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沒有椅子,人們通常席地而坐,跪拜禮即起源于古代“正坐”的鞠躬禮,其本身并無人格侮辱的含義,但隨著專制皇權的日漸加強,跪拜禮開始變味并成為了體現上下尊卑的等級強化劑。在現代人看來,跪拜導致身體扭曲,隨之而來的便是人格的屈就,體現的是一種絕對不平等的價值觀,這與現代社會提倡的“自由、平等、博愛”觀念完全格格不入。有人或許要問,從辛亥革命廢除跪拜禮后至今已近百年,“下跪”這種封建糟粕難不成要死灰復燃?
當然,問題也未必有那么嚴重。眾所周知,以往中國人行婚禮時有“三拜”: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互拜。之所以要有這么個儀式,主要目的是要提倡一個“敬”字:“一拜天地”意在敬畏天命,“二拜父母”意在感恩,“夫妻對拜”則體現了雙方的互敬互愛。不過,這種風俗儀式如今只能在電視劇中看見,現實中誰要真這么做的話,不被人笑成老土,至少也會被人當笑話看。
下跪似乎是中國的傳統,但這種傳統在民國后即走向了沒落,如今誰要提倡下跪,那不被“新道德家”們批為“奴性十足”,至少也得挨上好幾十棍。
1793年6月,英國特使馬戛爾尼率使團來到中國,清廷官員在接待時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大問題:英國人居然不肯向皇帝下跪!乾隆聽后也很不高興,但英國人不遠萬里的前來祝壽,最后還是格外恩準了馬戛爾尼只單膝下跪的要求。英國人或許沒有意識到,他們認為單腿下跪是對中國皇帝表示尊重的合適方法,但在乾隆眼中,這只是一種表示臣服的粗野方式,馬戛爾尼的外交失敗也就在意料之中。直到1873年,清廷才允許各國使節只向皇帝行鞠躬禮而不必叩頭,為此,歐洲人足足等待了近80年。
并不是所有的下跪都是難堪而丑陋的。1970年,聯邦德國總理勃蘭特訪問波蘭時,他跪倒在華沙猶太人殉難者紀念碑前,“替所有必須這樣做而沒有這樣做的人下跪了”;25年后,科爾總理繼勃蘭特之后再次雙膝跪倒在以色列的猶太人受難者紀念碑前,代表德國重申對600萬猶太亡靈的歉疚。
如果跪拜是為了表示臣服與順從,這種下跪是具有侮辱性的,這也是馬戛爾尼和其它外國使節拒絕下跪的原因。但是,如果下跪是為了表示敬意,作為一種特殊的禮儀和風俗,跪拜禮就未必是封建落后的代名詞。2008年初,復旦大學教授錢文忠跪倒在地,給95歲的國學泰斗季羨林磕了三個響頭,以表示對老師的敬意和尊重,這恐怕不能說是一種“奴性”的表現罷?
最近的這幾年,報刊或網絡上時不時的爆出“外地民工下跪討薪、政府門前跪求清官”的新聞,這一種下跪,除了讓人感到“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心酸與憤懣之外,更應該反思的,恐怕還是作為受害者的他們。不可否認,道德的滑坡是當前社會的共識與事實,但這還不是最讓人感到悲哀的。目前的社會發展,比物質更貧乏的,還有精神、道德與文化,簡簡單單的一個“敬”,對很多人來說早已是如此陌生。如果非要說“敬”,大多數人敬奉的是權與錢,其它都一文不值。正因為如此,國人不再敬畏天命,不再相互信任與尊敬;也正因為如此,竊賊才敢在光天化日下作案,跌倒的老太才會無人扶起,國人彼此間也成為相互提防的陌生人。
跪拜的學問并不簡單,如果這種儀式還能引發人們對傳統文化及價值的思考的話,即便有些下跪看起來有幾分作秀的成分,但也不失為一個值得探索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