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博士“第三性”的社會心理學解讀

摘要：女博士“第三性”作為一種貶損性的污名身份，是一個雙重建構的過程，既來自于公眾的污名認定，又與女博士自身對于的污名感知息息相關，而大眾傳媒中對于女博士形象的勾畫又影響和強化了對于女博士“第三性”的污名，這些都是在社會性別領域主流價值觀主導下的大環境中發生的，作為一個能動者，遭遇污名的女博士也會采用外界歸因、向下比較、自我調節等策略應對污名壓力，維護自尊，從而最大限度降低污名對自身的不利影響。

關鍵詞：第三性；身份污名；污名應對

中圖分類號：C912.61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1）15-0090-02

在中國，女博士是一個身份特殊的群體，她們一方面被視為社會中的知識精英，另一方面卻又常常被媒體和一部分人妖魔化為異類，背負著“第三性”的沉重稱謂。“世界上有三類人，男人、女人、女博士”，“第三性”的稱謂使得女博士在婚姻、就業、學術等有形的機會結構的束縛之外，又遭遇了另一方面無形的壓制，即來自社會評價的污名。

身份對于每個人的日常生活、角色及人際關系都會產生重要的影響，而人們亦從這些影響中獲得對身份理解的意義，從而形成對自我以及他人的認知，女博士的“第三性”的污名強化了女博士遭遇的歧視、回避甚至排斥，為她們的發展制造了嚴重的障礙，這正在成為一個日益引起廣泛關注的社會問題。

一、污名研究回顧

“污名”原意是一種刻在或者烙在人身上的身體標記，表示需要回避和遠離。1963年Goffman將污名引入到心理學的研究中，提出一些人由于自己的某種身份導致在其他人眼中整體人格被貶低了，他將此現象稱之為“社會污名”，污名遂成為一個重要的概念被廣泛應用于對認知、情感和行為等領域的研究中。

Link等人深化了污名的概念，并將其具體化為四個過程。他們認為，污名是社會標簽化的過程，是如下相關部分同時發生的集合：首先是“貼標簽”，區別彼此之間的差異，其次是將這種差異和消極的特征相聯系，第三是將“我們”從“他們”中分離出來，進行隔離，第四是作為結果被貼了標簽的人喪失了應有的社會地位，遭到歧視[1]。對某一群體的污名化是一種動態建構的過程，處于強勢的實施污名者通過貼標簽的方式將被污名者與某些負面特征聯系起來并加以擴大，直至形成固定的刻板印象。

二、“第三性”是如何被建構的

污名是一個動態建構的過程，“污名化是指一個群體及其個體將人性的低劣強加在另一個群體及其個體之上并加以維持的過程”[2]155。

1.公眾污名。污名首先來自他人的評價和他人的態度，而公眾評判的標準是受文化和環境影響的。在性別領域，社會的風俗、習慣、規范等不斷強化著人們的性別意識，借助社會文化的框架，人們對于男人該怎么樣、女人該怎么樣形成了一套清晰一致的認知，再據此一步一步地塑造出社會所要求的那種男人氣質和女人氣質。

相比社會對于女性的一般期待，女博士因為接受了更高的教育，因而更加獨立，進入了傳統上男性占據主導地位的領域，這對于一般女性來說也是一種威脅，因為她們有可能改變社會對于女性的評價標準，所以，女博士作為一個特殊的群體既不為男性所接受，也不為女性所認可，而是尷尬地被標定為“第三性”。

2.自我污名。污名化的過程除了施污者對特定群體施加污名外，受污者對于污名的認知也是一個重要的方面。雖然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的手里，但在公眾污名的強大壓力下，“第三性”的負面評價會不斷作用于個體，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個體自我的污名認知，從而降低對自我的評價。如一則報道的女博士這樣提到：

“長這么大，總有人夸我可愛，但是，我想說的是，自從兩年前我考上了博士研究生，與可愛，不得不離別了。是的，都是學歷惹的禍。因為學歷，我和我的女同學立馬變得面目猙獰。所以我就很慘了，占全了成為第三種人的所有條件，也被迫開始了作為第三種人無性別的全部生活。”[3]

上述描述中，女博士“都是學歷惹的禍”的吶喊代表的是作為女博士群體的一種普遍心態，無論是就業還是擇偶遭遇挫折的歧視時，她們往往會對自己的身份產生懷疑。個體的污名認知產生之后，會逐漸指導和控制個體的行為回應，使其產生進一步的消極后果。

3.媒體的催化作用。在信息社會，大眾媒體傳播的信息不可避免地影響了我們對于事物的認知和評價，這對女博士的污名化起到了催化作用。縱觀大眾傳媒中的女博士形象，媒體對女博士的關注多表現為對其就業、婚姻情感等方面的關注，而對其個人成就的關注少之又少。“情何以堪，女博士為什么沒人要？”、“剩女時代，誰來終結單身女博士”的新聞標題頻頻見諸報端，對于女性傳統的角色期待依然是大眾傳媒評判女性的不二法則，凡是不符合這套標準的都會被貼上異類的標簽，形成對女性有失公平的輿論現實。

“第三性”污名化的產生機制，既取決于社會的標定，又取決于個人的認知，同時又受到了媒體傳播推波助瀾的作用，是一個雙重的建構過程。媒體對于女博士的選擇性描述又不可避免地影響了大眾對其所傳遞的現象的理解，建構了女博士“第三性”的社會話語，而這一系列過程都是在大的社會主流文化的框架內被創造、允許并維持的。

三、應對污名的適應性策略

在面對污名的時候，作為能動的主體，受污者會采用三種可能的適應性策略來應對污名，維持自尊。

歸因外界。在遭遇污名和歧視時，有的女博士會把受到污名的原因歸結為社會文化的多元性不足和男性的自卑，認為自己是受到了歧視，而并非是自己真的具有他人認為的那種污名特征或者自身能力存在某些方面的不足，這是一種維持自尊的防御性的策略，通過將責任推向外界、推向他人來找回面子，瓦解污名。如一位女博士這樣評價自己遭遇的污名：“可能有些女博士比較內斂、沉穩，所以男生會覺得她們不太好交流。但其實最重要的原因是，一些男生擔心找這樣一個女朋友會給自己帶來太大的壓力，因為他們自己不夠自信，于是就憑著自己的臆想來丑化女博士，尋找心理上的平衡。”[4]

向下比較。向下比較也是女博士在遭遇“第三性”污名時經常使用的策略，通過與群體內那些不如自己的人進行比較，強調自己與群體內一般成員的不同，突出自身的優勢、標示彼此的區別，從而淡化和消除個人身上背負的群體污名特征，提升她們的自尊。如另一位女博士用“跟一般女博士不同”來描述對自我的認識：“因為在社會上跌爬滾

打了6年，有工作經驗，性格上會跟一般女博士不同，和社會上認為的‘第三種人’有區別。我了解社會需要，也了解個人興趣，于是就選擇了去一所英國不錯的紅磚大學讀文科L專業。我目標明確，也了解自己的興趣所在，因為我在社會上混過，有堅定的理念。”[5]

自我調節。自我的污名感知可以看作是一種將潛在污名變為實在污名的中介，因此，個人采用一套怎樣的話語來面對污名就顯得非常重要。當個人沒有辦法控制施污者的行為以及社會的評價時，女博士通常會采用一套有利于自己的話語進行自我的調節，具體表現為有選擇地貶低施污者的價值標準，而高度評價自己擅長的領域和從事的事業。一位女博士在接受媒體記者采訪時這樣回答道：“你們想了解什么？我們的愛情嗎？外面是怎么看我們的我不感興趣，我們很忙，忙著做實驗、寫論文，有許多重要的事情去做，根本沒有時間想這些事情。什么‘第三性’，什么‘男人、女人、女博士’，我覺得是他們有些無聊。”[6]

結語

女博士“第三性”污名的建構是雙重的，一方面是公眾依據社會性別領域的主流價值觀作出判斷，對女博士施加污名，另一方面也與女博士對于自身身份的污名認知有關，而媒體在這個過程中強化了社會公眾對于女博士的刻板印象和歧視，影響了公眾對女博士的認知和判斷。在遭遇污名時，作為一個主動的應對主體，女博士也會采取諸如歸因外界、向下比較、自我調節等適應性策略維護自己的自尊，應對外界的壓力。

需要指出的是，文章對于女博士“第三性”污名的形成機制以及應對策略的分析，更多地停留在理論研究上，僅僅是對女博士“第三性”污名形成機制與過程所作的一個嘗試性的分析，這種分析還需要實證研究的檢驗，也是未來進一步研究的方向。

參考文獻:

[1]楊柳，劉力.污名應對研究：發展脈絡、理論取向與展望[J].心理科學進展（第16卷），2008，(5).

[2]埃利亞斯語，孫立平.城鄉之間的新二元結構與農民工的流動[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

[3]“女博士的激情吶喊”[J].中國青年報，2007-03-27.

[4]“走近女博士的生活摘掉“第三性別”的帽子”[EB/OL].北方網，

http：//www.enorth.com.cn，2007-01-17.

[5]女博士的家庭事業分析[D].上海交通大學碩士研究生學位論文，2010.

[6]“校園不等式：高學歷更難嫁女博士婚戀調查”[E13/OL].新浪網，http://www.sina.com.cn，2005-1-28.

Social psychological analysis on female doctors “the third sex”

XU Xi-ping，ZHU Wei

（College of Law and Political Science， Jiangnan University，Wuxi 214122，China;Department of Sociology， Peking University，Beijing 100871，China）

Abstract: The third sex， as a stigmatized identity referred to female doctors， is dual structured from the public and the female doctors themselves. Besides， the biased image of female doctors in mass media influences and strengthens the stigmatization for female doctors. All these mentioned above occur under the mass environment featured by the main social gender values， together constituting the general explanative frame for the stigmatization of “the third sex”. As agents， identity-stigmatized female doctors would adopt response strategies， such as external attribution， downward comparison and self-adjustment etc. to cope with corresponding stress and maintain self-esteem， minimizing the unfavorable influences to the utmost.

Key words: the third sex; stigmatization; coping strateg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