的人更好地活著。因為活著是前人給予我的財富,而創造更好的條件,則是為了對得起這筆財富。當然,我依舊在延續更多古人的生命,一輩子也不會停歇,盡管我知識淺陋,但至少我已有此意。
我這十幾年唯一想過的有深度和個性的事情,就只有兩個,一個叫紅塵,一個叫生命。
前者是我在學校這方凈土對社會這片魚龍混雜之地的俯視,而后者是我在擁有時間的前提下對未來的仰視。我在日記中寫過:前十八年渾濁,后十八年清澈。“渾濁”是我在生命中的無知,“清澈”是我的希望:生得干凈,活得明澈。
鞭炮聲依舊漫在夜空,低下頭我又回到現實之中,輕輕給自己一個微笑——別了,十二月,別了,我十八歲前最后一個大年。然后默默伏在欄桿上,在一片喧鬧和寂靜中寫下小詩:
沒有顏色的月渴望涼涼的水
瀝青的路和燈光
演奏在十二月的寒
小路上仰著臉看天的小孩
睜著大大的眼睛望云
正如我幼時高舉著瓦片盛雨
別院高傲的金黃的臘梅
暗沉了她年輕的容貌
被父親用花剪裁起
變成我箱底的湮塵
在隆重的年會花火之后
時光已跳躍在一月的歌
我只在未名的風景下
將十二月輕輕掩埋
[重慶市長壽中學高二(24)班 指導老師:熊 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