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中國珍珠史,有一個人絕對繞不過去。這個人,便是明朝嘉靖年間的兩廣巡撫林富。林富飽讀詩書,才華橫溢,最擅長寫奏疏一類的文章。他出任兩廣巡撫期間,寫下的兩篇關于南海珍珠的奏疏《乞罷采珠疏》和《乞撤看守珠池內官疏》,成為中國珍珠史上不可多得的珍貴史料。
林富,字省吾,明成化十一年(1475年)出生于福建莆田一個詩禮傳家、英杰輩出的名門望族“九牧林”家族。林富的家族之所以被稱為“九牧林”,是因為唐朝天寶年間,他的祖先中一母所生的9個兒子全都學有所成,官至刺史,為世人所稱頌。林富的祖先中有一位叫林藻的人,是盛唐時著名的文學家和書法家,此公年青時參加科舉考試,以一篇《珠還合浦賦》博得主考官的賞識,稱贊此文寫得文采飛揚,如有神助。林藻憑這篇文章考中了進士,這篇文章也一時間在海內廣為傳誦,讓林藻一舉成名。巧的是,數百年后,“九牧林”的后裔林富又以兩篇關于合浦珍珠的奏疏名垂青史。
林富自幼聰慧過人,又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小小年紀便精通詩文。當林富還是孩童時,有一年的元宵節天陰無月,當地知府在衙門里排樂張燈,舉辦慶祝活動,與民同樂。林富跟著祖父前去游玩,行至大堂時,忽然看見堂鼓,頑皮好動的林富十分好奇,趁祖父不備,跑上前去拔下鼓槌,猛擊了堂鼓一下,驚動了坐在大堂上應酬賓客的知府大人。這在當時,是一種十分失禮的行為,祖父急忙上前奪下鼓槌,怒氣沖沖地呵斥林富。知府大人卻并未發怒,他把林富叫到跟前,問明是大名鼎鼎的“九牧林”后裔,又見這孩子長得伶俐,想試試他的才學,隨口出了一句上聯給他對:“元夕月無光,點數盞燈,助嫦娥生色。”林富歪著小腦袋瓜子思索片刻,應聲對道:“立春雷未發,擊一聲鼓,代天帝宣威。”知府大為驚異,對堂上賓客說:“這孩子將來的功名必定在我們這些人之上。”后來,這位慧眼識人的知府所發的預言果然得到了驗證,林富當上了比他們大得多的官,為國為民作出了巨大貢獻。
明弘治十五年(1502年),27歲的林富和叔叔林塾一起進京趕考,同榜考中了進士,被授予南京大理寺評事的官職。憑借真才實學步入仕途的林富,最厭惡那些靠阿諛奉承混跡官場的邪惡之徒,看見了便欲除之而后快,因此容易觸怒權貴,仕途一直險象環生。
林富當了南京大理寺評事的七品小官僅3年,孝宗皇帝便去世了,武宗皇帝繼位。武宗皇帝名叫朱厚照,是歷史上臭名昭著的荒唐皇帝,極好淫樂,成天縱情于聲色犬馬,不理朝政,大權旁落到了閹黨手中。在武宗皇帝做太子時,服侍在旁的宦官劉瑾天天進獻鷹犬、歌舞、角觝之戲,贏得了皇帝的寵信,被委以司禮監掌印太監的重任。此職務權勢極大,劉瑾得勢之后,飛揚跋扈,結黨營私,貪污腐化,排擠忠良,弄得朝廷上下一片烏煙瘴氣。剛直不阿的林富對劉瑾的惡行極為憤慨,不自量力地上疏彈劾劉瑾,反而遭劉瑾毒手,被褫衣廷杖三十之后,逮捕下獄。
在獄中,林富結識了一個對他的一生產生重大影響的人——浙江余姚人王守仁。王守仁是明代著名的哲學家、教育家、政治家和軍事家,是朱熹之后的另一位大儒,“心學”流派的創始人,因貶謫貴州時曾經居住在修文縣的陽明洞,在洞里寫出了幾篇傳世之作,世稱陽明先生。王陽明和林富一樣,也是因為彈劾宦官劉瑾被廷杖下獄的,兩人一見如故,結為知己。普通官員遭廷杖后下獄,早就嚇破了膽子,要么萎靡不振,要么凄惶自殺。林富和王陽明卻泰然自若,竟在獄中研討起《易經》來。林富為此寫下了一首詩《獄中與王陽明講〈易〉》:“浮云何黯澹,凄風生暮寒。微臣雕朽質,豈敢惜摧殘。守法奉明主,時乖良獨難。詔書忽下來,械擊天牢間。天牢相曉暮,寤寐摧心肝。同患有儔侶,幸接心所歡。王通攬名理,講《易》夜深闌。夜闌忽有得,明明寸心丹。且保泡沫命,旋當叩天閽。庶幾浮云滅,恍惚見天顏。”表達了對宦官弄權誤國的深惡痛絕之情,也流露出了盼望得見皇帝昭雪冤案之意。
好在武宗皇帝荒唐歸荒唐,卻不濫殺諫臣。林富和王陽明被關押了一段時間之后,宦官劉瑾抓不到其他把柄給兩人定罪,就貶王陽明為貴州龍場驛丞。林富則先是被貶為潮陽縣丞,隨后又被罷官回家,還被罰米一百石。直到劉瑾謀逆被凌遲處死之后,林富的冤案才得以平反,重新出來做官,歷任袁州同知、寧波知府、處州知府、廣西參政、廣東左布政使等職。嘉靖八年(1529年)正月,林富在時任兵部尚書的王陽明的竭力舉薦之下,升任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兩廣巡撫兼兩廣提督軍務,儼然是集兩廣行政、軍事、監察大權于一身的正二品封疆大吏了。
林富在兩廣為官時,修書院,立驛傳,定里甲均平法,筑南海衛城,設大埔縣治,多次平定山寇海賊之亂,鞏固了南部海疆,維護了國家統一,軍功卓著,政績突出,屢受朝廷褒獎。他又對兩廣百姓遍施惠政,努力讓百姓得以休養生息,深得兩廣民心。
林富出任兩廣巡撫才4個月,就遇到一件棘手之事。嘉靖皇帝朱厚熜下詔,命兩廣仿照弘治十二年(1499年)采珠的舊例,采擷南海珍珠上貢朝廷。要說清楚這件事情,就得先從大明王朝與南海珍珠的關系說起。
大明王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以武力奪得天下,登上皇帝寶座之后,制定出了一整套等級森嚴、極盡奢華的輿服制度,其中一項規定便是皇后、妃嬪、太子妃、親王妃、郡王妃、公主、郡主等皇室女眷,以及朝廷命婦的冠冕之上,都要飾以大量的南海珍珠,以顯示權勢、富貴至高無上。皇后的鳳冠上鑲綴的珍珠最多,一頂鳳冠要鑲綴大大小小的珍珠5000多顆,其他皇室女眷和朝廷命婦冠冕上鑲綴的珍珠數量則根據地位的高低依次遞減。這樣一來,大明皇室對珍珠的需求,就不是個小數目了。于是朱元璋下令,將雷州、廉州二府的珠池列為朝廷的寶源重地,嚴禁珠民進入珠池私采珍珠。為了防止珠民盜采珍珠,皇帝又下令,在雷廉二府的大海邊各修筑一座珍珠城來守護珠池。從明朝洪武年間到弘治年間,每隔數十年,皇帝都要下詔采一次珍珠,以滿足皇室對珍珠的巨大需求。這一時期的采珠,由于相隔時間較長,珍珠貝有足夠的時間繁衍生長,孕育珍珠,每次采珠都大有收獲。
弘治十二年(1499年),弘治皇帝朱祐樘下詔采珠。兩廣巡撫奉命,在嶺南沿海各州府調集了大大小小的海船600艘、軍壯船夫萬余人,對南海珍珠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采擷,共耗銀17004兩,采得珍珠28400多兩,約合1778斤(這是歷朝歷代采得珍珠數量最多的一年)。又耗銀1000兩作運費,將這些珍珠運往京城進貢給皇室。時隔15年之后,正德皇帝朱厚照于正德九年(1514年)下詔采珠,采得珍珠14000兩。這兩次采珠,都是在雷廉二府的珠池里進行梳篦似的采擷,收獲雖豐,卻對南海的珍珠貝資源造成了極大的破壞。到了嘉靖年間,由于皇室女眷和朝廷命婦數量激增,弘治十二年(1499年)和正德九年(1514年)采到的珍珠已經用完,皇宮里只剩下少量不堪使用的扁小珍珠,于是嘉靖皇帝便于嘉靖五年(1526年)下詔,命兩廣地方遵照弘治十二年的采珠舊例采擷珍珠。兩廣的地方官員花了數月時間來做準備工作,像弘治十二年那樣組織起了一支萬人采珠大軍,于當年11月18日擇吉時開池采珠。孰料此次采珠并不順利,因為經過弘治十二年和正德九年的兩次掠奪性采擷之后,雷廉二府各大珠池中珍珠貝稀疏嫩小,采珠大軍采擷了3個多月,到了次年的三月初七日封池,僅采得珍珠80兩,卻耗銀9300多兩,不但在經濟上得不償失,采珠大軍還犧牲慘重。萬余人在珠母海上忍饑餓、涉風浪,日夜采珠,辛苦異常,病故軍壯船夫30名、溺死17名,有4艘采珠船被狂風巨浪打沉、6艘失蹤、26艘被風浪打壞。世人抨擊這次采珠是“以人命易珠”。
此次得不償失的采珠才過去短短兩年時間,由于宮中急缺珍珠,嘉靖皇帝朱厚熜便又下詔采珠。林富接到采珠詔命之后,坐鎮合浦白龍珍珠城的珠池,太監頻頻催逼,林富犯難了。
此時的兩廣,頻年兵荒,人民困窘,惠州、潮州、高州、梧州等府,相繼遭受嚴重的自然災害,兩廣官員為四處賑災之事,正窮于應付。沿海軍民,尚未從嘉靖五年采珠的苦役中緩過神來,失蹤的采珠船和船上的船夫都還沒有找到。此時如果遵旨組織大規模的采珠,無異于讓嶺南百姓困苦的生活雪上加霜。林富思量再三,決定向皇帝提出罷采珍珠的建議,提筆寫下了一封為民請命的《乞罷采珠疏》,上奏給嘉靖皇帝。
《乞罷采珠疏》一開頭,林富便開宗明義地闡明了自己上這封奏疏的觀點:“乞罷采珠,以蘇民困。”即請求皇帝體恤民情,收回采珠詔命,罷采珍珠,以緩解采珠給嶺南人民帶來的困苦。
緊接著,林富列舉了嘉靖五年采珠給兩廣地方財政造成的巨大經濟壓力;采珠引發的各級地方官員借機腐敗事件;采珠導致的船毀人亡慘劇;混到采珠船上的流氓無賴借出海采珠之便,結伙打劫過往商船、虜掠沿海鄉村、奸污婦女、禍害地方的種種事實。然后,他論述了此番采珠不可行的三條理由:
其一,此番采珠“有干天和”。因為“廣東地方,頻年兵荒,人民窮困,即今又值海潮泛漲,風汛不便……惠潮等府,碣石海豐等衛縣,十分饑饉,乞要運米賑濟……嶺西高州等府去年無收,春夏以來,民皆窮餓,嗷嗷待哺,乞要議處拯救……梧州等府五月以來,西水泛漲,民廬漂泊,早稻淹沒,秋成無望,乞要預備賑濟……”
其二,此番采珠不是時候。因為“自有珠池以來,祖宗時率數十年而一舉……且螺蚌之產珠也,一采之后,數年而始生,又數年而始長,又數年而始老,故禁私采、數采以生養之。自天順至弘治十二年,珠已成老,故得之頗多;又弘治至正德九年,珠半老,故得之稍多;自正德至嘉靖五年,珠尚嫩小,故得之甚少。今只隔二年,珠尚未生長,恐少亦不可得也。五年之役,病死者幾人?溺死者幾人?而得珠幾何?或謂以人命易珠,今茲之役,恐易以人命而珠亦不可得也。”
其三,此番采珠不合情理,容易引發民怨,激起民變,不利于兩廣社會的穩定。因為自嘉靖五年采珠之后,“沿海之民,至今疲憊未蘇,一聞復有此役,俱欲逃竄。”況且“廣西地方,盜賊縱橫,蠻獠盤據,田土荒落,調度頻繁,凡宗室祿米,官軍俸糧,大半仰給于廣東……故廣東者,廣西之府藏也。府藏空,則人命危矣。目今嶺東、嶺西兩地所在饑民待哺,申訴紛紛,盜賊乘間竊發,饋餉自贍不暇……而于此時復令采珠,坐令府縣派銀派糧派夫派船,誠恐民愈窮而斂愈急,將至無所措其手足,而意外之變,難保其必無!”
林富請求皇帝“少俟數年,池蚌漸老,民困少蘇,徐取而用之,則陛下親親之義,愛民之仁,用物之節,亦并行不悖矣。”
為了給罷采珍珠的建議尋找理論依據,林富又在奏疏中援引了兩位古代君王不愛珍珠愛賢才、愛人民的例子:“考漢順帝時,桂陽太守文礱獻大珠,詔卻之曰:‘海內頗有異災,朝廷修政,大官減膳,珍玩不御。文礱不竭忠宣暢本朝,而遠獻大珠以求媚,封以還之。’元仁宗時,賈人有售美珠者,近侍以為言,曰:‘吾服御雅,不喜飾以珠璣。生民膏血,不可輕耗,汝等當廣進賢才,以恭儉愛人相規,不可以奢靡蠹財相導。’”寫到這里,林富實際上是勸導嘉靖皇帝效法這兩個古代君王,“敦樸素以遠麗珍,省財力以厚黎元。”但他擔心說重了讓嘉靖皇帝下不了臺,便繞了個彎子,說漢順帝和元仁宗這兩位皇帝,都是歷史上的平庸皇帝。平庸皇帝尚且能夠不為珍珠所迷惑,做出為后世所稱頌的明智之事,為自己平庸的皇帝生涯留下閃光點,陛下您是“聰明睿智,仁孝恭儉之主”,只不過是誤聽了不了解珠池情況和兩廣局勢的官員的意見,又受那些想要珍珠裝飾冠冕的皇親國戚的催索,才下了采珠的詔書,最終會明白采珠之事不可行而罷采。
這封對嘉靖皇帝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喻之以義的奏疏,調查深入,材料豐富,引經據典,言辭懇切,令嘉靖皇帝閱后雖然心生不快,卻難以辯駁。此時的嘉靖皇帝年富力強,正處于初承大統,對國是想有所作為,努力革除前朝弊政實行新政的階段,對忠臣直士的不同意見還能聽得進去,縱然需珠情切,索珠心急,也只得暫且作罷,提起朱筆在奏疏上批了“準奏”二字。
因為林富的這封敢說真話的奏疏,嶺南軍民涉風浪、入大海“以人命易珠”的苦役得以推遲。直至嘉靖二十二年(1543年),嘉靖皇帝才又詔采珍珠。林富為嶺南沿海百姓贏得了十幾年休養生息的時間。
林富一生最恨陰險狡詐、專權滋事、貪得無厭、魚肉百姓的閹黨。他出任寧波知府時,皇帝派到地方管理進出港船舶、征收船舶稅的市舶太監放縱手下豪奴橫征暴斂,強奪民財。林富接到控告,掌握實據之后,下令捕治,并警告市舶太監,若再不奉公守法,便要將其劣行上奏朝廷。市舶太監被嚇壞了,慌忙向林富請罪,從此約束手下人,不敢在寧波放肆。寧波百姓感戴林富的恩情,在白鶴州為他立祠紀德。
乞罷采珠取得了成功,林富又于次年十月上奏了一封針對珠池太監的《乞撤看守珠池內官疏》。要講清楚這件事情,也得先說說看守珠池太監的背景。
明朝洪武初年,雷州、廉州二府的珍珠城建成之后,數十年間并未設專職珠官來此坐鎮,明太祖朱元璋之后至明英宗朱祁鎮之前的歷任皇帝,僅僅在詔采珍珠的年份從宮中派出欽差太監,暫住珍珠城監采珍珠。采過了珍珠,欽差太監也就攜帶著珍珠返回京城復命去了,守護珠池的重任落到了駐扎在珍珠城鎮守海防的地方官員頭上。到了正統年間,明英宗朱祁鎮信不過守護珠池的地方官員,擔心他們不能盡忠職守,會私縱珠民進入珠池盜采珍珠,從中分肥,于是開了設太監為專職珠官的先例,從宮中派出兩名自以為信得過的太監,分別到雷廉二府,常年坐鎮珍珠城,守護珠池并監采珍珠。后來雷州珠池所產珍珠日少,朝廷便于正德年間撤回了雷州的珠池太監,只保留了廉州的珠池太監。珠池太監自恃是皇帝派來的欽差大臣,又有皇家侍衛機構兼特務組織“錦衣衛”的特殊背景,一個個派頭極大,侍候的仆從竟多達數十人,還有為數不少的門子、弓兵、皂隸和匠役人等供他差遣,這些人的開支全由公家報銷。珠池太監大多貪婪暴虐,在珠鄉橫征暴斂,敲骨吸髓,禍害百姓,名聲極臭,恨得嶺南百姓咬牙切齒,人人喊殺。因此,林富一直想為民除害,將這些閹黨從自己治下的珠鄉清除出去。
在《乞撤看守珠池內官疏》里,林富先給嘉靖皇帝算了一筆細賬:“珠池約計十余年開采一次,守池太監一年所費不下千金,十年動以萬計。割萬金之費,守二池之珠,于十年之后,其得珠幾何?”林富一針見血地指出,讓珠池太監坐鎮白龍珍珠城守護珠池,監采珍珠,“利不能藥其所傷,獲不能補其所亡”。他直截了當地向嘉靖皇帝提出建議:“民力堪憐,民膏宜惜,珠池太監俱可不必再差,以貽日朘月削之害。”守護珠池的重任完全可以參照洪武至宣德年間的舊例,就近委托給鎮守海防的地方官員兼管,既便利又可為公家節省費用。況且珠池太監來到珠鄉之后,“倚勢為奸,專權滋事,害有不可勝言者。”如果皇帝能“軫念邊海軍民窮蹙已甚”,將珠池太監撤走,則“地方受惠,邊海獲安”。
嘉靖皇帝閱過了《乞撤看守珠池內官疏》之后,再一次接受了林富的建議,下詔撤回了珠池太監。林富揮動他的如椽巨筆,又為珠鄉百姓除去一大禍害。
就在林富上奏《乞撤看守珠池內官疏》的第二年,廣東籍的宰相方獻夫家人倚勢強奪民產,林富命僉事龔大稔依法制裁,得罪了方獻夫,次年便遭到方獻夫的報復。
林富雖是文人,卻善于用兵,在兩廣多次平叛,無一失手,但他深感戰爭無論勝負,都會給國家和人民造成深重災難,因此反對濫用武力。他給皇帝上疏說:“保固疆圉,休息士民,為國家衛元氣,邊臣責也。但多殺非安邊之策,事非甚大,輕用兵。”林富的這一主張,與崇尚武力、每隔一二年就要組織大規模征戰的朝廷御史意見相左,林富便以母親年老多病需要他回鄉侍奉為由,上疏辭官。方獻夫接到林富的辭職報告,正好借此除掉眼中釘、肉中刺,當即批準。林富即將返鄉時,有個海寇許折桂作亂,御史奉命率兵出海征討,不料損兵折將,大敗而歸。奸猾的御史卻把兵敗的責任推卸給林富,方獻夫又趁機從中誣陷,結果林富被罷官回鄉。
林富回到家鄉,侍奉母親,結交文友,詩酒自娛,得享了一個安閑自在的晚年。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林富在家鄉病故,享年66歲。他所著的《奏議》二卷和《廣西通志》一卷,成為珍貴的明代史料,流傳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