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行終于三年來首次下調存款準備金率。過分嚴厲的貨幣政策,效果可能是有限的,且有傷及無辜的副作用,出現宏觀吃藥、民企生病狀況。上一輪中國經濟高速增長始于1998年。到2003年下半年,引發了一場關于中國經濟“過熱”的爭論。“過熱”派方面指出,“中國經濟就像一輛下坡的高速大巴”;主張未過熱的方面則認為,中國經濟怕冷不拍熱。
爭論雖然仍在繼續,但貨幣當局開始實施反“過熱”政策。2004年4月,人民銀行宣布上調存款準備金率,此后至2008年6月,央行共16次上調存款準備金率,同時利率也開始上調。銀根步步收緊,企業聲聲叫苦,地方頻頻怨言。
不過,宏觀調控并未奏效,中國快車仍在加速。2005年全國GDP增速比上年加快1.2個百分點,2006年又加快1.4個百分點。2007年更為夸張,GDP增速比2006年加快1.5個百分點,達到了14.2%的高位。這樣,我們就可以得出一個結論,中國經濟快速增長,并不是貨幣政策以及行政手段能管得住的。中國經濟快速增長的背后,有著非常強的客觀因素。
就分配角度講,存在著一個我所謂的三大紅利的支撐。人口紅利導致國內勞動成本較低,后發紅利進一步提高了國內資本產出率,政府紅利則提升了全社會要素資源組織化程度。實際數據方面,全國規模以上工業資產利潤率持續上升,1998年為1.3%,2010年高達8.9%;資本所得占GDP比重自1984年以來扶搖直上,政府所得占GDP比重自1995年以來加快上升,勞動所得比重持續降低。
如果一個家庭只給自己的家人少量的日常消費,多數用于投資,且投資回報率由于鄰居們的整體技術進步及其技術溢出而長期較高,財富增長顯然較快。中國經濟就跟這個家庭一樣,是一種典型的低工資、低消費、高積累和高投資支撐的高速增長。
顯然,中國經濟的高速增長,相當一部分原因是居民勞動所得占GDP比重較低導致的。1998至2008年,中國GDP年均增速高達10.1%,而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的年均增速僅為5.7%,城鎮居民收入增長快一些,但也比GDP增速低1個百分點。
由分配不合理形成的高速增長是難以持久的。發展經濟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不斷滿足人民群眾日益提高的物質和精神需求,現在則成了以滿足資本自我循環式增殖為目的,成了為GDP而GDP。與此同時,污染加劇,農民工健康受損,國際大宗原材料價格猛漲,通脹陰影籠罩城鄉。不僅人民利益在受著進一步的侵蝕,而且還面臨嚴重社會問題的挑戰。
不過,中國經濟如果真的慢下來,對誰都沒有好處。前些天去浙西南山區的文成縣調研,看到山區臺地上的農居,至少比杭嘉湖地區落后一二十年。幾年前在麗水學院看到,一些學生的早餐就是兩個刀切饅頭;去年我在浙西南慶元縣一所中學看到,校舍雖有根本改觀,但孩子們的伙食仍比較簡陋,宿舍里的被褥不但陳舊,而且非常單薄。
當前大學生就業難正趨于嚴重,本科畢業生第一年工資甚至有低于1000元的。如果經濟增長速度繼續放慢,父母們節衣縮食讓孩子大學畢業,迎來的就不再是低工資,而是一職難求了。
中國經濟快不得更慢不得,是一個得有大智慧來處理的矛盾體。增長速度快了,各方面的關系很緊張,大家有意見;增長速度慢了,各方面的關系更緊張,大家更有意見。就長期而言,在處理好各方面關系前提下,保持一定的增長速度是硬道理。
當前的一項長期政策,就是逐漸降低資本和政府所得占GDP的比重。然而2011年1至10月累計,全國財政收入增長28.1%,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利潤增長25.3%,而1至3季度城鄉人均收入名義增長卻僅為13.7%和20.7%。資本和政府所得占GDP比重仍在走高,居民收入比重仍在走低,應該是令人比較遺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