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兩天緊張的奔波后,河南省周口市清河驛鄉高古洞行政村朱毛營村村民張效停終于可以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了。農村的缺醫少藥,讓這位本就生活貧困的農民承受了更多的苦難與無奈。
多年來,為治療不斷惡化的肝病,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在天未亮時便從位于窮鄉僻壤的家里出發到大城市求醫;也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在天將黑時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里……
張效停四處求醫的身影是農村患病農民治療疾病的真實寫照和典型代表。
漫漫求醫路
4月10日下午,張效停正躺在床上休息。年已八旬的他個子不高,面容削瘦、臉色蠟黃,整個人看上去略顯羸弱。有客人來,他趕緊下床招呼。因為子女長期外出務工,張效停家的三間瓦房顯得空蕩蕩的,只有他住的房間還有些生機,房間內除了兩張破舊的床、一張桌子和幾個用木頭做的板凳外,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
2005年8月,張效停突然感到肝區疼痛,異常難受,到村診所看,醫生建議他到縣城就診。在西華縣人民醫院,他被診斷為肝硬化。為同疾病斗爭,他從此踏上了漫漫求醫路,先后到周口市中心醫院、中山醫院,鄭州市第五人民醫院,北京腫瘤醫院治療。
求醫路上,被黑心司機騙走治病錢;住院期間,沒有床位,和其他病人扎堆擠在病房走廊里;帶的錢少,針劑沒買全,護士不給打針……長期在各大城市間輾轉就醫的張效停,除了要受車馬勞頓外,還承受著其他的艱辛與苦痛。
“看病時遇到的困難太多了,現在都不知道什么是難了。”張效停說。
6年間花費近20萬元,張效停不但花光了家里所有積蓄,還借了不少錢。但他的病情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加嚴重,去年,他又得了偏癱和腦萎縮。
2009年,在鄉親的推薦下,張效停抱著一絲希望,和女兒一起,坐了一整夜火車到北京腫瘤醫院碰運氣。
“這里住院費太貴,你還是回去買藥、住院吧!”醫生檢查完后,給他開了藥方,并好心地勸他。根據醫生開的藥方,在北京腫瘤醫院用10天的藥就要花費3萬元。這對他來說,確實承擔不起。他只好拿著藥方,回到鄉衛生院抓藥、打針,以穩定病情。
“到北京一趟,來回路費就花了600多元,而看病只花了掛專家號的錢。算下來,用在看病上的錢還沒路費多。”張效停告訴記者,“如果鄉村衛生院有好的大夫和設備,就不用去大城市看病,花費能省下來不少呢!”
缺醫少藥,農村難消的痛
朱毛營村診所只有一間房,里面擺放著兩個柜子、一張破舊的桌子和幾把供病人坐的椅子。靠窗的桌子上放著血壓計、聽診器和體檢表等簡單的醫療器械,裝血壓計的盒子上已落了厚厚一層灰,柜子上放著一些家庭常見藥,地上胡亂堆放著廢棄的塑料袋和藥瓶。這是記者在朱毛營村診所看到的情景。
“鄉村衛生所連基本的儀器、設備和像樣的藥都沒有,只能治發燒、感冒和拉肚子等小病,大病治不了。”朱毛營村村干部梅占德邊說邊無奈地搖頭。
據了解,目前清河驛鄉村級診所的醫生大多是當地人,大部分是子承父業,代代相傳,很少有外來醫生或者醫學院畢業的醫生,甚至有的村連診所都沒有。缺醫少藥,成了農村長期以來難以消除的痛。而誤診則更讓村民付出了高昂的代價。
劉長喜是清河驛鄉高古洞行政村鐵劉村四組的一位普通村民,2010年在西華縣人民醫院被診斷為肝衰竭。事實上,早在一年前,他的身體就出現了不適,當時身體一向健康的他并未太當回事。在鄉衛生院,他被診斷為胃病。但服藥一段時間后,病情一直未見好轉。后來,實在痛得受不了,才到西華縣人民醫院檢查,被查出是肝衰竭,此時,已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期。盡管多次到鄭州等地大醫院治療,花費十幾萬,病情也沒有明顯好轉。
對劉長喜來說,長期的病痛只是身體上的不適,忍一忍也能對付過去,可小兒子劉五廠的后天致殘則是他無論如何都難以消除的心病。
1992年出生的劉五廠,8個月大時生了一場病,在村診所治療,醫生錯用了鏈霉素等藥物,導致他前庭神經和聽神經受損。到2歲時,劉長喜發現兒子一直不說話,大人逗他,也沒反應,就急忙帶到周口、鄭州的醫院治療。負責檢查的醫生都說來得太晚,沒法治,就這樣,劉五廠成了聾啞人。
燒香拜佛減輕病痛
在朱毛營村村口,路邊有一間破爛的小房子,門由一把小鎖“把守”。通過門縫往里面看,一尊佛像端坐在房屋正中間,兩邊站有兩個“小仙”陪伴。房屋內還放有一張床、被褥和些許木頭等。門口米黃色的“玉皇大帝寺院”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旗桿旁邊的香灰池中堆著厚厚一層香灰。
一個過路的村民表示,附近幾個村的村民,因家窮看不起病,當病情嚴重時,就到廟里燒香拜佛,以減輕病痛。
張效停也經常到村口的廟里燒香,不管有沒有效果,至少可以讓心里好受一點。他說:“燒香拜佛并不僅僅是因為農民愚昧、迷信,而是因為家里確實沒錢治病,只好尋求一種辦法來寄托希望。”
清河驛鄉劉集村的老孫年輕時是鄉里遠近聞名的大美人,2007年得腦中風后,成了一個植物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除了兩只眼睛能看人外,一點意識也沒有。老孫的丈夫什么也做不成,整天在家伺候她。只要家里有點積蓄,就帶她到西華縣、周口市治病,抓一次藥需要600元,卻只能維持一個星期。
4年多來,為給老孫治病,家里已花掉8萬多元。老孫的丈夫說:“現在家里窮得叮當響,實在沒錢給她治病,已經決定放棄治療了。”老孫家里堂屋的桌子上擺了一尊觀音菩薩塑像,她丈夫每天都燒香祈愿,并到過五六個聽鄉親說很靈驗的廟里燒過香,希望奇跡發生,老孫能早日醒過來。
鄉村呼喚專業醫生
劉集村下轄6個自然村,是西華縣最偏遠的一個村。從村里出去,還要走一公里的土路才能上鄉村公路。村里的土路,經過農用車多年的碾壓,坑坑洼洼,崎嶇不平,車走在上面左搖右晃。“因為路不好,連120救護車也不愿來,就算來,也不下水泥路,停在離村很遠的地方。”劉集村村支書劉其超坦言。
目前,劉集村共有3個衛生室、4名醫生,醫生都是本村醫學世家傳人。為方便附近村民就醫,近幾年,在村委會的幫助下,村里的三個衛生所都在村邊的主路上新建了房屋,醫療環境有了很大改觀。
村醫劉志愿家三代祖傳中醫,主治破傷風、胎前產后風、產后疑難雜癥。因年代久,有些名頭,一些新疆、廣州等地的病人也慕名前來治療。在村委的幫助下,2010年劉志愿在村里新建了一個衛生室,除了診所和藥房外,還設了4張病床。劉志愿表示:“祖傳秘方的吸引力,再加上花費少,外鄉來看專科病的人比較多。但我的醫術比較單一,村民的許多病沒能力治。”
村子離縣城遠,鄉村醫生醫術有限,就讓一些黑心醫院有了可乘之機。據劉其超介紹,周口市一些私人醫院經常會開車到村里,打著免費乘車的幌子,拉病人到其醫院看病。剛開始,不明真相的村民圖便宜,就坐車到醫院。醫生千方百計讓村民住院,開貴的藥方,賺農民的錢。后來村民發現花很多錢買的藥,吃后沒什么效果,才明白是黑心醫院騙人的把戲,現在都不去了。
采訪結束時,劉其超拉著記者的手說:“希望你們多幫忙呼吁,讓有關部門加大對基層衛生室的扶持力度,最好能給衛生室配些必備的醫療儀器,提高鄉村醫生治病的水平。同時,也希望有更多好的外地醫生來鄉村開衛生室或到村衛生室不定期坐診,讓農民不出村就能治好病。”
評論
馬文芳的“鄉村醫生報告”是一面“鏡子”
自從當上全國人大代表,馬文芳的時間就不屬于自己了。去年一年,他收到來自全國各地的信件7000多封,最忙的一天,共接收280多個短信和電話。所有傾訴都直指鄉村醫生待遇問題。在鄉村行醫42年的河南省通許縣大崗李鄉蘇劉莊村村民馬文芳被鄉村醫生群體譽為“領頭人”,因他愛說實話、不怕得罪人。馬文芳說,目前,鄉村醫生正處于被邊緣化的狀態。鄉村醫生與民辦教師同生于上世紀50年代,是社會各界公認的農村“孿生兄弟”和村民眼中的“最可愛的人”。(據3月4日《中國青年報》)
雖然說,近年來國家在醫療改革方面作出多項重要決策,群眾看病貴、看病難的頑癥正在逐步得到解決。然而,即便如此,鄉村醫生在保障百姓健康中的重要作用仍然不容低估。當群眾遇到各種各樣的簡單病情時,有了鄉村醫生的保駕護航,很多癥狀便可迎刃而解。可以說,有了大批優秀鄉村醫生充分發揮他們的作用,百姓看病不僅方便,而且也確實十分便宜。基于此,國家在推進醫療制度改革的進程中,理應讓鄉村醫生們享受到更好的福利待遇。但令人遺憾的是,這些年來,鄉村醫生卻成了一個被社會所冷落的群體。
隨著鄉村醫生受到社會“冷落”,如今,這個群體的規模正逐漸縮小,甚至衍生出諸多社會亂象。所以,拿出科學有效的舉措來拯救鄉村醫生這個群體成為一項迫切任務。而作為鄉村醫生群體的“領頭人”,馬文芳的“鄉村醫生報告”無疑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為了讓自己的報告能夠更加準確直觀地反映鄉村醫生的現狀,這位臉龐黝黑、身材敦實的60歲老人,在春節前一連26天,乘坐長途汽車、公交車行走于河南、山東、湖南三省的100個自然村,共走訪了100位鄉村診所醫生。
據了解,每一天,馬文芳都要跑至少3個鄉村衛生所,每到一處,他都要詳細記錄衛生所醫生及其他成員的收入狀況、承擔公共衛生服務、加入新農合比例以及全村健康管理等相關情況。然而,鄉村醫生年齡結構偏大、收入較低等問題著實令人揪心。而馬文芳代表的報告也提出一個嚴肅的課題,那就是應該盡快解決鄉村醫生的待遇問題。生動的事實證明,鄉村醫生隊伍后繼乏人,農村三級衛生服務網絡的網底正面臨著“人走網破”的威脅。如今,當馬文芳代表把自己的“鄉村醫生報告”交到全國“兩會”上時,我們期待著鄉村醫生能夠迎來美好的春天。
■陳國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