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莉,王海燕,喬 杰,劉 平,馬彩虹,白 泉
(北京大學第三醫院生殖醫學中心,北京 100191)
供精人工授精(Artificial Insemination by Donor,AID)是將無關第三方精液注入女性生殖道內完成自然受孕的技術。人類精子庫的設立為廣泛實施AID技術提供了保障。我國人口眾多,據統計有近百萬家庭需要借助供精人工授精達到生育目的。以北京大學第三醫院生殖醫學中心為例,自2004年11月至今,已有1200多對夫婦完成了超過2000個治療周期,出生健康新生兒逾200名;另外,還有幾百對夫婦等待治療。
大規模開展供精人工授精的同時,我們需要防范后代近親婚配的幾率;世界各國對此舉措不一:有的國家限制供精者受孕后代數目以減少近親婚配的幾率,有的國家不限制供精者受孕后代數目,但是公開供精者身份資料以避免血親通婚,等等。
我國衛生部于2003年出臺的176號和177號文件規定:供精者與受精夫婦保持互盲,受精夫婦及子代永不能查詢供精者真實身份,有效避免關系復雜化,易于為各方接受;但這不能夠避免后代近親婚配。[1]因此,條例嚴格規定同一份精液最多使5名婦女受孕,防止近親結婚。此外,從精子供應渠道上也做出嚴格規定:實施供精人工授精醫療機構只能從持有衛生部批準證書的人類精子庫獲得精源,保證了精子流通的單一途徑。最后,在供精人工授精后代結婚之前,精子庫有義務在匿名情況下,為其提供有關醫學信息的婚姻咨詢服務,避免血親通婚。上述法規為健康、有序開展此項工作提供政策保障。
如果同一個供精者精子讓5名婦女受孕,那么其后代近親婚配的概率是多少呢?黃東暉等闡述:如果5名妊娠婦女在同一個城市,第一代子女全部為男性或女性時無近親婚配可能;當所生育子女為2男3女或者2女3男時,近親結婚的可能性最大,為6次。如果考慮供精者本人生育的子女,最大近親結婚的機會是9次。按照某市生育人口160萬計算(占總人口的20%),近親結婚的幾率為9/1,600,000。依此類推,如果第一代子女均有兩個后代,共12個后代,當這12個后代為6男6女時,近親婚配的可能性最大,為36次,第二代近親婚配的幾率約36/1,600,000;如果第三代子女也有兩個后代,共24個后代,當12男12女時近親婚配可能性最大,為144次,第三代近親婚配的幾率約為 144/1,600,000(約 0.01%)。[2]由此看出,AID 子代近親婚配的概率非常小。
我國人口眾多,AID后代數量多,因此,需要建立一套科學的管理體系杜絕后代近親婚配。本文提出精子募集、精子流通和精子使用以及AID后代隨訪等環節存在的現實問題,為今后建立科學的管理體系提供參考。
目前,國內各大精子庫的精子捐獻者以大學生為主。2005年10月~2006年4月廣東省計劃生育科學技術研究所(廣東省精子庫)230名供精志愿者中,學生占80.9%;2005年3月至~12月浙江省576例供精志愿者仍以大學生為主。[3]他們的流動性相對較大。對他們供精動機的調查研究表明,54.6%供精者是出于經濟利益的驅動,這不能不讓大家猜測他們是否會追求經濟回報而多處供精?在目前沒有全國精子庫聯網管理系統統一管理的情況下,直接后果就是增加AID出生后代人口數量,導致后代近親婚配幾率升高。
目前,只能夠對每一位供精者進行宣教,告知后代近親婚配的危害,希望通過供精者的自覺行動杜絕多個精子庫供精。期望今后設立全國統一的精子庫信息管理中心,從精子采集環節杜絕同一供精者多處供精。2007年,湖南湘雅醫院人類精子庫的朱文兵等提出將每位捐精者的指紋及DNA信息存檔備案,新的供精者加入時,將其指紋和DNA信息與存檔信息進行比對,證實與存檔者不同才可捐精,杜絕同一人多處供精。[4]最后,我們擔憂在受精夫婦拒絕向后代透露供精事實或者供精者對將來的配偶和孩子保守秘密的情況下,后代是否在不知情的條件下再次成為供精者,出現更加復雜的血親關系。如果今后個體和家系的基因身份證庫得以建立,包括精子匹配、后代婚前排查以及鑒定供精者基因的同源性等問題都能夠迎刃而解。
由于目前供需矛盾,全國多家醫院均出現排隊等待供精的現象。因此,幾乎全部等待精源的夫婦,幾乎100%的夫婦只要等到精源就毫不猶豫地使用。在目前供授雙方互盲的前提下,醫務人員作為橋梁和紐帶,僅能根據雙方血型匹配的原則為授精夫婦選擇供精者,但不能杜絕使用女方家系近親屬的精子。為此,我們現行的做法是:與受精夫婦術前談話時特別提醒他們仔細查閱精子庫提供的供精者體貌特征卡(其中包括供精者學歷、籍貫、興趣愛好、性格、體貌特征等),希望憑借有效的信息排除女方近親屬。憑借主觀判斷并不是最佳解決方案,期待日后全國精子庫聯網管理系統的建立能夠為供、受雙方以及出生后代設立基因身份證進行配對檢查,更加客觀、合理地分配精源,避免互盲狀態下出現近親婚配。同一供精者精液標本應該按照不同地域分配的原則使用,避免后代集中生活在同一城市而增加相遇幾率。建議限定供精標本的儲存及使用年限,盡量安排同一供精者精液在1~2年內使用完畢,使出生后代年齡差距小,這樣,既可有序安排婚前排查工作,又可防范隔代近親婚配。
積極響應國家計劃生育政策,嚴格控制每個供精人工授精家庭生育后代的數量,降低近親婚配幾率。實施治療過程需要醫務工作者嚴格掌握促排卵指征,減少多胎妊娠。月經周期規律的婦女盡量選擇自然周期進行受精。筆者認為提高妊娠率應該做到:①準確評估女方輸卵管情況,選擇輸卵管碘油造影或者宮腹腔鏡聯合檢查;②準確把握授精時機,同一周期雙次授精妊娠率較高。
按照衛生部規定,贈精IVF-ET治療每個周期可以移植2~3枚胚胎,平均妊娠率40~50%,多胎妊娠率也增加。在目前胚胎實驗室技術日臻完善的前提下,選擇性單胚胎移植或者單囊胚移植成為可能,這樣就可以在保障患者成功率的前提下,減少多胎妊娠,減少AID出生后代數量。
贈精IVF-ET患者已經分娩健康子代,要求再次解凍移植生育二胎是一個棘手的問題。生育二胎雖然符合國家計劃生育政策,但是出生后代數量的增加會導致親緣關系復雜化、近親婚配幾率上升。建議尚未建立全國精子庫聯網管理系統統一管理時,嚴格控制解凍胚胎再生育。
實施供精人工授精的醫療機構,需要充分利用現代信息技術加強精子庫管理,長期、永久保存醫療文書,定期備份、存檔、安排專人專管計算機信息,以利于精子庫各項服務工作的延伸和提高。
按照衛生部要求:供精人工授精術后隨訪率需達到100%。
實施供精人工授精的醫療機構認真履行告知和宣教義務,使受者夫婦充分認識后代婚前排查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主動配合隨訪。625對接受AID技術夫婦的問卷調查顯示:愿意接受隨訪的夫婦占84.5%(528/625),開始不情愿接受隨訪經過宣教后表示愿意的占11%(69/625),不同意隨訪而放棄治療的占4.5%(28/625)。[5]雖然進行長期隨訪存在困難,但是必須在保護患者隱私的前提下做好這項工作。
我國《婚姻法》規定,直系以及三代以內旁系血親均屬于近親范疇,如何讓后三代主動配合隨訪?該問題的焦點是授精夫婦是否告知后代基因來源。實際工作中,大多數供精人工授精夫婦缺乏自信心,擔心影響治療后的家庭關系,因此不敢告訴后代基因來源,并且對周圍的人保守秘密,這樣很難保證兒子、孫子乃至重孫子配合隨訪。[6]盡管,1984年瑞典率先通過立法規定AID后代有權知道基因來源,后代18歲時可以知道與他有血緣關系的父親姓名,其后很多國家(包括奧地利、英國、瑞士、澳大利亞、荷蘭和新西蘭)也通過司法程序廢除了匿名供精,確保后代知曉他們的基因和生物學起源。[6]但是,2000年瑞典的一項研究顯示只有11%的夫婦已經告訴孩子供精受孕的事實,還有41%的夫婦表示將來愿意告訴孩子(參與研究時孩子還很幼小)。[7]目前,我們沒有對后代知情權問題做出明確的司法解釋,如何恰當處理這個問題,有待進一步探討。[8]
總之,我們希望在全社會加大宣傳力度,弘揚積極作用,闡明AID治療利弊,使供受雙方主動、積極地配合隨訪和后代婚前排查;加快建立全國精子庫聯網管理系統,使精子采集、分配和使用等管理工作能夠在雙盲原則下科學、有序地進行。隨著社會文明的進步,將來是否會取消匿名供精,實施的利弊等,都有待社會各界廣泛探討。
[1]衛生部.衛生部關于修訂人類輔助生殖技術與人類精子庫相關技術規范、基本標準和倫理原則的通知[Z].2003.
[2]黃東暉.人工授精與近親結婚[J].醫學與社會,2005,18(12):7-10.
[3]王浩,趙錚,李艷.供精人工授精現狀調查及其社會問題分析[J].醫學與社會,2007,20(6):13-15.
[4]朱文兵,范立青,涂玲,等.人類精子庫倫理管理的困惑與對策[J].醫學與哲學:人文社會醫學版,2007,28(9):26-28.
[5]周玉言,劉玉瑩,李鳳鴻,等.625對接授供精人工授精技術夫妻的問卷調查[J].中華男科學雜志,2007,13(6):554-556.
[6]K.Daniels,P.Thorh,R.Westerbrooke.Confidence in the use of donor insemination:an evaluation of the impact of participating in a group preparation programme[J].Human Fertility,March 2007,10(1):13 -20.
[7]Lindblad,F.,Gottlieb,C.,& Lalos,O.To tell or not to tell whatparents think about telling their children that they were born following donor insemination[J].Journal of Psychosomatic Obstetrics & Gynecology,2000,(21):193-203.
[8]Rosemarie Tong.Feminist approaches to bioethics[M].Westview Press,1997:1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