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律師事務所及資深律師對青年律師培養的責任

包振宇 (揚州大學法學院講師 江蘇揚州 225009)

朱 蕾 (江蘇理華律師事務所律師 江蘇揚州 225009) ■文

論律師事務所及資深律師對青年律師培養的責任

On Senior Lawyers’Responsibility in Training Young Lawyers

包振宇 (揚州大學法學院講師 江蘇揚州 225009)

朱 蕾 (江蘇理華律師事務所律師 江蘇揚州 225009) ■文

一、律師事務所和資深律師承擔青年律師培養責任的必要性

青年律師是指執業經歷尚淺，缺乏業務經驗，業務素質和執業水平都有待提高，并且尚未形成穩定的職業道德素養的實習律師和新執業律師。青年律師雖然已經普遍接受過高等法學教育，但要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律師仍然需要繼續接受法律職業教育，才能獲得執業所必須具備的基本技能和職業素養方面的知識，并在此過程中逐漸形成較為穩定的職業道德素養。然而，我國目前尚未設立類似西方法學職業教育中的司法研修等后大學繼續教育制度①彭錫華、麻昌華、張紅：《司法研修與診所法律教育——兼論中國法律教育職業化之途徑》，《環球法律評論》，2005年第3期，第275～280頁。。律師事務所和資深律師是青年律師成長的直接受益者，應當成為青年律師職業教育的重要責任主體。因為，培養青年律師不僅是出于律師行業發展與青年律師自身成長的需要，也是律師事務所可持續發展的需要，是資深律師實現自身職業發展的需要。

(一)律師行業的發展需要補充新生力量

任何一個行業的發展都需要不斷補充新鮮的血液。律師行業的發展更不例外。青年律師是中國律師業未來不斷發展和進步的希望。只有更多的優秀法律人才進入律師隊伍，律師行業才能成為受人尊敬的行業，發揮其應有的社會功能。

(二)青年律師的成長需要得到適當培養

據全國律協統計表明，我國目前注冊律師大約有20萬人，其中青年律師占到60%。單從數量上看，青年律師已經成為我國律師隊伍的主體。根據上海律協對年齡集中在25歲～35歲的千余名青年律師進行的調查，在他們中，年收入低于5萬元的比例達60%，82.8%的受訪者認為目前收入低或很低，特別在執業前兩年，很容易入不敷出。10%的青年律師無法渡過執業的前3年。說青年律師是律師隊伍中的弱勢群體并不為過，一些青年律師的收入甚至達不到社會最低保障收入的水平，是名副其實的社會弱勢群體。

造成青年律師遭遇成長困境的因素很多，不能得到適當的培養無疑是一個重要的原因。雖然許多青年律師受過4年或更長時間的學院法學教育并通過了司法考試和一年的實習期，但被普遍認同的現實是法學院為學生提供的法律職業訓練無論從深度還是廣度上都遠遠無法應對律師執業的實際需要，通過司法考試也并不意味著取得律師職業資格者已經能夠將卷面上反映的知識運用到執業實踐中。法律職業前和職業初期的繼續教育就成為“司法考試通向法律職業的橋梁②李袁捷、張文靜：《構建從司法考試通向法律職業的橋梁——我國職前培訓制度設計座談會綜述》，《中國司法》，2006年第6期，第108～109頁。。”然而，目前法律設定的1年的實習期遠遠無法滿足從實習律師向稱職律師的轉換。如果讓新律師完全靠自己的摸索完成從學校所學知識到實踐運用的轉換，無疑將會使這一過程變得艱辛而漫長，甚至望不到盡頭。要求得到適當的培養已經成為青年律師發自內心深處的吶喊，也得到了眾多富有遠見和責任感的行業管理人士和資深律師的共鳴。

(三)律師事務所需要加大人力資本投入

律師事務所是為公眾提供專業服務的機構，其最寶貴的資源就是人力資源。律師事務所對青年律師的培養實際上是律師事務所最具回報潛力的投資。對青年律師的培養會增加律所的成本，但培養能造就好的律師，而好的律師會帶來業務收入的增加。一流的律師事務所并不是因為硬件條件而卓越，而是因為擁有一流的法律人才而卓越，而一流法律人才的成長需要一流的培養。

對于律師事務所而言，加大對青年律師培養的投入不僅是最優的投資策略，也是法律規定的責任。《律師法》第25條規定：“律師承辦業務，由律師事務所統一接受委托，與委托人簽訂書面委托合同。”既然律師事務所是委托合同的當事人，就應當保證其指派的律師能夠達到法律服務應有的水準，而要保證法律服務的水準，就必須給予其適當的培養。否則，不僅會制約青年律師的成長，造成人力資本的貶值，還會導致律所提供的法律服務質量產生瑕疵，有損客戶的利益。如果因此造成客戶損失，律所和合伙人還有遭受索賠的風險，最終還將損害律所和合伙人的職業聲譽。

(四)資深律師需要以此實現自身的發展

資深律師同樣需要通過培養年輕律師來實現其自身的職業轉型和發展。在資深律師的執業生涯中，單憑個人單打獨斗，由于時間和精力的局限，業務的拓展總會在某一階段達到極限。此時，如果不滿足于現狀，就必須進行職業發展的轉型，從直接提供法律服務的將才轉型為能夠組織和領導一個團隊提供更加復雜和組織化程度更高的法律服務的帥才。更進一步還可以以成為合伙人為目標，參與律所的組織和管理。而職業轉型中需要的各種素質，包括組織力、領導力和知人善用的能力恰好可以在培養青年律師的過程中得到鍛煉。而資深律師親自培養出來的青年律師固然可能成為良性競爭的對手，但更可能成為服務團隊的合格合作者。

二、律師事務所對青年律師培養的責任

青年律師是律師事務所的新生力量、后備力量，是律師事務所健康可持續發展的保障。律師事務所應當凝聚共識，從根本上樹立重視青年律師培養的理念，將青年律師培養作為律師事務所發展的重中之重。具體而言，律師事務所應當努力做到以下幾個方面：

(一)改革體制，為青年律師的培養創造良好的外部環境

青年律師的培養需要良好的外部環境，而歸屬感的建立、向心力的形成歸根到底離不開健全的管理體制。目前中國律師事務所絕大多數還缺乏國際優秀律師事務所擁有的完善的管理體制。據統計，我國律師事務所共計2萬多家，但大部分律所規模較小，據不完全統計一半事務所律師人數在10人以下，30人以下的占到90%，成立5年以下的律所占三分之二，成立不足三年的占三成。在一些中小城市，律師事務所大多數是20人以下的小型所，管理體制健全的大型所寥寥無幾。相當一部分律師事務所的管理體制可以概括為松散型的提成制事務所，即執業律師與律師事務所之間的關系僅為律師掛職在該律師事務所執業，律師事務所不向律師發放工資，不向律師提供業務支持，律師之間幾乎沒有合作，甚至不提供辦公地點，僅在律師有業務收入時按業務總收入的10～30%向律師事務所提留管理費。還有一些律師事務所可以概括為非典型的合伙事務所，雖然是合伙制，但大多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非真正意義上的合伙人，合伙人僅僅是分攤辦公成本，而并未真正建立起合伙關系，各自發揮合作的優勢。事務所的規模小，幾乎無管理可言，青年律師的發展對于這些律師事務所來說是可有可無的。即使有個別合伙人意識到青年律師培養的重要性，由于本身管理體制滯后，也沒有條件為青年律師提供規范的業務指導和良好的培養。因此，律師事務所應當積極改革管理體制，為青年律師的培養創造良好的外部環境。反過來，對于那些希望尋求改變的律師事務所而言，注重對青年律師的培養正是讓律所浴火重生的突破口，因為未來是屬于青年的，而青年律師也最具備改革的激情。

(二)完善制度，規范管理，讓青年律師的培養有章可循

律師事務所應當完善青年律師的培養的相關制度，制定青年律師培養的具體細則，以便于實現對青年律師培養的規范管理，做到有章可循。具體而言可以制定以下制度：(1)青年律師培養中長期規劃和年度計劃;(2)青年律師培養經費的年度預決算制度;(3)在律師事務所分配規則中專門規定青年律師分配的傾斜政策;(4)實習律師指導制度;(5)青年律師導師選任辦法和工作職責;(6)青年律師疑難案件指導與研討制度;(7)青年律師參與業務學習、考察和培訓規則;(8)青年律師在職攻讀學位規則;(9)其他青年律師培養制度。

(三)加大投入，保證青年律師獲得基本生活費和培養費

生存是發展的前提。對青年律師的培養首先要保障青年律師能夠獲得維持其基本需求的收入，才能使青年律師安心實務技能的訓練和法律問題的研究，不必為生計擔憂。此外，律師事務所還應保障青年律師培養所需的經費。培養經費主要用于：(1)購置法律書籍、訂閱法律期刊; (2)資助本所青年律師參加短期業務培訓和交流，按一定比例報銷會費和住宿交通費;(3)資助本所青年律師在職攻讀學位，按一定比例報銷學費;(4)組織本所內部的青年律師學習、培訓和交流;(5)資助青年律師出版或發表研究成果;(6)獎勵取得突出成績的青年律師和指導律師;(7)為在生活上有緊急需要的青年律師提供應急救助;等等。

(四)多措并舉，建立青年律師對律所的歸屬感和向心力

除了上述措施之外，律師事務所還應當采取多種舉措，全方位地關心青年律師的學習、生活和工作，營造良好的氛圍，讓青年律師對律所有歸屬感，對律師事業形成向心力。例如，律師事務所的黨組織應當關心青年律師的思想狀態，有條件的所還可以建立團組織，積極開展黨團活動，并吸收青年律師中的優秀分子加入黨團組織。

三、資深律師對青年律師培養的責任

資深律師和青年律師之間應當建立起師徒關系。現代學徒制曾經是英美法國家律師職業教育的主要模式③尹超：《英國學徒制法律教育與普通法傳統的存續》，《環球法律評論》，2010年第2期，第132～141頁。。這種模式既是英美法律傳統的外來經驗，也是我國傳統的技能傳授方式，是一種在實際工作過程中以師傅的言傳身教為主要行為的職業教育模式④樊清華、李德平：《“學徒制”對我國法學實踐教育的啟示》，《中國成人教育》，2007年第3期，第169～170頁。。在這一模式中指導律師擔當的正是言傳身教的師傅的角色，可以說是非學院法律教育的主角，在青年律師培養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一)實習指導律師的責任

中華全國律師協會《申請律師執業人員實習管理規則(試行)》第17條明確了實習指導律師的任務和職責：(1)對實習人員進行律師職業道德和執業紀律教育;(2)安排實習人員協助辦理律師業務，指導實習人員進行律師執業基礎技能訓練;(3)指導實習人員了解掌握辦理律師各項業務的執業規則;(4)指導實習人員了解掌握律師執業管理的制度和規定;(5)監督實習人員的實習活動，定期記錄并作出評估;(7)對實習人員遵紀守法的情況和品行進行監督、考查。

實踐中，實習指導律師履行職責往往容易流于形式，特別是對實習人員的評估，許多指導律師礙于情面往往會放松標準，甚至讓一些不合格的實習律師過關。實習是國家法律規定的授予法律執業資格的必經程序。實習指導律師的職責體現了國家的權威和行業的自律要求。因此，對于實習指導律師在履行職責上有嚴重過錯的，應當明確并追究其責任，除了停止其指導實習工作外，還應考慮予以行業紀律的懲戒。

(二)執業指導律師的責任

雖然通過實習期，取得律師執業證的青年律師已經可以獨立執業，但實踐中這些新執業的青年律師在業務素質和執業水平方面仍然存在明顯的缺陷。律師事務所應當結合本所實際情況，在新執業的青年律師的請求下為其指定合適的相對穩定的一對一的執業指導律師。律師事務所也可以專門指定特定的一個或幾個合伙人負責新執業律師的業務指導工作。執業指導律師的責任除了可以參照實習指導律師的職責外，還應包括幾下方面：(1)指導律師應和青年律師一起對青年律師的培養和職業發展進行規劃。指導律師應當在尊重青年律師自身意愿的基礎上，結合律師事務所發展的需求，為青年律師制定合理的培養方案和執業規劃。(2)指導律師應當全程參與并指導青年律師承辦案件，或者允許并要求青年律師參與自己承辦的所有案件，在辦案過程中，指導律師應當給青年律師分配實質性任務，在分配任務時應當給出明確和詳細的指示。(3)指導律師應當對青年律師的工作及時作出評價和反饋，特別是提出有針對性的批評或肯定意見，并給出具體的理由。指導律師應定期向合伙人會議或律所主任匯報青年律師的培養進度，并對青年律師的成長前景作出評估。為了強化指導律師的評價和反饋的重要性，并且使之成為律師事務所整體人力資源管理的一部分，可以規定將指導律師的評價和反饋記載于青年律師律所內部的人事檔案，作為獎懲的依據，和參加培訓、外出深造、乃至列入后備合伙人和管理人培養計劃掛鉤;(4)指導律師應當允許、鼓勵青年律師向事務所其他資深律師學習，并處理好與律師事務所其他律師的關系。這有利于在發揮指導律師專業優勢的前提下，讓青年律師博采眾家之長，得到全面的發展。同時，從律師事務所的管理出發，現代師徒關系不是封建性質的人身依附關系，如果指導律師和被指導的青年律師之間發展出小派別小團體勢必將不利于建立現代的律師事務所管理制度，甚至會導致管理混亂。(5)指導律師應當以身作則，在遵守職業道德、執業規范以及執業禮儀方面成為青年律師學習的模范。指導律師應當在有關案件辦理的指導中及時發現并向青年律師明確指出應當注意的執業風險。律師事務所也可以指定專門的合伙人或指導律師為青年律師提供執業規范和執業風險方面的咨詢。(6)指導律師應當每月抽出一定的時間和青年律師討論律師業務，解答青年律師提出的問題。為了鼓勵指導律師和青年律師建立親密的師徒關系，可以借鑒英國律師公會的做法，要求青年律師必須和指導律師共進若干次晚餐。這一過程既可以將枯燥的業務指導生活化、儀式化，同時也是訓練青年律師社交能力的一種好的形式。

除了指導律師外，一般資深律師也應當友善地對待青年律師，對于青年律師咨詢的問題予以耐心的解答。應青年律師的請求，認真準備為青年律師做專題培訓報告。在發現青年律師在辦理案件過程中出現明顯錯誤或陷入執業風險時應及時善意地提醒。在案源充足的情況下，優先和本所青年律師共同承辦案件并給以分配。為了激勵一般資深律師指導青年律師，可以在律師事務所章程中規定要申請成為合伙人的資深律師，必須擔任過本所若干人次的實習律師或青年律師的指導老師。

四、結語

青年律師成長困境有著明顯的體制烙印，也深深地嵌入在當代中國的社會環境之中。單憑律師事務所和老律師可能無法消除青年律師成長道路上的體制性障礙和環境制約。與此同時，青年律師個人對自我的成長顯然負有更加無從推卸的責任。但是，青年律師是律師行業的未來，是其所在律所的希望，是現在的老律師們一生為之奮斗的事業的接班人。律師事務所和老律師們應當負起培養青年律師的責任。在這個事情上，做比不做好，早做比遲做好。給青年律師一個機會，他們將為法治中國許下一個未來!

(責任編輯 張文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