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西陵古建筑中的石欄桿

[關(guān)鍵詞]清西陵；石欄桿；圖案；石雕藝術(shù)；文化內(nèi)涵

[摘要]在清西陵的古建筑中，殿宇、華表等高大建筑的周圍及橋梁兩側(cè)都建有漢白玉石欄桿，上面的雕飾內(nèi)容豐富，圖案多樣，雕工精細，蘊含著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作為封建時代最高等級的皇家陵寢建筑的一部分，清西陵的石欄桿以其精湛的建造技藝折射出皇權(quán)的威嚴(yán)與高貴，是我們研究清代石雕建筑技術(shù)和雕刻工藝的珍貴實物資料。

在清西陵的古建筑中，殿宇四周、橋梁兩側(cè)、華表周圍和居高臨下的建筑物周圍都建有石欄桿。這些石欄桿雕飾圖案種類繁多，內(nèi)容豐富，工藝精湛，美侖美奐，蘊含著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具有相當(dāng)高的歷史、文化、藝術(shù)和文物價值。

一、欄桿的作用、類型及材質(zhì)

欄桿，古作闌干，亦稱鉤闌，原是縱橫之義，縱木為闌，橫木為干。欄桿是臺、樓、廊、梯或其它居高臨下的建筑物邊沿處的障礙物，通常高度約合人身之半，欄桿本身無所荷載，其功用為阻止人、物前進或下墜，卻以不遮擋前面景物為限，故其結(jié)構(gòu)通常都很單薄，玲瓏巧制，鏤空剔透的居多。欄桿是一種通與隔的設(shè)施，主要起圍擋作用，但又可美化建筑物，并有著為建筑物正名分、辨貴賤、劃分等級的作用。

欄桿最初為木質(zhì)，石欄桿出現(xiàn)較晚，其構(gòu)造和雕刻都是從木欄桿演變而來。明清時期的石欄桿用整塊石板模仿宋代木欄桿的形式鏤雕，稱欄板；板間立石柱，稱望柱。欄板、望柱間用榫連接，一般為均衡的一板一柱相間，望柱頭多雕刻各種裝飾，加工精致。石欄桿的造型和做法隨著時代的變化而有所差異。宋代李誡《營造法式》卷3記載石作制度中的造鉤闌之制為：“重臺鉤闌每段高四尺，長七尺。尋杖下用云拱癭項，次用盆唇，中用束腰，下用地垘。其盆唇之下，束腰之上，內(nèi)作剔地起突華板；束腰之下，地垘之上，亦如之。單鉤闌每段高三尺五寸，長六尺。上用尋杖，中用盆唇，下用地±伏。其盆唇、地垘之內(nèi)作萬字，或作壓地隱起諸華。”清式鉤闌，據(jù)《營造算例》第7章第7節(jié)規(guī)定的比例：長身地壩，長按空當(dāng)并面闊進深，寬按欄板厚二份，高同欄板厚。長身柱子，高按臺基明高二十分之十九，下榫長按見方十分之三，見方按明高十一分之二，柱頭長按見方二份。長身欄板，長按柱明高十分之十一為明長，外加兩頭榫各長按本身高二十分之一，明高按柱子明高九分之五，下面加榫同兩頭，厚按明高二十五分之六。按上錄則例，石欄桿在宋、清兩式之間顯然相去甚遠，宋式比較纖細，而清式肥碩。各件之間的排法亦迥然相殊，宋式每兩板之間并不一定都有望柱，望柱直接施于臺基上，而地垘兩端“撞”在望柱上；清式則每兩板之間必用望柱，地垘通長，望柱、欄板均放在地垘上。

中國現(xiàn)存的石欄桿大致可分為三種：第一種是用望柱及欄板者，數(shù)量最多，也是最通常的做法。第二種是用長石條而不用欄板者，是一種比較粗鄙的做法。第三種是只用欄板而不用望柱者。清西陵的石欄桿主要為第一種，由望柱及欄板組成(圖一)，也有第三種，主要用于一些石平橋的兩側(cè)。本文主要介紹第一種類型。這種望柱與欄板相間的形式，望柱位于地垘之上，欄板之間。望柱可分為柱身及柱頭兩部分，柱身多光素?zé)o紋，而柱頭上的雕飾圖案則豐富多樣。石欄桿在明、清官式建筑中均有定型化的做法，各種尺寸、雕刻方法、樣式都有一定之規(guī)，故雕刻部分只有在望柱頭上變化形式，而變化的選擇正是建筑環(huán)境的需要。比如：清代官式欄桿的望柱是用很高的圓筒形，柱頭的花紋以龍、鳳、夔龍、云紋居多，等級較高，而園林建筑中則多用獅子柱頭、石榴柱頭、火焰式柱頭等等。

石欄桿的材質(zhì)品種多樣，有漢白玉、花斑石、青白石、青砂石等，其用途和開采地各不相同，而漢白玉是當(dāng)之無愧的最上乘石料。漢白玉，又名“白玉石”，它柔而易琢，瑩澈無瑕，潔白如雪，往往用于圖案精美的殿宇欄桿、御路石雕等處。這種石料采自北京房山大石窩，由于石料需從水塘中開采，采前必須撤干塘水，所以開采困難，工價也高嗍。此外，大量石料長途運輸?shù)暮膿p也相當(dāng)大，絲毫不亞于開采。清西陵的石欄桿基本上全部采用漢白玉石建造，不僅材質(zhì)名貴，而且作為皇家陵墓，雕刻也必定由當(dāng)時的頂尖高手完成，是巨大的人力、物力消耗和勤勞智慧的結(jié)晶，堪稱古代石欄桿的代表作品。

二、清西陵石欄桿的雕刻圖案

清西陵古建筑中的石欄桿雕刻不僅圖案多樣，雕工精細，而且富于變化，按照不同部位可分為望柱頭雕飾、欄板雕飾、望柱頭底座雕飾。其中，除望柱頭底座全部是雕飾仰覆蓮?fù)猓^和欄板雕飾則因建筑物的等級、位置而不同，顯示出嚴(yán)格的封建等級制度。

1、望柱頭雕飾，有如意云朵龍鳳相間柱頭、獅子柱頭、火焰式柱頭、羅漢柱頭四種形式。

龍鳳相間望柱頭，主要位于泰陵、泰東陵、昌陵、崇陵隆恩殿外圍四周、各陵三路三孔橋、慕陵通往寶頂月臺和崇陵通往方城明樓的礓礤坡兩側(cè)的石欄桿上，共計620多個。龍鳳相間柱頭的雕刻都相當(dāng)精細，無論雕龍柱頭還是雕鳳柱頭，都襯以如意云朵，雕工細膩，造型生動。雕龍柱頭上的云龍紋飾尤為精美，龍身蜿蜒盤于柱頭之上，并采用高浮雕的刻法將龍身突出，龍的發(fā)角崢嶸，腳爪勁健，形體精巧玲瓏，風(fēng)格清俊秀逸，在陽光的照射下，白石瑩澈如玉，遒勁的刀法雕刻出富于質(zhì)感的龍身，怒目憤爪卷舒出沒在云間。雕鳳柱頭的云鳳雙翅舒展，頸羽飛動，鳳尾輕輕飚起，半纏在柱頭上，姿態(tài)恬靜雅致，又似要振翅高飛，在朵朵白云的襯托下，更顯得華貴而優(yōu)美(圖二)。龍鳳交輝，鋪采擒文，雕琢靡麗，遠遠望去猶如玉盤擎托著金璧輝煌的宮殿，使整座建筑更顯得巍峨宏麗。

獅子望柱頭，在泰陵、昌陵圣德神功碑樓廣場四角的華表圍欄和崇陵石望柱圍欄上。華表和石望柱在古代都被稱作“擎天柱”，作為國家權(quán)力的象征，無論在精神層面上還是封建等級制度上，都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華表外圍的石欄桿也格外考究，雕工精細，圖案繁縟，通體雕飾。華表柱身上雕有游龍，頂部的仰覆蓮座上雕有坐獅一只，須彌座的外圍繞以石欄桿和獅子望柱頭。望柱頭上的獅子雄雌相間，造型生動，玲瓏活潑，實為難得一見的石雕杰作(圖三)。

火焰式望柱頭，位于陵寢引導(dǎo)區(qū)域的神路橋，也就是除三路三孔橋以外的拱橋兩側(cè)欄桿上，主要有泰陵的一路三孔橋、一路五孔橋、一路七孔橋，昌陵的一路三孔橋、一路五孔橋，慕陵的一路五孔橋，崇陵的一路五孔橋，各座妃園寢的一路一孔橋，共計有500多個。火焰式柱頭是摹仿古代橋梁望柱上為夜間行人照明所設(shè)的燈燭火把的形狀雕鑿而成的，其具體形式是在圓形的仰覆蓮底座之上雕刻桃形的柱頭，所以也稱桃形柱頭(圖四)。這些雕飾火焰式柱頭的橋梁都位于通往陵寢核心區(qū)的道路上，所以采用此種形式的柱頭，以示為行人照明之意。每個柱頭上都陰刻24道曲線，由底部向尖端攢聚，所以也俗稱“二十四節(jié)氣”望柱頭。

羅漢望柱頭，具體形式為四棱平頂，樸素大方，造型簡潔，敦實厚重，僅見于陵區(qū)東端的梁各莊行宮內(nèi)水池四周的石欄桿上(圖五)。

2、石欄板雕飾，主要有荷葉凈瓶欄板、蟠龍欄板、羅漢欄板三種形式。

荷葉凈瓶欄板是清西陵石欄桿中最常見的形式，共有1200多塊，無論是龍鳳相間柱頭，還是火焰式柱頭，均用荷葉凈瓶欄板，崇陵的石望柱圍欄也是采用這種形式的欄板。荷葉凈瓶欄板的雕工圓潤剔透，因為是透雕，所以在橋下流水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空靈剔透，超凡脫俗。

蟠龍欄板，主要在泰陵、昌陵的華表圍欄上。這些圍欄雖然也是采用了荷葉凈瓶欄板的形式，但在欄板下半部的石板上不是通常的光素?zé)o紋，而是雕刻了蟠龍圖案，所以又被稱為蟠龍欄板，顯示出華表不同凡響的地位與尊貴。

羅漢欄板，陵區(qū)數(shù)量眾多的石平橋和行宮八角水池的圍欄，均是采用這種形式的欄板。

三、石欄桿雕飾圖案的文化內(nèi)涵

作為封建時代最高等級的皇家陵寢建筑的一部分，清西陵的石欄桿不僅以其高超的建筑技藝成為中國古代建筑石雕的杰出代表，其豐富多彩的雕飾內(nèi)容更是我國幾千年文明的生動再現(xiàn)，蘊含著極其深厚的文化內(nèi)涵。

1、龍鳳文化

在清西陵石欄桿的雕飾中，為數(shù)最多的是龍鳳圖案。龍是中華民族的象征，是炎黃子孫的圖騰。在上古時代，龍就被先民當(dāng)作祖神而敬奉，經(jīng)過漫長的歷史進程，龍的形象不斷衍變，到明清時期基本定型為鹿角、蝦目、牛鼻、虎嘴、蛇身、鷹爪、馬鬃、魚鱗、蟒身的形式。龍的口旁有須髯，頜下有寶珠，能巨能細，能幽能明，能興風(fēng)作雨，能降魔除妖，是英勇、權(quán)威和尊貴的象征。龍在封建社會是皇權(quán)的象征，因此在清西陵石欄桿的雕刻藝術(shù)作品中，龍理所當(dāng)然地被作為主要的表現(xiàn)對象。

鳳也是漢族先民很早就崇拜的圖騰。隨著社會的推進，鳳的形象也逐漸衍變，到明清時期基本定型為錦雞頭、鸚鵡嘴、公雞頸、鴛鴦身、仙鶴足、大鵬翅、孔雀毛的形式。鳳作為禽類，居百鳥之首，在民間是美好與和平的詮釋，在皇家則為最高貴女性的代表。

龍為非凡之獸，帝王為非凡之男；鳳為非凡之禽，帝后為非凡之女，于是龍為皇、鳳為后的諭示便形成了，一直延續(xù)了幾千年。清西陵石欄桿上隨處可見的雕龍刻鳳，正是皇室唯我獨尊、帝后自命不凡的表現(xiàn)。

2、佛教文化

佛教與基督教、伊斯蘭教并稱為世界三大宗教。滿族人在入關(guān)前就信仰佛教，人關(guān)后更是大力推崇，清朝皇帝中有多位是虔誠的佛教徒，如順治潛心佛門，幾欲出家；雍正對佛教很有研究，有許多的佛學(xué)專著，并自稱“圓明居士”、“破塵居土”。清西陵石欄桿雕飾中，以佛教題材為主題內(nèi)容的有獅子柱頭、荷葉凈瓶欄板、仰覆蓮座等。

獅子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多作為護門神獸出現(xiàn)，其源于佛教，具有驅(qū)邪鎮(zhèn)妖的寓意。獅子有威嚴(yán)的外貌，在我國古代被視為法的守護者，在佛教中又是寺院、佛殿等建筑的守護者，還是文殊菩薩乘坐的神獸。

荷花，又名蓮花，是佛教的圣潔之花。凈瓶是佛教圣物，梵語“軍遲”，常貯水，用以凈手，亦表潔凈，還是觀音菩薩的法器。石欄桿柱頭采用的仰覆蓮座是佛教中的專用底座，石欄板中普遍采用的荷葉凈瓶圖案，也蘊含著深厚的佛教文化內(nèi)涵。

此外，荷花也是道教神仙何仙姑所持之物，它出污泥而不染，可修身禪靜，是純潔高貴的象征，也是道教文化在陵寢古建筑中的反映。

3、民俗文化

民俗文化包含的內(nèi)容相當(dāng)廣泛，大多數(shù)是祈求國富民強、吉祥如意的，即所謂“祥瑞”圖案。清西陵石欄桿中的獅子柱頭、火焰式柱頭、如意云朵等，都屬于民俗文化的范疇。

獅子的形象在民間應(yīng)用也很廣泛，如節(jié)慶時流行的獅子舞就是喜慶的象征。清西陵石欄桿的獅子柱頭雕飾，既有右前爪玩弄繡球的雄獅，又有左前爪撫摸幼獅的雌獅，象征權(quán)力統(tǒng)一寰宇，子嗣昌盛，這種獅座在封建社會是皇家專用的。

火焰象征著皇族興旺，逢兇化吉，同時其類似桃形，又象征著長壽富貴。火焰式柱頭又俗稱“二十四節(jié)氣”，借以反映季節(jié)的變化，指導(dǎo)農(nóng)事活動，是我國源遠流長的農(nóng)耕文化的具體表現(xiàn)。

云在古代被賦予了遠比自然現(xiàn)象更為絢麗、熱烈的色彩，中國人往往愛用一個“云”字來修飾人間一些美好的事物，如云鬢、云錦、云鑼、云游等。在一切以云為素材的藝術(shù)創(chuàng)造上，尤其在被中國傳統(tǒng)稱為“祥云”的建筑物裝飾上獲得了最集中的表現(xiàn)，清西陵石欄桿上的云朵被雕刻成如意的形狀，象征著順?biāo)烊缫猓腋砼R，是典型的祥云。

清西陵的石欄桿多位處開放區(qū)，200多年間雖然經(jīng)過了無數(shù)雙手的撫摸和歲月的侵蝕，但依然保存相當(dāng)完好，其精湛的建造技藝是清代中后期石雕建筑高度發(fā)達的充分體現(xiàn)，其造型和雕飾既莊嚴(yán)肅穆，又栩栩如生，既透視出皇權(quán)的威嚴(yán)與高貴，也在不同程度上折射出時代的文化背景、審美藝術(shù)及社會經(jīng)濟狀況，是我們研究清代石雕建筑技術(shù)、雕刻工藝以及歷史文化的珍貴實物資料。

[責(zé)任編輯：許潞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