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母雞,是一只正青春、而且另類的母雞。它不怎么看得起身邊的幾只小公雞,個個是愣頭青,輕浮,整天忙忙碌碌,東奔西跑,看似有做不完的事,其實一事無成,孤陋寡聞、胸無大志,而且還不團結(jié),好斗,動不動睜圓斗雞眼,伸長脖子,豎直毛,跳起來嘴啄腳蹬,弄得一地雞毛。所以它很郁悶,眼里常藏著優(yōu)傷,加一身金黃的羽毛,豐腴的身體,就顯得異常美麗動人,算是“雞立雞群”。這樣,多半時候它會獨自靜臥花叢下,籬笆邊,看風起云涌,雞歡狗叫,雞零狗碎的事,就讓小公雞們暗戀,單相思得死去活來。
不久突然傳開風暴,說小母雞與相鄰的一只大公鵝戀愛了。說它被公鵝的情歌打動芳心,不能自己,“曲項向天歌!”多浪漫、多情調(diào),多溫柔。小母雞私下和閨中密友談心時作過比較:鵝具有紳士風度,走路從容穩(wěn)健,激情時展翅而飛,高歌嘹亮,大膽心細,體質(zhì)強健,一身潔白的羽毛,一個字“帥!哪是幾只小公雞能比的?!
一日,小母雞與公鵝一道散步,眼見為真。公鵝很有禮貌,無論遇雞鴨鵝眾鄰居都低頭謙虛地打招呼,這是整天抬著頭、自鳴得意、不可一世的公雞們忽視、做不到的。
老母雞實在受不了背后的指指點點,跟在小母雞身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不指望你養(yǎng)我老,只怪我是雞刨命,可你不能一點臉面不給老娘留。把你拉扯大也不容易,從小要防天空的鷹叼,地上護著不讓狗、貓偷襲,舍命相拼。我圖什么,什么不圖。你不在乎總不能一點不顧老娘……”
小母雞聽煩了,扔下句“不就是在一起玩玩、交流交流,有必要大驚小怪,不都是一院的。”然后跑得無影無蹤。老母雞嘆口氣,低下頭,想起自己年輕時的憧憬和不安的心所受的委屈,不再流淚,刨起地,要找食物填飽肚子。
戀愛由暗地轉(zhuǎn)為公開,不是鵝過來相約就是母雞過去相邀,雞鵝在一起親熱勁讓許多小母雞眼熱。因為雞類是“雞妾成群”“一夫多妻”,那談得上夫妻恩愛,白頭偕老,一輩子根本不知愛情是何滋味、是何物,悲哀啊!這只小母雞真幸福!
雞鵝相愛引來幾只小公雞的不滿、嫉妒,義憤填膺,成共識,為捍衛(wèi)雞民族的尊嚴和純種,必須與公鵝決斗,不惜犧牲生命。其實誰都懷著不可告人的小肚雞腸。有支持小母雞(還不如說羨慕佩服)的好友夜晚悄悄來透露這個信息,小母雞非常憤怒,什么事?哪條雞法規(guī)定雞不許和鵝交朋友。
戰(zhàn)爭在一個中午爆發(fā),三只小公雞在草坪上包圍了正在開心游玩的小母雞和公鵝。公鵝非常有風度謙遜地與公雞們論理。“我們是朋友,不是敵人,要友好相處,就像我和小母雞。”一只公雞等不及從背后發(fā)起攻擊,撲向公鵝,公鵝只好張開翅膀閃到一邊,還想解釋,另兩只公雞趁機而上,左右夾攻,直取頭和尾。小母雞在一旁失聲大叫。鵝尾被扯下幾根雪白的羽毛,忍無可忍,奮起還擊,自忖:平時連人都不怕,還怕你三只小公雞不成。扇開翅膀,張開扁嘴,施展鵝功,一對三,引來不少圍觀的雞鴨鵝狗貓,看一場你死我活的情戰(zhàn)。急得淚流滿面的小母雞沖進包圍圈,曾經(jīng)被強占失身的屈辱化作力量和勇氣,一口叼住那只公雞的雞冠,雙腳用力一抓,一直不可一世、自以為是強暴它的小公雞慘叫一聲落荒而逃,另兩只一見不是對手也猖狂逃命。
從此,雞鵝間戰(zhàn)事不斷。主人的院里不得安寧,被吵得破口大罵,大打出手,驅(qū)趕雞鵝出院,總不能見效。煩透頂?shù)闹魅擞萌祟悜T用的伎倆——以懸賞一頓美食加美女輕易獲得內(nèi)幕,咬牙切齒罵:“賤雞騷鵝,看我怎么收拾你們這對孽障!”
不久,小母雞被做成一碟子雞肉補主人的身體;公鵝被燉成一鍋湯討好了主人一位私密的女人。殺住歪風,雞鵝相安無事,小院又回到從前,人、雞、鵝快樂地在一起過清凈日子。
寫雞史的把小母雞的事記下,一代代無所事事、無精打采、發(fā)蔫的母雞們聚一塊總喜歡懷念那只小母雞,順便想起一只“酷”鵝。但它們永遠不會知道小母雞也是因偶然一次看到從前的雞史,想再上演一次曾經(jīng)的那只小母雞的故事,付出了生命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