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流轉的靜態和動態效率增進

文/周端明 王亞玄

土地流轉的靜態和動態效率增進

文/周端明 王亞玄

隨著農地流轉的實施，農戶規模的適度增加，必將導致土地、人力資本和物質資本的重新配置，帶來整個社會的靜態效率提升。同時，農地流轉有利于農業技術和制度的創新，帶來動態效率增進。

農業土地制度變遷與中國農業發展

在《偉大的中國經濟轉型》（勞倫·勃蘭特，美國，2009）一書有關中國農業發展的章節中，把中國農業過去60年的發展概括為：失望的過去，最近的成功和未來的挑戰。這一概括準確地描述了中國農業過去60年的演化軌跡。中國農業改革開放前的失望，源于人民公社體制；最近的成功，源于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對人民公社體制的取代；中國農業未來面對的最大挑戰在于：誰來養活中國？因此，縱觀中國農業過去60年演化軌跡，它與中國農業土地制度的變遷息息相關，從土地制度的變遷可以很好地解讀新中國農業發展史。

人民公社體制本質上是工廠制度在農業中的再現。但是，與工業生產過程不同，農業生產受自然條件、環境和氣候的影響很大，受自然條件、環境和氣候影響大等特點又使“偷懶”監督成本極高，致使人民公社體制下農業生產缺乏效率。到1978年，中國農業仍然沒有解決中國人的溫飽問題。

改革開放以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在中國農村取得了成功。它的成功正是給與了農戶土地經營的剩余索取權而成功地解決了人民公社體制下的痼疾——“偷懶”問題。中國農民形象地用“交足國家的，留足集體的，剩下的就是自己的”揭示了剩余索取權的真諦。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也成功地解決了中國人民的溫飽問題。

但是，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以來，“三農”問題再次成為全國人民關注的核心，中國經濟發展的最大障礙。中國人多地少的基本國情決定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下中國農戶規模必然狹小，而土地的社會保障職能又進一步限制了土地在農戶之間的重組，導致生存型小農成為中國農業的基本組織形式。生存型小農能夠解決溫飽問題，卻難以解決農民致富問題。隨著城市勞動力市場的開放，農業越來越成為農民的副業，拋荒和半拋荒成為中國農民的最優選擇，因此，誰來養活中國成為中國農業未來面臨的最大挑戰。

有鑒于此，在黨的十七屆三中全會上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推進農村改革發展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調整了農業土地政策，以使其適應發展適度規模經營農業的需要?！稕Q定》指出，“搞好農村土地確權、登記、頒證工作。完善土地承包經營權權能，依法保障農民對承包土地的占有、使用、收益等權利。加強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管理和服務，建立健全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市場，按照依法自愿有償原則，允許農民以轉包、出租、互換、轉讓、股份合作等形式流轉土地承包經營權，發展多種形式的適度規模經營?！钡牵捎谕恋貙χ袊r民具有生產性和保障性雙重功能，在中國城鄉社會保障體制沒有統一的情況下，保持農地的集體性質，防止農地私有化后的土地集中就具有重要意義，因此，《決定》指出，“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不得改變土地集體所有性質，不得改變土地用途，不得損害農民土地承包權益?！鞭r地的流轉必然導致土地要素與其他生產要素之間的重組，推動農業生產向生產前沿面移動，增進農業生產效率。

土地流轉的靜態效率增進

第一，土地流轉政策的實施可以實現土地要素在農戶之間的重新配置，獲取土地配置效率。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下按照農戶人口平均分配土地的政策是以各個農戶具有相同的要素稟賦為條件的。但是，在農戶人口數量一定的條件下，農戶人口年齡結構的不同導致勞動力數量不同。因此，有的農戶可能勞動力不足，而有的又勞動力過剩，而過剩的勞動力誘導了鄉村工業的產生和打工族的出現。

隨著農民非農就業機會的增加，非農收入逐漸成為勞動力豐富的農戶的主要收入來源。專職農戶又苦于人多地少的國情導致的土地規模不足，難以開展規?；洜I，提高經營農業的績效和家庭收入水平。因此，如果存在一個土地承包經營權市場，將兼業農戶的承包經營權向專職農戶集中，既可以解決兼業農戶的后顧之憂，又可以一定程度上解決專職農戶的規模不足問題。因此，隨著土地流轉政策的實施和完善，將形成一個規范的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市場，通過這一市場實現土地資源在不同要素稟賦的農戶之間重新配置，將帶來整個社會土地資源配置效率的增進。

第二，土地流轉政策的實施將調整人力資本在城鄉之間的配置，獲取人力資本的配置效率。新世紀以來，我國政府開始實施“城市支持農村、工業反哺農業”的城鄉協調發展戰略，而這一戰略實施的落腳點就是建設新農村和現代農業。而建設新農村和現代農業的首要任務在于培育現代農民。

今日中國存在的一個基本悖謬現象就是：一面是城市人才過剩，集中表現在大學生就業難；另一方面是農村人才短缺，農業生產的主力軍是老人、婦女和兒童。究其原因，就是農村土地流轉市場缺乏情況下，城鄉人口流動過程中出現了逆向選擇現象。根據托達羅-哈里斯模型（Harris-Todaro Model），農民是否流入城市不是取決于城鄉之間的絕對工資差異，而是取決于城鄉之間的預期收入差異。對于農村受過一定教育的青壯年勞動力而言，其無論是預期工資還是就業概率都比沒有受過教育的中老年勞動力要高，所以其城市預期收益更高。而在一個傳統的小農世界，受過教育的青壯年勞動力在農村的收益與沒有受過教育的中老年勞動力相差無幾。因此，城市首先吸引的是農村人力資本水平最高者，然后次之，從而產生了一種逆向選擇現象。無數的實地調查數據證明了這一結論，即農村流入城市的勞動力都是受過教育的青壯年，這導致農村人才流失嚴重，成為建設新農村和改造傳統農業的最大障礙。

改變這種現狀的關鍵是提高受過教育的青壯年在農村經營農業的預期收益，而限制其提高預期收益的最主要因素就是經營規模不足，從而難以充分利用其才其力。但是，伴隨土地流轉市場的形成，將提高這些青壯年在農村的預期收益，在城市預期收益一定的情況下，將終結這種城鄉人口流動中的逆向選擇現象。

第三，土地流轉政策的實施將加速中國農業的資本深化進程，獲取物質資本的配置效率。20世紀90年后期以來，中國就業彈性不斷降低，究其根源，資本深化進程過快導致機器排斥工人是重要原因。在城市資本相對過剩的同時，中國農村很多地區農業生產的基本動力仍然是畜力和人力等非機械動力為主，農業生產方式仍然很傳統。緣何在城市加速資本深化的同時，農村中國資本卻嚴重短缺，資本深化進程受阻？

中國小規模的農戶限制了對農業中間投入品的需求，特別是由農戶規模決定的機械技術的采用，而對機械技術產品的低需求又進一步限制了該產品生產的規模經濟效應，從而限制了該產品價格的降低，這將使該種機械技術產品因為價格太高難以為農戶采用。土地流轉市場的出現和規范化，將提高農戶規模，從而提高農戶對農業中間投入品的需求，而這將推動中間投入品生產的規模擴張，降低中間投入品的價格，進一步提高農業中間投入品的市場需求規模，二者產生正向互動效應，引導資本從相對過剩的城市回流農村，改變資本在城鄉之間的配置扭曲現象，實現資本配置的帕累托改進，在整個社會實現資本配置效率的提升。

土地流轉的動態效率增進

土地流轉導致的農戶規模變化，除了實現靜態配置效率的增進外，還有利于誘導農業技術創新和制度創新，實現動態效率的提升。

首先，土地流轉有利于農業技術的創新。土地流轉市場的形成和規范化，農戶規模的適度增長必將增加農業中間投入品的市場需求，從而誘導相應的技術創新，實現農業動態效率改進。農戶規模的適度增長，以及城市擴張導致農村剩余勞動力的減少，中國農村勞動力與資本的比價將上升，促使農戶逐步采用資本密集型農業生產技術，提高中國農戶對農業機械的需求，從而誘導適合中國農業規模的機械技術的創新。

農戶規模的擴張也將增加農戶對良種、化肥和農藥等生物技術新產品的需求。隨著農戶規模的擴張，其從新品種和新技術中的邊際收益增加了，在交易成本一定的條件下必將提高農戶對新品種和新技術的發掘興趣，從而有利于解決小農戶時代的發現新技術上的集體“搭便車”問題，促進生物技術在農業中應用和推廣。

無論機械技術的采用，還是生物技術的采用，最終都將改變中國農業的生產方式，實現中國農業的現代化，提升中國農業效率和國際競爭力。

其次，土地流轉有利于農業制度的創新。農業新技術的采用不僅受到市場規模和要素稟賦的影響，還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舒爾茨（Schultz，1964）認為，發展中國家農民在農業技術采用決策中考慮風險因素。費德（Feder，1980）和加斯特等（Just and Zilberman，1983）研究了缺乏信貸、不適合的農場規模和互補性投入的供給不穩定對農戶技術采用的影響。林毅夫（1994）利用中國的數據，檢驗了農戶受教育水平對新技術采用的影響，發現一個農戶的受教育水平與采用雜交種子的概率和采用密度具有正的和統計上的顯著效應。

隨著土地流轉導致的農戶規模的適度增長，將誘導農業保險公司、信貸機構以及互補性產品提供機構等的出現，這種農業制度上的創新又將進一步降低農戶采用新技術的成本和風險，從而實現制度創新和技術創新的互動，提升中國農業的動態效率。

因此，隨著黨十七屆三中全會《決定》的實施，農村土地流轉的加速和規范化，必將帶來中國農業的靜態和動態效率增進，實現中國農業現代化和新農村建設的宏偉目標。

（作者單位：安徽師范大學經濟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