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歷史昭示現實
——評廣州軍區文工團話劇《共產黨宣言》

汪守德

在慶祝建黨90周年之際，廣州軍區文工團推出一部題為《共產黨宣言》的話劇。這部由唐棟、蒲遜編劇，傅勇凡導演的劇作，通過著力表現中國共產黨人在廣州起義失敗之后，面對白色恐怖與血雨腥風，為了民族的解放與進步，始終堅持《共產黨宣言》的思想理念，并以無所畏懼的犧牲精神和英雄氣概，同國民黨反動派進行了不屈不撓的斗爭。這不僅為戲劇表現這一重大題材拓出了新的路徑，也貢獻出一部具有重要思想藝術價值的新力作，將會給今天的觀眾以強烈的歷史震撼和深刻的現實啟示。

劇作頗具匠心地設置和透過鄺兆年這樣一個富商家庭所形成的人物關系和情感糾葛，來折射大的時代背景，使劇作一下子切入人物命運和矛盾沖突。劇中人物都是從大革命的如磐風雨中走來，每個人都曾書寫下自己的前史，劇作也因此有了生活和情感的縱深。而當他們在更為激烈的現實斗爭環境重新糾結起來時，即使是家庭這樣看似平和溫馨的環境，一切都注定要以極其尖銳殘酷的方式進行著，繼續演繹驚心動魄的新的人生大戲。而新一代的成長與加入，使革命的意義和情感的沖突具有了更為復雜的內容與意涵。頗為使人稱道的是，劇作將大時代的波瀾壯闊濃縮為一個局部時，這樣一個局部竟也是如此的刀光劍影、雨驟風狂，使觀眾得以通過劇作所切出的時代斷層，所營造的劇情風暴，沿著劇中人物的情感和命運線索，去重溫早期中國共產黨人那種令人千秋仰望的無私品格和卓越風范。

在劇作的推進過程中，始終將情節線與情感線相互交織，從而形成緊張激烈的戲劇沖突，這不只為劇情注入了強勁的推動力，也構成了強大的戲劇張力。劇情由前史延伸為現實時，立刻演化為緊繃對峙的戲劇形態，無論是鄺宅的交鋒，還是獄中的較量，都是那么波瀾疊起、扣人心弦。而劇作正是通過類似漩渦般的矛盾沖突和情感糾葛，賦予人物以鮮明的形象特征和真實的性格層次。面對敵人的嚴刑拷打和與離散多年兒子的單獨相對，共產黨人林雨霏作為革命者的追求理想、堅貞不屈的一面，和作為母親的情真意切、柔腸百結的另一面，被劇作通過人物或斬釘截鐵、或深沉內蘊的對白，或正氣凜然、或細微準確的形體動作，表現得淋漓盡致而又感天動地。因志向不同以及林雨霏好友謝婉云的介入，導致鄺兆年與林雨霏離異，但他對林雨霏仍懷有極大的敬意與歉疚，而當林雨霏身陷囹圄并遭受酷刑時，則觸動了他心底的隱痛，情感與良心驅使他要盡其所能出手營救。鄺梅的美麗單純和一腔熱血，正是理想的光芒點燃了她的革命熱情，使她義無反顧地參加對敵斗爭并鄙視沈卓的追求，在她的身上洋溢著濃郁的時代氣息。作為林雨霏與鄺兆年的兒子的鄺為，是該劇革命與情感的雙重承載，劇作不僅刻畫出這個人物熱忱正直而又沉穩剛強的秉性，更襯托出林雨霏的革命境界與偉大母愛的深厚魅力。諜捕處長沈卓形象的塑造堪稱可圈可點，他對共產黨人的殘忍以及表面追求鄺梅而實為覬覦鄺家財產，以至最后未達目的而兇相畢露，表現出這個人物極度虛偽陰鷙、貪婪暴戾的罪惡本質，劇作的揭示既有相當的力度，也具有很高的認識與欣賞價值。

該劇雖是含苞帶露的新作，卻已顯現出某種精品劇目的品相和風范。國共兩黨的殊死搏斗，演繹成劇中人物間心理、倫理與意志的碰撞與沖突，讓早已是遙遠年代的血肉與肌理清晰真切如初，并散發出史詩的意味和灼人的熱度。細節的設計起到了催化情感的作用，林雨霏在獄中精心糊制風箏，后與兒子隔著鐵欄放飛風箏的一幕，以及母子相逢卻不能相認的情境，是劇作最為動人的場景，生動地反映出林雨霏面對酷刑與死神時的從容鎮定和內心蘊含的無限溫情，反映出鄺為身在反動軍警陣營，又作為人子的他目睹生母受刑時那種情感的痛徹和復雜，均具有感人至深的藝術力量。聞悉林雨霏被捕和遭受酷刑，雖是同床共枕的鄺兆年與謝婉云，卻表現出急切與漠然這樣極為不同的態度，劇作的揭示是準確而又耐人尋味的。

劇作似乎并沒有在舞美的時尚手段上費過多心思，鄺宅與監獄的空間轉換，簡潔而考究的場景設計與制作，依然使劇作顯得洗練、飽滿與流暢，令觀眾在跌宕起伏的劇情中，更多地關注劇作本體和欣賞戲劇之美。但序幕街景的旋轉與讓子彈飛，以及革命先烈血灑街頭的壯烈，仍具有視覺的沖擊力。而最后鄺兆年住宅在劇烈的動蕩中轟然崩裂，更具有震撼人心的強烈效果，寓意與象征著舊世界的行將崩潰與新世界的即將誕生。

這無疑是一部表現與歌頌中國共產黨人追求理想與執著信念的劇作，在黑夜沉沉、血色蒼茫的舊中國，以林雨霏為代表的共產黨人是怎樣面對敵人帶血的屠刀，經歷著生與死的嚴峻考驗，通過拋頭顱、灑熱血，雖九死其猶未悔的頑強抗爭，終于贏得勝利與和平的陽光普照中華大地。然而該劇并不僅僅是一部再現和重溫革命歷史的作品，并不僅僅是為了忘卻的紀念，它另有深意和針對現實的思想指向。劇作通過主人公喊出的話語，“每一個共產黨人，任何時候都要問一問自己：還記得你當初的入黨誓言嗎？還記得共產黨的革命宣言嗎？”對于今天顯然有著強烈的警示意義和作用，它讓歷史昭示現實，提醒和告誡已走過九十個年頭、并處于執政地位的共產黨人，在繁花似錦卻也是荊棘叢生的征途上，怎樣繼續保持應有的理想與信念、氣節與品格，把共產主義事業永遠推向前進。因此該劇以其獨具戲劇魅力的藝術表現，將其思想主題振聾發聵地傳達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