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譚舒


重慶多山,山山相連,重慶多水,江江抱城。山間行人,人杰地靈,水中魚游,游戲人間。沒有漁船的河,再美也是寂寞的,沒有漁人的水,再廣也是一片死域。誠然,多水的重慶沒有寂寞。
立夏之初,磁器口下嘉陵江畔,并排著十幾條小漁船,這里有一群打漁人家依江而居,他們早出晚歸,靠江吃飯。
“看嘛,爛船一條,啥子都有,又啥子都沒得,這就是我的家。”打魚的老張把我讓進小船。
眼前的小船十分破舊,10來平米的船艙,陰暗潮濕,蓬頂幾處小孔,陽光透過小孔照入船內,一片斑駁。仿佛一位耄耋老翁坐在江中,隨著波浪一下又一下地喘息。艙內,雜亂地堆放著一些家具,一張小床上胡亂堆著被子,一個木板支撐的灶臺,鍋碗瓢盆俱全,船頭放著一個塑料沙發,老張閑暇時就坐上面打瞌睡,他說,他這是真正的“江景房”。
老張家在合川,以前就是個打漁人,3年前來主城打工,在磁器口做起了老行當。老張說,老婆與孩子并沒跟他一起在船上生活。“我一個人住,老婆和孩子在沙坪壩租了房子,娃兒要讀書不可能喊他住在船上吧。”老張無奈的說。船上環境艱苦,自己苦一點沒什么,關鍵是不想苦了老婆孩子。現在喜歡吃河里魚的人多,魚也賣得起價錢,日子還算過得去。遇到禁捕期,只有找點臨工做。


站在船舷上,老張指著四周給我介紹,“不光是在磁器口打漁,長江那邊也要去,哪點有魚,船就往哪點劃,這一片是我的‘根據地’了”。老張笑著說,打魚靠的是三分技術,七分運氣。技術憑感覺,打了這么多年的魚,河里面也熟,哪點該去哪點不該去他都清楚,哪點有啥子魚也了解,江團、黃納丁、野鯽魚都是好東西,河里面的魚野,吃起安逸。跟網箱養的魚不同,把人關到籠子里,人都遭不住,魚就是要游,游得越歡,吃起越爽。老張說,打魚是份好差事,但也有風險。“閻王要收你的命,那都是隨時隨地的事,打漁是一個欠命帳的工作,哪天老天不高興了,就把你弄去喂魚了。”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個道理老張非常明白,但他更懂的是,魚能養人亦能食人。
“其實,人越來越精,魚也越來越精,這一行,做不長久的”。老張惋惜的說道。
傍晚,夕陽斜斜的鋪在江上,遠處,幾艘運輸輪船停靠在江心停止了一天的作業,眼前卻是一片繁忙景象,漁人們放下碗筷拎起漁網開始一天中的第二次收獲。
“早上我們要出去一趟,但是早上不如傍晚收獲多。”老張從小船上一個跨步邁上岸,邊走邊說道。“一天兩趟,靠江吃飯,也是靠運氣吃飯。”老張說道,早上去了長江那邊,晚上就在附近摸一下。說完嘿嘿一笑。老張在岸邊簡單地整理下漁網,快步上了另一艘小船,一聲轟鳴,小船發動,他向我揮揮手后將小船劃入江心。夕陽把老張的影子拉得越來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