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車吟(八首)

吟車的理由

一

古詩中多馬的意象，尤以唐詩為甚。唐詩中又以李賀的馬詩最為著名。古人愛馬是很自然的，在古人的生產(chǎn)、生活乃至戰(zhàn)爭中，馬都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這一點，與當今的汽車非常相似。然古詩中吟馬、贊馬比比皆是，而中國新詩中對汽車的描寫、吟誦卻不多見。

我以為，今人對汽車的感情可謂喜憂參半、愛恨交加。汽車的發(fā)明與現(xiàn)代汽車工業(yè)的發(fā)展，極大地改變了人類的生活，加速了現(xiàn)代文明的進步。汽車之便捷，汽車之高效，汽車之品位，汽車勝過古人之千里馬多多矣。然汽車之能耗，汽車之污染，汽車之事故，汽車之鐵面無情，又使今人對汽車之愛不得不有所保留。然，無論如何，汽車已是人類生活中十分重要的伙伴，是人類前行中不可或缺的工具，汽車已融入人類現(xiàn)代生活之中。而新詩中少有“車詩”，似乎是說不過去的，吟車似乎已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二

今生有幸與汽車結(jié)緣，年過半百，竟還成為駕校的一名學生，拿到了駕照，操起了方向盤。從此，便不可避免地生發(fā)出關(guān)于汽車的所思，所想，所感，所悟，輪下之路，化為筆下之詩。駕車的文學，與駕車的哲學，并駕齊驅(qū)；駕車的過程，與人生的歷程，奇妙融合。關(guān)于起步，關(guān)于規(guī)則，關(guān)于目標，關(guān)于方向，關(guān)于速度，關(guān)于路程，關(guān)于愛惜，關(guān)于保養(yǎng)，關(guān)于事故，關(guān)于污染，關(guān)于遇見和失誤，關(guān)于偶然和必然┉，關(guān)于駕車的點點滴滴，似乎也就關(guān)乎人生的林林總總。如此這般，似乎任誰也不能漠然處之，吟車確乎已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方向盤

一

自小就明白

方向的重要

到老來

有了更深的體會

8字路上來回盤繞

S路上左轉(zhuǎn)右轉(zhuǎn)

手中的方向

是心中的方向

方向盤越轉(zhuǎn)越明白

欲到達目的地

該直行要直行

該轉(zhuǎn)彎要轉(zhuǎn)彎

二

方向盤

改變著方向

改變著走一條

始終筆直的路的

夢想

三

掌握了方向盤

并不等于

掌握了真理

路怎樣行

快還是慢

仍然是需要不斷

面臨的課題

不斷地起步

不斷地抵達

不要指望

一勞永逸

掌握了方向盤

只是掌握了

前行的工具

掌握的最高境界

是自己掌握了自己

油門與制動一起叩知

快一點與慢一點

常常相逢于一個紅燈

前一點與后一點

常常通行于一個綠燈

彎道加速

有翻車的危險

強行超車

有碰撞的可能

不必超越

路段允許的速度

油門與制動一起叩知

行車的學問

只一腳

左一腳制動

右一腳油門

有新手在慌亂中

錯把油門當成制動

只一腳

就走向了

事物的反面

人車合一的境界

只有具有

若干年駕齡的老駕駛

才有資格說

駕車的最高境界是

人車合一

方向盤

油門

制動

車輪

漸漸地成了

身體的一個器官

仿佛動一動神經(jīng)

就牽動了坐騎

仿佛動一動腳趾

就成了傳說中的

神行太保

一日千里

我這個老司機

年過半百學車

說遲也遲

說不遲也不遲

老胳膊老腿

還有老腦筋

身手不再矯健

反應(yīng)不夠敏捷

但是我有

半個世紀的

駕馭人生的經(jīng)驗

以及教訓

手握方向盤

該知道駛向

什么樣的方向

腳踩油門

該明白控制

什么樣的速度

大膽地瞻前

謹慎地顧后

車輪小心行駛在

規(guī)則之內(nèi)

年過半百的老司機

每一根白發(fā)

都是前行的講義

我的師傅

我的師傅

除了駕校的

風吹日曬的黑皮教練

還有車改前

我的朝夕相伴的駕駛員

還有我坐過的機關(guān)大客車的駕駛員

還有我坐過的公交車的駕駛員

還有我坐過的出租車的駕駛員

我認識的

我不認識的駕駛員

都有值得我學習的地方

我還要虛心向孩子們學習

他們駕駛的童車

不會對別人的安全造成威脅

單憑這一點

就值得我一輩子深刻領(lǐng)會

雪路行車

大路雪白成一張考卷

兩道車轍是天賜的題目

這是一場特殊的路考

老天變成嚴厲的考官

即使是駕車老手

也只開二十碼車速

即使是鋼筋鐵骨

也要防親密接觸

有時車輪打轉(zhuǎn)

卻沒有前行半步

有時緊急剎車

車子仍向前奔突

旅程有時如此無奈

在一道悖論上進退不得

好在難題終將溶化

坎坷之后必是坦途

旅途如歌

我不喜歡

沉悶的旅途

CD這個魔盒

流淌優(yōu)美的音符

道路的標線

織成樂譜

車輛就是

躍動的音符

人生如歌

樂譜總是自己寫就

但還要提防碰撞

不和諧的音符

責任編輯 青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