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書法諸體中,我最喜歡隸書,臨習的時間相對較長,涉及的漢碑刻約10余種,尤以《張遷碑》用功最多,不下10通。自1982年最早接觸《乙瑛碑》,至今已逾27年,盡管成就平平,但也積累了一些經驗和體會,愿與好隸者分享。
一、隸書取法當以東漢碑刻為重。其風格高,氣息淳,名碑迭出,經典紛呈,習隸者游刃其中,如探寶藏,絕不會空手而返。清代書家鄧石如、伊秉綬、金農、鄭簠等皆周旋于漢碑而卓然成家。近世考古學發達,大量秦漢簡牘帛書出土,為習隸者開一片新天地,為隸書創作注入新活力。相較于石刻,簡帛書更能夠真實表現隸書的筆法,書者的書寫狀態。所以。有關書法的出土材料,每每公布,都令書壇為之振奮。學隸者,當時時關注。清人隸書與東漢隸書時隔千年,堪稱雙峰對峙,由清人足跡上溯漢碑,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二、習隸宜篆隸雙修。所謂“隸變”,乃從篆變來,二者一為古文字,一為今文字,形雖殊,而脈相通,情同“父子”。所以,歷來篆隸不分家,善隸者,多長于篆。益處約有三,一是篆為隸之源,追本溯源,根底自實。篆書系統可為隸書提供源源不斷的營養,善篆者寫隸,易得個中三昧。二是可明文字嬗變之理。隸書雖解散篆法,易圓為方,象形意味驟減,但筆意和構架仍有相通處,尤其是篆至八分過渡性階段如秦漢簡牘帛書、西漢碑刻等古隸篆意仍濃,篆隸之變軌跡清晰。熟悉篆形有利于秦漢及後世別體異構的辨識,達到文字運用的自如和準確。三是上佳篆書以高質量的線條見長,集矯健、挺勁、暢達、委婉等于一身,簡約而不簡單,平淡而不平庸,單純的線條中,合有較高的技術含量和難度系數,具有獨立的審美價值。其筆意、氣息、格調、線質等對隸書的創作大有裨益。
三、習隸,入手快,而登堂入室難,主要有三難。一難在入古。古代書跡,無論出自廟堂還是山林;名家還是下吏、民間書手,歷千年洗禮,自然古氣。今人欲追古風有相當的難度,但也并非無計可施。通過了解當時文化背景、審美時尚,揣摩古人用意,遙想古人作派,在心理上與古人共進退、沉浮,穿越時空,涵詠其中,以期達到與古人對話之效,古氣自然生于心而溢于表。若古今相隔,任意創作,俗筆橫生,甚至拋棄隸法、古法,難免墜入怪誕流俗之淵。隸書最忌俗,俗便不可醫。二為貫通難,隸書如漢碑,一碑有一碑的風格和特質,如《張遷》的厚拙,《石門頌》的奔逸,《禮器》的精致,《曹全》的娟秀,其他如《西狹頌》《封龍山頌》《乙瑛》《華山廟》等備有面目,若吃透一家,逼真某碑,自可作隸,但總嫌淺顯,不似習行能規模二王,仿佛趙董亦可傳世。習隸不可,定要遍臨眾碑,博學約取,開始像某碑,進而機械相雜,最後有機打通,了無雜痕,全然像也全然不像。此為學隸者融會貫通必經的三境,當代隸書名手,如何應輝,劉文華、章炳文、華人德、陸家衡、張建會、張繼諸先生,均能集眾碑之長渾然自成。三難為出新,學隸必須入古,但一不小心,就會被古人牢籠,成古人奴隸,亦有甘于如此,沉浸其中,享受與古為徒的樂趣,無可厚非。客觀而論,對于傳統能繼承已屬不易,如何奢談創新,況面對經典,面對古人所達到的藝術高度,怎么不令人望而怯步,心存敬畏,在心理上已添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此也是出新的心理拖累,出新則難上加難。然文化藝術,一代有一代的風氣,一代有一代的作為,所謂筆墨當隨時代,這是總趨勢。就隸書出新而言,當代有古人望塵莫及的優勢,如新出的地下古跡,先進的教學體系,發達的出版業和海量的資訊等。種種跡象表明,當代隸書藝術極有可能成為歷史上第三座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