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湘
1957年創(chuàng)辦于廣州的中國出口商品交易會(通稱“廣交會”),不僅是中國經濟特別是對外貿易的“晴雨表”和“風向標”,也是中國外交和港澳臺僑工作的一個重要平臺。有人說,20世紀中期“上帝在把中國大門關上的時候,卻留了一扇窗,這扇窗就是廣交會”。周恩來則從另一角度解釋:“一年兩次的廣交會是在我們被封鎖的情況下不得已搞的,我們只好請人家進來看。”①《周恩來經濟文選》,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第645頁。那么,為什么上帝會為新中國打開這樣“一扇窗”呢?或者說,新中國為什么要“請大家進來看”呢?應該說,目前相關論著并不少,但存在種種不足②徐行、張松的《試論新中國成立初期周恩來的對外貿易思想與實踐》(《中共黨史研究》2008年第3期)、熊亮華的《陳云與對外經濟交流事業(yè)的開創(chuàng)》(《黨的文獻》2005年第4期)從歷史人物的角度揭示了新中國對外經貿發(fā)展戰(zhàn)略的某一側面;王紅續(xù)的《新中國對港澳經濟貿易的政策》(《中共中央黨校學報》1998年第2期)、《雷任民與內地對港澳貿易》(《史志研究》2001年第3期)等,也有獨到見解。董志凱的《躋身國際市場的艱辛起步》(經濟管理出版社,1993年),在同類著作中可以說是少有的佳作。但較少提到廣交會,對于廣東、廣州與港澳之間在經濟貿易上的緊密關系也著墨不多,令人有美中不足之憾。吳學先的新著《紅色華潤》(中華書局,2010年),則從香港特別是華潤公司的角度,揭示新中國通過香港發(fā)展對外貿易的某些片斷,但仍有進一步深入研究的空間。。本文擬結合黨的政策沿革和廣州地情特點,分析廣交會創(chuàng)辦的歷史背景,并從一個側面觀察20世紀50年代中期中國外經貿發(fā)展戰(zhàn)略的調整。
在兩大國際陣營的對抗和冷戰(zhàn)的歷史條件下,新中國成立后對外貿易迅速形成“一邊倒”格局,主要貿易伙伴限于蘇聯(lián)和東歐國家等。不可否認,通過這種“一邊倒”貿易,中國獲得了經濟恢復和建設急需的技術、設備,這對于中國打破西方國家的“禁運”、“封鎖”,有重要作用。但“一邊倒”貿易在實踐中遭遇了難以擴大和持續(xù)發(fā)展的矛盾和問題,無法滿足國內經濟建設的需要。到20世紀50年代中期,對“一邊倒”外貿格局的糾偏,成為中國外經貿發(fā)展戰(zhàn)略調整的重要內容。
(一)“一邊倒”外貿格局陷入困局
在政治上,中國承受了蘇聯(lián)大國沙文主義和大民族主義帶來的傷害,中蘇貿易也充斥種種不平等。例如盧布與人民幣的匯率問題,在1950年2月進行貿易協(xié)定談判時,中國就被迫作出讓步和妥協(xié),兩國貨幣的比值實際上是在相對不平等的條件下確定的①伍修權:《回憶與懷念》,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1年,第246—247頁。。僅就貿易條件言,蘇聯(lián)也曾提出強人所難的條件。例如橡膠,本身是蘇聯(lián)無法生產而在冷戰(zhàn)條件下又很難從其他國家進口的戰(zhàn)略物資,故要求中國提供。中國是迫于蘇聯(lián)特別是斯大林個人的壓力,才同意簽訂橡膠協(xié)定的。為滿足蘇聯(lián)的需要,中國在南方種植橡膠,其中50%以上按低于世界市場的優(yōu)惠價供給蘇聯(lián),不足部分從其他國家進口后轉給蘇聯(lián)。斯大林去世后,中國就暫停在云南種植橡膠和緊縮華南植膠計劃。②參見沈志華:《新中國建立初期蘇聯(lián)對華經濟援助的基本情況——來自中國和俄國的檔案材料》,《俄羅斯研究》2001年第1、2期。
在實踐中,雙方對于這種“一邊倒”貿易都產生不滿情緒。外貿部1953年關于中方在與蘇聯(lián)和東歐國家進行貿易中“嚴重的缺點和錯誤”的檢討,透露了這種尷尬。首先,每年向蘇聯(lián)提出的貨單太大,企圖“躍進”。在出口上把蘇聯(lián)當成仿佛是我滯銷物資的“蓄水池”,在進口上企圖把蘇聯(lián)當成仿佛是我重要物資的“供給部”。有些商品如蘇方不需要或不能供應時,我方仍不相信,多次提出,反復訴苦,多方力爭,企圖強使蘇方接受。其次,貫徹國際主義精神不夠。我們從自己需要與困難考慮多,照顧對方需要與可能少,有意無意地企圖占人家的便宜。例如,1953年對東歐各國家的進口消費下降,“簽字后東歐各兄弟國家的反映,均嫌我減少得過多過快”。
這些都是從“自責”的口氣說的,其提出顯然緣于蘇聯(lián)等國的抱怨。兩方面合起來,就是雙方都不太滿意(這里反映的還是抗美援朝戰(zhàn)爭進行時的情形)。合理的推論是:新中國的“一邊倒”貿易格局陷入了難以持續(xù)發(fā)展的尷尬境地。該報告還特別指出:對東歐社會主義國家和蒙古人民共和國的貿易,由于他們國家較小,困難較多,我們和他們進行貿易時,應適當予以照顧;至于對朝鮮和越南的貿易,除貿易上必須予以充分照顧外,主要是如何搞好貨物援助工作。③參見中共中央:《批準對外貿易部“關于對外貿易工作基本總結及今后工作指示”的指示》(1953年10月8日),廣東省檔案館藏,檔案號204-1-311。文件中“自責”的事例,在前引沈志華文中也可見到。顯然,這對中國經濟的作用,是負擔多于促進。而東歐國家將中國商品轉口西歐國家,等于是在中國與西歐之間增加一個中間人,不符合市場法則。雙方進出口商品結構缺乏互補性,數(shù)量也不能相互滿足。
(二)對“一邊倒”外貿格局的糾偏
應該說,中蘇貿易中出現(xiàn)這些問題并不是偶然的。事實上,蘇聯(lián)的對華援助是有其具體的歷史背景的。有學者認為,如果不是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如果不是中國在蘇聯(lián)最需要援手時出兵朝鮮,那么,蘇聯(lián)履行各項經濟協(xié)定的程度以及中蘇經濟關系的發(fā)展前景都是難以預料的④參見沈志華:《新中國建立初期蘇聯(lián)對華經濟援助的基本情況——來自中國和俄國的檔案材料》(上、下),《俄羅斯研究》2001年第1、2期。。從一定意義講,蘇聯(lián)的對華經濟援助是以中國抗美援朝的付出與犧牲為條件的。事實上,相當一部分蘇聯(lián)援助就消耗在朝鮮戰(zhàn)場上了。可以設想,隨著朝鮮戰(zhàn)爭的結束,更多問題將浮出水面并引發(fā)新的矛盾。
到20世紀50年代中期,新中國的外交方針也在發(fā)生歷史性轉變。隨著客觀歷史條件的變化,“一邊倒”外交賴以存在的基礎開始動搖。一方面,國際局勢由兩大陣營嚴重對峙逐步演變?yōu)槔鋺?zhàn)共處;另一方面是國內形勢的發(fā)展,突出表現(xiàn)為黨和國家中心工作由以暴風驟雨的階級斗爭為主轉向以經濟建設為主。更重要的是,社會主義陣營內部尤其是蘇聯(lián)內外政策的變化,直接影響了社會主義陣營的鞏固和團結,動搖了“一邊倒”的基礎,使之難以為繼。適應客觀歷史條件的這種新變化,“和平共處五項原則”應運而生,逐步取代“一邊倒”成為我國對外政策的基石。①參見陳理:《試析建國初期我國對外政策的調整——從“一邊倒”到“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當代中國史研究》1998年第6期。
相應,中國對外貿易發(fā)展方向也由“一邊倒”向全方位轉變。1956年1月召開的全國對外貿易部長特派員會議提出:要“進一步密切同蘇聯(lián)和各人民民主國家的經濟協(xié)作,促進社會主義陣營各國經濟的共同高漲;進一步開展對亞非國家和西方國家的貿易,爭取更多國家實行和平中立政策”②李哲人:《對外貿易部關于全國對外貿易局長特派員會議的總結》(1956年1月27日),廣東省檔案館藏,檔案號235-2-12。。這樣,蘇聯(lián)東歐國家、亞非國家和西方國家,幾乎在同一層次上了。同年4月,毛澤東指出:“對一些國家也是這樣,不管它多反動,只要愿意同我們做生意的,愿意同我們建立外交關系的,我們都爭取,不論是小的還是大的資本主義國家。對日本我們也盡量爭取,不管對它過去侵略中國的仇恨有多么大,我們對日本的資本家、日本的前高級軍官也爭取。”③《毛澤東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63頁。這種主張,頗有政治與經濟脫鉤、超越民族情感之“面向未來”意味。這標志著中國外貿擺脫了“一邊倒”的束縛。
但限于歷史條件,中國對資本主義國家貿易尚須采取特殊的渠道與形式,而廣交會就是這樣一個重要平臺。臺灣學者柯漢東認為,中國1957年創(chuàng)辦“廣州交易會”的歷史背景包括:(1) “中共與蘇俄之貿易甚受蘇俄剝削,在價格與匯率計算方面吃虧很大,故在主觀上,中共不愿再擴大與蘇俄之貿易;在客觀上,由于過去向蘇借款及歷年貿易逆差為數(shù)龐大且急待清償,亦無力繼續(xù)自俄大量輸入,中共乃思改變貿易方向”。(2)“中共已覺察對俄貿易依存度過大之害,而蘇俄以國際分工之理論,企圖控制中共經濟,更使中共不滿,故急欲建立多邊之貿易關系,以減少對蘇俄之依賴”。④參見柯漢東:《中共廣州交易會之研究》,〔中國臺北〕“國立政治大學”東亞研究所,1975年碩士學位論文。這里可能不無挑撥中蘇關系之偏見,但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廣交會創(chuàng)辦的歷史背景。
在50年代中期,中國發(fā)展對資本主義國家和地區(qū)貿易,亟需一個新的交易平臺。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后,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對蘇聯(lián)及其他社會主義國家采取“封鎖”和“禁運”政策。1950年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后,對中國的封鎖和禁運迅速升級。直至1957年,對中國實施的禁運和封鎖比對蘇聯(lián)、東歐還要嚴厲得多。這次封鎖、禁運氣焰之囂張,參與國家、地區(qū)之眾,措施之全面,管制之嚴厲,時間之長久,在國際關系史上也是罕見的,給中國造成巨大困難。一段時間內,中國甚至無法從西歐國家進口必要的藥品,而西方國家對于藥品的出口限制直接導致了大批中國病人的死亡。封鎖、禁運直接阻礙了中國發(fā)展對外貿易:一些過去從資本主義國家進口的工業(yè)器材發(fā)生缺貨,一部分過去向英美出口的農副產品的銷路也發(fā)生問題。⑤參見陶文釗:《禁運與反禁運:五十年代中美關系中的一場嚴重斗爭》,《中國社會科學》1997年第3期;董志凱:《躋身國際市場的艱辛起步》,第48—54頁。國際形勢是如此的復雜而嚴峻,臺灣海峽上空戰(zhàn)云密布,而國內在經歷土地改革和“三大改造”之后,發(fā)展對外貿易的條件與環(huán)境也發(fā)生了重大變化。
(一)拓展非官方貿易渠道
中國要擴大對資本主義國家的貿易,必須在政府間的官方貿易之外,開辟半官方乃至非官方的民間貿易渠道。因為到1956年,同中國建交的國家總共只有25個。而資本主義國家即使與新中國建立外交關系,并不意味著雙方就能穩(wěn)定發(fā)展政府間貿易。例如,歐洲的瑞典、丹麥、瑞士、芬蘭,在1950年即同中國建立了貿易關系,芬蘭還同中國簽訂了政府間貿易協(xié)定。但這些國家后來多數(shù)追隨美國的“禁運”、“封鎖”政策,中斷了與中國的直接貿易關系(而且雙方貿易額也相當有限)。更復雜的是,半官方貿易渠道也經常受阻。在此,中日貿易就是一個很好的個案。中國共產黨是一貫主張發(fā)展中日貿易的。新中國成立前后,中日貿易獲得了良好的發(fā)展勢頭。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后,日本政府執(zhí)行美國的“禁運”政策,結果給日本廠商造成困難,中國政府有意從日本入手打開“禁運”缺口。1952年,中日簽訂半官方的第一次貿易協(xié)議。但協(xié)議簽定后的幾項貿易合同遭日方毀約,總計第一次貿易協(xié)議僅執(zhí)行了5%;1953年簽訂的第二次中日貿易協(xié)議,相關合同也只執(zhí)行了38.8%。①參見董志凱:《躋身國際市場的艱辛起步》,第168頁。1957年初岸信介內閣執(zhí)政后,公然采取敵視中國的政策。第四次中日民間貿易協(xié)定雖然簽署,但未執(zhí)行。中日間貿易隨之中斷②參見歐陽湘、李光和:《從廣交會看中國一九五八年停止對日貿易事件》,《中共黨史研究》2009年第5期。。東南亞各國政府都采取限制從中國進口的政策,某些國家公開禁止輸入中國商品。“這對我們推銷土特產特別是輕工業(yè)品有或多或少的困難”③中南對外貿易局華南分局:《華南第一次外貿工作會議總結》(1954年8月23日),廣東省檔案館藏,檔案號302-1-25。。即便是港英政府,也通過扶持本地農副業(yè)和引進外國貨,企圖擺脫對中國內地副食品供應的依賴。
(二)恢復和重建海外業(yè)務聯(lián)系
社會主義中國對資本主義國家和地區(qū)的貿易,是一項尖銳復雜的斗爭,不可能沿用自由的資本主義貿易方式。更重要的是,由于國內生產關系的變化,新興的國營進出口企業(yè)面臨建立海外業(yè)務聯(lián)系的新課題。據(jù)估計,1950年地方工商稅收入來源于進出口業(yè)者,天津、青島各占1/3,廣州高至1/2。各口岸進出口商一般都是當?shù)厮缴蹋瑢Y本主義國家開展批發(fā)業(yè)務。“廣州商人對港澳和海外華僑往來較多、靈活機動”④董志凱:《躋身國際市場的艱辛起步》,第59—61頁。。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后,國內私商的海外業(yè)務關系斷裂。同樣,外國洋行與海外的貿易關系也不再起作用。但取而代之的國營外貿企業(yè)對海外市場還缺乏經常性了解,與海外從事對華貿易的進出口商還沒有建立起固定而互信的業(yè)務聯(lián)系。例如對香港的出口供應,國營公司在承接下來這些業(yè)務后,并不是直接銷售給香港的商人,而是委托駐港機構——五豐行代銷,導致五豐行營業(yè)額劇增。結果,產生一連串貨到無人負責、無人管理,被私商壓價騙價等混亂現(xiàn)象,以致江西的殘牛被香港衛(wèi)生當局焚燒700余頭。⑤參見《關于1954年下半年副食品對港澳出口及供應廣州工作的安排》,廣東省檔案館藏,檔案號325-1-43。舉辦中國出口商品交易會,有助于新興的國營外貿公司與港澳商人及國外商人建立業(yè)務關系。
此外,舉辦商品交易或展銷會,還可彌補經濟計劃之不足。由于市場和產銷情況的變化,新商品和代用品的出現(xiàn),年初制訂的計劃難免出現(xiàn)不符合客觀情況的情形。當時尚存的小商品生產具有分散性與盲目性特點,而交易會可在互利原則下自由交易、互通有無,調劑彼此的需要。⑥參見《廣東省物資展覽交流大會總結》(1956年6月13日),廣東省檔案館藏,檔案號296-1-57。而來自世界各地的客商帶來國際市場上的新信息,有利于提高中國出口商品的質量和競爭能力。對此,周恩來在會見美國大通曼哈頓銀行董事長戴維·洛克菲洛時說:“考察相互的市場和國家需要,有好處。這恐怕是好辦法,了解雙方的情況和市場需要。你很清楚,我們所有的進出口貨物都是通過國有機構來進行的。我們希望在平等互利和互通有無的基礎上進行貿易。毫無疑問,你們的設備可以供應我們的需要,我們有些商品可以供應你們市場的需要。互相了解才能提出意見和要求,不然盲目性很大。一年兩次的廣交會是在我們被封鎖的情況下不得已搞的,我們只好請人家進來看。”⑦《周恩來經濟文選》,第645頁。
由于西方國家對中國實行貿易禁運,中國發(fā)展對資本主義貿易是有局限的。20世紀50年代中期,中國實踐“長期打算,充分利用”的港澳工作方針,大力發(fā)展對港澳及通過港澳轉口東南亞貿易。于是,毗鄰港澳、連接東南亞且華僑眾多的廣州,在中國對資本主義貿易中的地位突顯。
(一)擴大對港澳出口及轉口東南亞
中國在反封鎖、反禁運中,選擇了靠輸出原料來維持自身經濟的東南亞國家作為突破口。英聯(lián)邦小國錫蘭(今斯里蘭卡),是其中的典型范例。與內地經貿關系密切的港澳地區(qū),則成為中國反封鎖、反禁運的前沿陣地。為鞏固和利用既得斗爭成果,新中國確定了擴大對港澳出口及經港澳轉口東南亞的方針。1954年10月,對外貿易部召開對港澳出口工作會議,通過“關于擴大向香港、澳門出口(包括經港澳轉口東南亞)的工作方案”,并呈經國務院轉發(fā)全國各省市自治區(qū)執(zhí)行。該“方案”提出1955年對港澳出口計劃為15520萬美元(不包括出口工業(yè)品1260萬美元),約占其市場容量的60.68%。這樣,向港澳出口總金額,占到我國對資本主義國家出口總金額的40.3%,加上與東南亞國家政府間談判出口及直接出口,將占到我國全年對資本主義國家出口總額的59.7%。①參見國務院(五辦):《轉發(fā)對外貿易部“關于擴大向港、澳出口(包括經港、澳轉口東南亞)的工作方案》(1954年12月6日),廣東省檔案館藏,檔案號204-1-340-208。
應該說,新中國把港澳當作反封鎖的前沿陣地進而擴大對港澳及東南亞貿易,并不是偶然的。而是“長期打算,充分利用”港澳工作方針的實踐。1949年10月,人民解放軍解放廣州后,“令人驚訝”地駐扎于與香港邊界毗鄰的深圳河畔。正是考慮到港澳對大陸的經濟貿易價值,黨中央和毛澤東才決定暫不收回港澳。1949年2月,毛澤東在河北西柏坡對來訪的蘇聯(lián)特使米高揚說:“在這種情況下,急于解決香港、澳門的問題,也就沒有多大意義了。相反,恐怕利用這兩地的原來地位,特別是香港,對我們發(fā)展海外關系、進出口貿易更為有利些。”②參見師哲:《在歷史巨人身邊——師哲回憶錄》,中央文獻出版社,1991年,第380頁。新中國成立之后,“暫時不動香港”、“長期打算,充分利用”,發(fā)展成為中共中央處理香港問題的長期指導方針。毛澤東多次強調“暫時不動香港”,外事活動中避談收回香港問題。1956年6月,毛澤東在聽取廣東省委匯報香港問題時說:“香港暫時還是不收回來好,我們不急,目前對我還有用處”。1957年4月,周恩來對上海工商界人士說:“香港可作為我們同國外進行經濟聯(lián)系的基地,可以通過它吸收外資,爭取外匯”。③《周恩來統(tǒng)一戰(zhàn)線文選》,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354頁。
(二)中國對資本主義貿易中心南移
貫徹落實黨的港澳工作方針,陳云領導的中財委確定從港澳入手沖破帝國主義的封鎖、禁運,進而利用港澳通道發(fā)展對資本主義國家貿易的策略。1949年8月,陳云在上海財經會議上說:“他們不可能把我們完全封鎖死。從香港多少可以進出一些。廣州解放后,南邊即可有一條通路。”④《陳云文選》第2卷,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1—2頁。1951年5月28日,中財委指示:“外貿工作重點要轉移到華南”。中財委1952年8月2日的指示說:“目前對資本主義國家的貿易多集中港澳,港澳成為今后全國對資本主義國家貿易的大港。”⑤中財委:《今后對港澳貿易提出幾點意見》(1952年8月2日),湖北省檔案館藏,檔案號ZN17-2-899(中南局檔案)。
解放前夕,中共香港分局(華南分局前身)與香港貿易界的廣泛接觸,彼此建立了良好的聯(lián)系,為后來新中國貫徹利用香港發(fā)展對外貿易打下了基礎。中國駐港澳機構,一直由華南分局直接領導和管理。在反封鎖、反禁運期間,華南口岸是全國對外貿易唯一的通道。至于擴大對港澳及轉口東南亞貿易,本身就是廣東的建議。外貿部的方案就是在華南對外貿易分局《關于加強對港澳出口之意見》和《關于進一步擴大對港澳出口及經港澳轉口東南亞工作報告》基礎上制定的,并決定德信行、五豐行和華潤公司都受廣東省外貿局及有關總公司的雙重領導;要求“華南對外貿易分局,應特別加強對本口岸貨源及公私營企業(yè)的組織工作和對我駐港、澳機構的領導、督促與檢查,并與全國各口岸經常取得密切聯(lián)系”。廣州口岸在其中的重要地位,也體現(xiàn)在下列任務分配表中。

1955年中國向港、澳及東南亞各國出口計劃口岸任務表(金額:千美元)
華南地區(qū)是我國歷史上最早同東南亞地區(qū)建立貿易關系的地區(qū)之一。長期以來,我國對東南亞各地的貿易大部分都集中在廣州。對此,外貿部駐廣州特派員兼廣東省外貿局長嚴亦峻認為,不論從地理上、歷史上、經濟條件上來說,華南對港澳和東南亞的貿易將會有更加廣闊的發(fā)展前途①參見嚴亦峻:《華南對東南亞和港澳地區(qū)貿易的展望》,《廣州日報》1956年11月10日。。廣州尤其具有獨特優(yōu)勢。(1)國外指定要廣州產品,如華南牌縫紉機、五羊、航空牌電池,金筆、鋼筆、白報紙、牙膏等;(2)對香港的航程短、運費低,而且支出的是人民幣,可節(jié)省外匯支出;(3)私商國外關系特別是東南亞的貿易關系較密切,有些私商的國外聯(lián)號,利用國內私商負責驗貨托運等手續(xù)向國內進貨較為放心;(4)由于廣州接近香港,某些趕遠洋船期的臨時訂貨,可以兩三天內辦妥出口手續(xù)——有一個案例可以說明這一點:1955年初,廣州一私商接到國外來盤要電風扇。中方轉而將這名客商介紹給上海的廠商。結果外商表示在上海沒有熟人,最終轉向別國訂貨了。②參見廣東省外貿局:《1955年華南物資大會對外貿易工作總結》(1955年7月4日),廣東省檔案館藏,檔案號302-1-39。
對于穗港間的這種業(yè)緣關系,外貿部門有深切認識。(1)“華南的對外貿易幾乎全部可算是對香港貿易,不能稱為真正的國際貿易,只是國際貿易名義下的埠際貿易而已”。(2)港澳是華南商品市場。由于華南農村輸出零星土產,與港澳貿易頻繁,華南土產都以外銷港澳為主要對象,“除了向港澳找出路外沒有其他路線可走”。(3)華南出進口廠商依賴香港依賴出口商,僅少數(shù)資本比較雄厚也與美國英國等有直接關系。③國務院(五辦):《轉發(fā)對外貿易部“關于擴大向港、澳出口(包括經港、澳轉口東南亞)的工作方案”》(1954年12月6日),廣東省檔案館藏,檔案號204-1-340;另見《華南對外貿易的基本特點》(1953年),廣東省檔案館藏,檔案號302-1-18。于是,廣州在中國對資本主義貿易中的地位突顯,最終成為中國出口商品會交易的舉辦城市。外貿部出口局副局長舒自清曾說:“為什么交易會在廣州舉行?因穗地鄰港澳,對港澳客商和外商來華有許多方便之處;再,臺灣待解放,外商去上海、天津較為困難。”④中國出口商品交易會:《各交易團代表團會議紀要(1957年),廣東省檔案館藏,檔案號304-1-11。
在廣州舉辦出口商品交易會是有實踐基礎的。廣交會的官方材料說:在1955年以前,“在廣州舉辦的中國出口商品展覽會與交易會,是與華南或廣東地區(qū)的物資交流會一并舉行”⑤中國出口商品交易會:《參加中國出口商品交易會經驗談》(1958年),廣東省檔案館藏,檔案號304-1-23。。
(一)廣州出口商展會的探索和積累
物資交流大會或展覽會,是新中國成立初期相當盛行的商業(yè)活動。1951年10月舉行的華南土特產展覽交流會,是繼華東、中南之后全國第三個大規(guī)模的展覽交流會。1952年11月,廣東省和廣州市(當時廣州為直轄市)聯(lián)合舉辦“華南(粵穗)物資交流大會”。中央財委曾給華北、東北、華東、西北、西南財委(計委)發(fā)出通知,要求各大行政區(qū),各省市財委“組織公私貿易代表團屆時前往參加交易”⑥中央財委:《請各大區(qū)組織貿易團參加華南物資大會》(1952年10月14日),廣東省檔案館藏,檔案號204-1-292。。1955年5月舉行的華南物資交流大會,有廣西及北京、上海等等25省級代表團參加。1956年5月舉行的廣東省物資展覽交流大會,也有北京等省市代表團參加。與內地省區(qū)不同的是,廣州的物資交流會涉及港澳并具有外貿性質。廣州毗鄰港澳、華僑眾多,他們慣用內地生產的日用百貨、食品、土產和生產所需的原材料。適應這種需要,廣州的物資交流會都設有出口部。港澳商人采購這些商品回去銷售,并轉口到世界各地,尤其是華僑的僑居地。
更重要的是,廣州還舉辦過專業(yè)的出口商品展覽會。最早的是1951年2月舉行的第一屆華南出口商品展覽會。其目的是積極改良產品,特別是推進商品標準建設,以適應外銷要求。后來廣州又舉辦出口物資交流會。例如1954年6月至7月舉辦的廣州第二次出口物資小型交流會,由于廣大私商的積極與會,外銷耳目更為靈敏,許多冷背貨或已中斷出口的品種,被重新提出來或重新組織出口,沒有出過國門的廣州產毛巾已有人愿為其試驗,對廣州工業(yè)品出口起了“開路”作用。①《廣州第二次出口物資小型交流會工作總結》(第一次稿),廣東省檔案館藏,檔案號302-1-24。1955年10月至12月舉行的“廣州出口物資展覽交流會”,客商采購之熱烈超出想象。交流會增強了港澳商人的信心,解決了不少大商品的包銷和代理問題;不少過去很難打開市場或主觀上認為推銷困難的商品,也通過交流會打開了局面;還為新商品找到了銷路,擴展了新地區(qū)、建立了新關系。②《出口物資交流會初步工作總結》(1956年1月13日),廣東省檔案館藏,檔案號302-1-5。
(二)從出口商品展覽會到交易會
廣州此類出口商品展覽交流會,受到業(yè)界的肯定和全國的關注。從中南外貿局調任外貿部駐廣州特派員的嚴亦峻注意到,這些規(guī)模不等的物資出口交流會或展覽會,均創(chuàng)造幾百萬乃至上千萬美元外匯。于是,他決定“辦個大的”。他把這個想法對時任廣東省委書記兼省長陶鑄作了匯報。對此,陶鑄表示完成贊成。1956年6月,嚴亦峻向外貿部和廣東省委正式呈報《建議在廣州舉辦全國出口商品展覽交流會》的請示。建議在當年九十月間在廣州舉辦一次全國性的出口商品展覽交流會。
接獲嚴亦峻的請示后,外貿部副部長李哲人專程來到廣州進行調研。他發(fā)現(xiàn)這里有優(yōu)越涉外條件,贊同在廣州舉辦中國出口商品展覽會。他回京后,外貿部很快就決定在廣州舉辦中國出口商品展覽會。部長葉季壯,副部長李哲人、雷任民、孔原都對報告作了批示。外貿部認為,舉辦一個全國性商品展覽交流會,邀請港澳及東南亞、西亞各國商人參加,對開展東南亞貿易有很大幫助。同意舉辦出口商品展覽會并在廣州成立永久性陳列館。8月15日,葉季壯在與廣東省委商議后,向李先念副總理呈報《關于在廣州舉辦出口商品展覽會的請示》。9月6日,經周恩來總理同意,國務院發(fā)通知給中央有關部委和各省、市、自治區(qū):外貿部和廣東省人民委員會共同以中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名義在廣州舉辦中國出口商品展覽會,并要求各地區(qū)、各部門積極協(xié)助、大力支援。
隨后,中國出口商品展覽會籌備委員會成立,廣東省副省長古大存擔任主任委員;副主任委員除中國國際貿易促進會副主席冀朝鼎外,包括副省長魏今非,廣州市副市長黃長水、孫樂宜、余美慶,外貿部出口局副局長舒自清,以及嚴亦峻(兼秘書長)。1956年11月10日,以中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名義舉辦的中國出口商品展覽會在廣州中蘇友好大廈開幕。此次中國出口商品展覽會,從組織形式、客戶邀請接待、展覽宣傳以及會期選擇等方面為交易會的舉辦提供了經驗。舉辦單位在進行工作總結時,建議每年在廣州舉辦兩三次全國性的出口商品交易會。③中國出口商品展覽會:《交易工作總結》(1957年1月12日),廣東省檔案館藏,檔案號304-1-10。
1957年3月,外貿部正式決定舉辦中國出口商品交易會。外貿部認為,根據(jù)中國出口商品展覽會交易的經驗,通過交易會當面看貨、當面商談的方式,對推銷小商品很有幫助。因此,同意4月份在廣州舉辦一次出口商品交易會。交流會名稱,可用“中國各對外貿易公司聯(lián)合舉辦中國出口商品交易會”,交易團組織仍由各總公司組成,內地各省區(qū)市外貿局、特派員組織出口公司和供貨單位參加交易①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外貿易部:《同意四月份舉辦出口商品交易會》(1957年3月4日),廣東省檔案館藏,檔案號304-1-09。。1957年4月,第一屆中國出口商品交易會成功舉辦。外貿部認為:“這種對資貿易方式,對擴大對資出口貿易,推銷新、小商品,幫助出口計劃完成都有一定的積極作用,決定在同年秋舉辦第二屆中國出口商品交易會。”②中國出口商品交易會:《一九五七年第二屆中國出口商品交易會工作方案》(1957年),廣東省檔案館藏,檔案號304-1-9。由此,形成一年春秋兩屆交易會,并延續(xù)至今。
廣交會對于新中國的作用不限于出口創(chuàng)匯,還通過展出我國工農業(yè)新產品,宣傳社會主義優(yōu)越性,發(fā)展和增進我國同世界各國的友好關系。對此,中央有“兩個場所”的論斷:廣交會既是一個定期的國際貿易的交易場所,又是我國對外政策和社會主義建設成就的一個宣傳場所。
當時,中國亟需一個能夠溝通中外的窗口和橋梁,將港澳同胞、海外僑胞和國際友人“請進來”,向他們展示一個真正的中國,其必要性源于下列兩方面原因。以外部而論,以美國為首的反華勢力,千方百計想搞垮中國。自大陸戰(zhàn)敗盤踞臺灣的國民黨集團,叫囂要反攻大陸,也在港澳和海外華僑中,與新中國全面開展爭取民心的斗爭。港澳地區(qū)進出口商的政治情況也很復雜:有靠近祖國的商行;有資本主義國家的洋行;有對南洋的辦莊,以及行莊、攔商等,還有國民黨以掩蔽為目的的特務商行。例如1954年,在香港代表臺方的“工商界上層人士”尹致中(偽“國大”代表)自臺灣回港后即聲言:“臺灣決不惜一切力量爭取香港及海外華僑”,當年中華廠商會的選舉就暴露了臺灣的陰謀活動。據(jù)我駐港華潤公司估計,“年底前后另一大社團中華總商會的改選,將亦有一番激烈斗爭,因臺灣分子亦在蠢蠢欲動”。除了“領導權”問題外,英、美、蔣的一致亦較前投契。③《香港華潤公司副經理何平同志在華南第一次外貿會議關于港、澳與東南亞市場情況的報告》 (1954年),湖北省檔案館藏,檔案號ZN56-2-83(中南局檔案)。
海外勢力反華的手段甚多,主要是極力詆毀中國取得的任何成績。采取編造“親身經歷”、“現(xiàn)身說法”的手段,誤導視聽。對中國確實發(fā)生的壞消息,連篇累牘地張貼,還添油加醋、牽強附會地發(fā)掘所謂“內幕”、“真相”,大肆散播假消息,企圖離間港澳同胞、海外僑胞對祖國的情感,營造不利于中國的國際輿論。這些反華謠言中有不少是關于經貿方面的,惡意中傷和歪曲中國對外貿易政策。例如1958年,美國國務院經濟事務次官在國際關稅協(xié)會會議上指控:“中國傾銷紡織品嚴重影響印度、及日本的傳統(tǒng)出口市場,因此印度的第二個五年度更難完成,而日本的經濟發(fā)展將受阻礙。”日本訪美貿易代表團發(fā)言人在紐約記者招待會聲稱,日本已認識到中國的“侵略性輸出”至東南亞國家所造成的危險,棉紡織品是最主要問題,削價競銷已影響日本若干工業(yè)。④中國出口商品交易會:《中國傾銷政策有損亞洲經濟》(1958年),廣東省檔案館藏,檔案號304-1-19。還有的謠言,歪曲中國政府的“內銷服從外銷”政策。這影響到我國的外貿形象,有些外商懷疑與我國進行貿易的長期性問題。有人別有用心地說,“中國市場雖大可惜沒有支付能力”⑤葉季壯:《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外貿易關系的鞏固與發(fā)展》,原載《人民日報》1957年7月12日,另見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外貿易部編《對外貿易論文選集》,財政經濟出版社,1955年,第16—19頁。。
當然,國內的工作也確有失誤。以廣東為例,土地改革運動出現(xiàn)傷害華僑權益的嚴重偏差。一是錯劃歸僑僑眷的階級成分;二是追華僑地主余糧侵犯僑匯,追到了海外;三是侵占僑房,牽動面達到80%到90%。對此,中僑委認為這些偏差現(xiàn)象引起國內僑眷和國外華僑若干不安和動搖,如不及時糾正,對國外華僑的爭取、團結、教育工作將有嚴重影響。據(jù)稱,有不少僑眷為了避免因僑匯而被提升階級成分,怕斗爭,怕征,怕借,因而紛紛寫信給國外華僑不要寄錢回來,或少寄,甚至將原款退回,這既影響國家的外匯收入,也影響僑眷的生活。隨后進行的社會主義改造,既有我們工作的失誤,更多的恐怕是誤會和階級立場問題。例如“總路線”宣布后,香港華商大多數(shù)懷疑焦慮,部分悲觀失望。有的說“總路線”是“共完田(土改)后又共產”,甚至揚言:“橫豎生產作不到,只能寄望于臺灣”。關于轉業(yè)問題,港商“有正常看法的并不多”。南北行中的買賣手許俊英說:“商業(yè)先死,轉做工業(yè),工業(yè)將來也是死,故轉業(yè)是死,先死遲死都是死,橫豎都沒有前途”。關于公進私出問題,有南北行商將“公進私出”誤解為“有利可圖的歸國營,沒有利潤的給私商”。①《香港華潤公司經理何平同志在華南第一次外貿會議關于港澳與東南亞市場情況的報告》,湖北省檔案館藏,檔案號ZN56-2-83。
眾所周知,中國共產黨是一個善于自己糾正錯誤的黨。在國內工作中的偏差基本上都得到及時的糾正,但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國內工作的失誤,被海外反華勢力當做誣蔑新中國的素材。顯然,善后工作尚須借助于強有力的正面宣傳。而在新中國成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中國與世界發(fā)生聯(lián)系只有兩條通道:一條是從莫斯科到北京的空中通道及鐵路通道;一條是從香港、澳門進來。很多與新中國尚無邦交的外國友好人士紛紛由港澳進到廣州。1952年莫斯科經濟會議后,突破對華禁運的英國48家集團來中國訪問,先頭人物就是從澳門進來經廣州一路北上的。由于廣州鄰近港澳、華僑眾多,是中國對資本主義地區(qū)尤其是東南亞的交通孔道,平常及節(jié)日前后外賓、華僑經過廣州前往各地的為數(shù)不少。有道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舉辦出口商品展覽會或交易會,將港澳同胞、海外僑胞和關心新中國的國際友好人士“請進來”,可粉碎海外反華勢力的造謠和誣蔑。
在此,廣州舉辦的出口商品展會已探索成功經驗。例如1955年廣州出口物資交流會,主要是出口商品的展出,配合著口頭和文字、圖表的宣傳。為擴大宣傳效果,交流會對港澳工商、文教界,工人、農民、漁民、學生、華僑等有組織的觀眾分別舉行報告會。兩個多月的展出期間,回穗參觀的有港澳工商各界的代表人物,有東南亞各地的華僑進出口商,有港澳老技工,有進步的工會領袖人物,也有反動工會的理事。同時,通過新華社、中國新聞社、香港《大公報》、《經濟導報》等大眾傳媒,向港澳及海外各地廣為宣傳,取得了良好的經濟與社會效應,也獲得了多方面的實踐經驗。②《出口物資交流會初步工作總結》(1956年1月13日),廣東省檔案館藏,檔案號302-1-5。先后在北京、上海和廣州舉辦的蘇聯(lián)經濟文化建設展覽會,也充分顯示了大型展覽會的宣傳效果。特別是廣州的蘇聯(lián)展覽會,參觀展覽會的觀眾達238萬多人次,給廣東省和廣州市民和各地參觀者以極深刻的教育和巨大的鼓舞。值得注意的是,香港、澳門同胞也有87000多人趕來參觀。③《廣州蘇聯(lián)展覽館昨日勝利閉幕》, 《南方日報》1955年12月16日。
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創(chuàng)新,中國出口商品展覽會(交易會)充當了對外宣傳場所和友誼橋梁的角色。首先是對廣大港澳同胞和海外僑胞進行愛國主義教育,吸引華商僑商回國投資創(chuàng)業(yè)。采取團結、斗爭、分化、爭取相結合的方針,靈活的斗爭策略,達到互惠互利的目的。同時,開辟人民外交渠道,有效開展建立和鞏固國際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工作。交易會通過展出中國適銷對路的出口商品,以及不對外成交但具有國際先進水平的產品,宣傳社會主義建設的偉大成就。廣交會也重視政治內容特別是外交、對外貿易政策的宣傳。對于亞非民族主義國家和拉丁美洲國家的來賓,交易會力求用誠懇交換意見的方式,擴大他們和平、反帝、友好的積極一面;對西方國家外賓,則挖掘他們與我們之間不同程度的共同之點。在展館陳列布置上,展館及洽談間周圍,也力求營造和平貿易、友好往來的氣氛。由此,中國重合同、守信譽的大國形象逐漸在國際上樹立,社會主義建設成就進一步被世界人民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