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在青海農業地區“河湟花兒”的演唱十分活躍,“花兒”茶社如雨后春筍,鄉鎮社村的小型“花兒”會遍地開花。農村歌手們由于社會轉型期的種種變化和機遇,一個個走進了城市及旅游行業,促進“花兒”演唱、創作有了一定程度的繁榮。歌手們除了以傳統愛情“花兒”演唱為主,也創作了許多表現現實生活的作品,而且對“花兒”傳統的四、六句(稱兩擔水或折腰)的格律似乎已不滿足,出現了許多每首五句、七句、九句及十數句的“花兒”作品,這些作品編得也不錯,在群眾中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引起了廣大“花兒”愛好者的興趣和注意。許多人說“花兒”發展到現在已經“破格”了,再不是四、六句的格律,已經有了每首三句、五句不等的“花兒”了,這是一個新現象。這里我們錄上現在廣泛流行的以[三閃令]曲調演唱的“花兒”三首來看看,是否“破格律”了:
《麻石頭》(傳統花兒 冶進元唱述)
大河沿上的麻石頭
一頭兒尖尖
一頭兒扁扁
一頭兒彎彎
尕磨上能當個底扇
我背上了走
手拿的皮繩兒太短
尕妹妹給我繡上個滿腰轉
里子是氈氈
褐子的邊邊
牛毛扎上個牡丹
我勒上了走
人前頭夸你的手段
(有些歌手在即興演唱中,在第二段的折腰部分還加上了好多句,如“中間有個眼眼”,“面子是單單”等等。)
《咕嚕雁》(冶進元 張文芳編唱)
阿哥是失群的咕嚕雁
膀膀兒兩閃
爪爪兒兩蜷
虛空里盤旋
長夜里呼喚聲聲凄慘
它尋找著往日的伙伴
把大地兒找遍
落在了西海的岸邊
你我的睡夢里霎糾纏
醒來時不見
長聲兒短嘆
沒約下個見面的地點
天每日不得安然
想把你來看
得知道見哩嗎不見
《白冰糖》(冶進元編唱)
把尕妹好比是高麗銅
邀上個銀匠
打成個鈴鐺
毛線(啦)串著連上
阿哥的脖子上戴上
嗆瑯瑯響
時刻兒把你掛在心上
給尕妹買下的白冰糖
手巾里包上
懷兒里揣上
阿哥的袖筒里筒上
常等在你走的路上
夸啦啦響
不見你花兒的影像
這三首“花兒”共有一個特點,都是用實際上的兩首“花兒”才構成一首意思完整的“花兒”。前一段(前一首)全是比喻或起興,后一段(后一首)才道出真意;“花兒”一般是前兩句或六句式中的前三句為比興,后兩句或后三句才是表意的,像這種以整首為段來比興,又以整首為段來表意的結構,在“花兒”中比較少見。其實這種結構規律與四、六句“花兒”的結構法是一樣的,只不過是在“折腰”的部分多加了一句至數句不等的句子,拿《麻石頭》的前段來說,“折腰”部分多加了“一頭尖尖,一頭彎彎”兩個句子,后段“折腰”部分多加了“褐子的邊邊”一句,多的句子都是用前一句演唱過的樂句來重復演唱的。整首的曲令來說并沒有另外增加別的新樂句。這樣的演唱法和句子的增加是為了進一步表達感情的需要。從結構來說是句子的擴充,從整首“花兒”的韻律來說,也是一致的,并沒有改變整體的格律。因為一首“花兒”的詞句可以適應和百多個“花兒”的曲令來演唱。這些曲令都有名稱,如[尕馬令]、[水紅花令]、[三閃令]等,它們都有固定的主旋律(在這個基礎上,歌手們演唱中有一些現場的發揮),所以脫開曲令的演唱無人認可為“花兒”。曲令已把“花兒”的詞句基本上限制起來,“花兒”詞句的格律也正是為適應這些曲令,相互契合。這就是河湟地區人民創造的特有“花兒”格律,也是“花兒”區別于其它民歌的特點之一。當在這個曲令特定有限范圍中,要抒發未競之意,就增加了句子,這句子就只好用樂句的重復來演唱,這和我國曲藝和戲曲中的“垛句”手法是一樣的,我們也不妨叫做“花兒”的“垛句”。垛句的手法給“花兒”的創作開辟了一個有限中的無限空間。就上述列出的三首“花兒”看:《麻石頭》在折腰處加垛句后,全篇成了十三句(有的歌手還會加成十六句等);《咕嚕雁》加“垛句”后,全篇成了十五句;《白冰糖》加“垛句”后,全篇成了十四句。這些句子的不等,不能就說是“花兒”破格了吧?五、七、九句的“花兒”也不過是把擴充的句子用前句的樂句緊接著重復演唱一遍而已。其實句子有擴充也可以緊縮,就“六句”的折腰“花兒”也還是四句為基礎的“花兒”格律的擴充。如《麻石頭》,有的歌手按六句式唱的是:“大河沿上的麻石頭,一頭兒尖尖,尕磨上能當個底扇,我有心背上了走,只可惜,手拿的皮繩兒太短”,按四句式唱的是:“大河沿上的麻石頭,尕磨上能當個底扇,我有心背上了走,手拿的皮繩兒太短”。所以像“花兒”這種傳統的民歌的格律,是“花兒”流行地區人民群眾在長期歌唱實踐中,融合了他們的地理、語言、習俗、音樂等多方面的生活習慣形成的一種歌唱格律形式,有了相當的穩固性,即形成了穩固的格律。這樣“花兒”有了適于它流傳的最好形式,所以才能夠傳承至今。我們知道“無文則不行”(孔子),“文”即形式,這種形式豈可輕意“破格”!破了格就不是“花兒”了,也沒辦法流傳下去了。同樣,“爬山調”、“四句頭”、“信天游”破了格就不是它了,可能是另外的什么歌了。所以,以上三首為例,“花兒”運用了“垛句”,不可以看作“花兒”破了格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