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燈似乎已經(jīng)疲憊,不停地眨著昏昏欲睡的眼睛。白日的喧囂早已逝去,街上人稀車少,我正準備關(guān)門打烊,這時,閃身進來一位風(fēng)姿綽約的女人。
女人沖我翹翹嘴角:“打個電話?!本妥灶欁缘刈テ鹨徊侩娫挘苁炀毜負芰艘粋€號碼。
這個時候出來打電話,又是一位風(fēng)華正茂的女人,肯定不是什么正經(jīng)女人,我暗自尋思。
女人把聲音壓得很低,但仍能聽到只言片語。
“志國,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格外地想你,想和你說說話,嘮嘮嗑。
“白天還可以,可一到了晚上,我一個人獨守空房,那種寂寞無助的心情你是無法了解的。我每晚淚水濕巾,常常是淚水長流到天明。
“惟一感到欣慰的是咱們的兒子。志國,你知道嗎,咱們的兒子已經(jīng)會走路了。請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把兒子帶大的,讓他把今后的路走好。
“在家里,我不敢給你打電話,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也怕我這個樣子嚇著咱們的兒子,所以就……嗚嗚……”
絮絮叨叨有十多分鐘,怨婦終于把那個電話打完了。女人揉了揉紅鈴鐺一樣的眼睛,遂掏出一張紙幣來,羞赧說:“大哥,多少錢?”
不可思議的事情出現(xiàn)了。我瞄一眼計費器,愣了,怎么?女人的電話沒打通!
我仔細查驗了一番計費器,一切正常!望著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我驚嘆,這真是一位披著神秘面紗的女人。
女人再次來我的話吧是半個月之后。她也是準備關(guān)門打烊的時候,也是自顧自地抓起一部電話,很熟練地撥出一個號碼,也是聲音低低悲悲戚戚。
“志國,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咱們的兒子會喊爸爸了!
“今天我去幼兒園接兒子,聽到別的小朋友爸爸爸爸地叫,兒子也沖旁邊的一位男人叫爸爸,我的眼淚差點掉下來。當時,我就想,要是你在場那該多好哇。
“回到冢里,我又暗自傷心落淚,哭了好長時間。志國,你是不知道哇,一個女人帶個孩子有多難啊。那次兒子發(fā)高燒,燒到40多度,把我嚇傻了,嗚嗚……”
又是絮絮叨叨的十多分鐘,計費器顯示,女人的電話又沒打通!
以后每隔一段時間,風(fēng)姿綽約的女人就要來我的話吧打一次電話,打一個沒有叫通的電話。
時間久了,我漸漸對這位行為詭秘的女人有了些許了解。
女人曾經(jīng)擁有一個幸福而美滿的家。女人的丈夫叫宋志國,原在喀拉昆侖山服役,沒想到在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的途中遭遇雪崩,永遠地安眠在了昆侖山下。那時,他們的兒子出生還不到三個月。丈夫去世后,女人帶個年幼的孩子艱難度日,白天面帶微笑去工作,只有到了夜晚,她才能抽出時間避開家人,偷偷一個人躲進這寂靜的話吧里與天國的丈夫訴說衷腸。
又是一個溫柔多情的夜晚。女人剛一進門,我就站起身來,說:“大姐,您請?!蔽易叱鲈挵?,隨手關(guān)上了話吧的門。
這一次,我聽到的不是一位女人凄凄婉婉的訴說,而是無可比擬美妙絕倫的天籟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