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芬
(中南民族大學 工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5)
圓滿與殘缺:中西神話不同的文化意蘊和人生哲學
劉 芬
(中南民族大學 工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5)
中國神話《羲和伴日》表現了母系文化中母親在孩子成長中的地位和作用,以及中國社會個人服從社會大局的文化意識。希臘神話《法厄同》則強調了個人主觀意愿的作用,強調了父親在孩子成長中的作用。兩個神話故事在敘述角度、社會價值觀和人生哲學上的不同,體現了中西文化的差異。
羲和伴日;法厄同;文化差異
不同的歷史條件和道德倫理觀念折射在神話里就形成了異彩紛呈的不同類型的神話文學,它們也是不同民族心理和民族性格的外化,更是形態各異的民族文化的體現[1]。由此可見,要認識和剖析一個民族以及這個民族文化的本性,神話是一個重要的原點。本文試圖選取中國著名神話集《山海經》中《羲和伴日》和希臘神話《法厄同》的故事,剖析中西文化及其差異在這個相似主題中的反映。
對于太陽這樣一個自然界中的事物,中國和希臘原始居民們都進行了自己的認識、理解和詮釋。《山海經·大荒南經》:“東南海之外,甘水之間,有羲和之國,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淵。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后人把這個故事進行了擴展:羲和每日為兒子套好龍車,拉著兒子晨明時分從曲阿出發,定昏時分來到蒙谷,然后又趕往湯谷,幫兒子沖洗去一天的風塵,然后迎接第二個當班的兒子。如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羲和跟十個兒子嚴格按時度過每一個白晝,給人間送去溫暖。整個敘述角度都是圍繞羲和——太陽之母如何陪伴兒子恪盡職守地為人類服務展開,塑造了一個善良、慈愛、自制、沒有個人生活和需求的偉大的中國母親形象。一方面,這反映了該神話產生的時代背景,中國正處于母系氏族時期,神話是氏族社會母權時代的產物,表現出一定的女性崇拜;另一方面,這種女性崇拜意識一直存在于人們的潛意識里,雖然在后來的父權社會意識的壓制下,這種潛意識與男尊女卑的社會意識形態相結合,就對女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和道德規范標準。羲和這樣的母親形象應運而生并生生不息,存在于中國人對于母親的集體記憶中。
對于同一個自然物太陽,希臘人則選擇了完全不同的視角。法厄同是太陽神阿波羅和水澤仙女克呂墨恩所生的兒子,因為受人嘲笑,說他不是神祇之子,因而去見阿波羅:“我請求你給我一些憑證以向人們證明我確實是你的兒子。”父親指著斯堤克斯河發誓說,不論他提出要什么憑證都將如愿以償。法厄同毫不遲疑地提出要駕駛太陽車一整天。盡管阿波羅百般勸說,可法厄同不聽勸告,仍然堅持自己的要求。阿波羅不得已,讓他駕上了太陽車,結局自然是法厄同駕駛的太陽車燒毀了大地、河流甚至天宮,也燒毀了自己。可以推斷的是,在西方社會,古希臘文明誕生之時,母權制已經讓位給父權制,男性神靈取代女性神靈而在人們心目中占據了核心地位,希臘神話是原始社會父權制的產物,也就必然以男性為切入點進行敘述。
另外,《羲和伴日》故事中的人物描寫耐人尋味。羲和在與東方天帝結為夫妻之前,長得秀美異常,結婚之后,就再也沒有關于她的外貌、語言、情感方面的描寫,有的只有她做的事情:為兒子“準備光彩奪目的龍車”,“看著兒子消失在蒙谷這才駕著龍車,在已經變得清涼的夜空中,掠過群星和云彩,朝著湯谷趕路,去迎接下一個當班的太陽”。十個太陽除了嚴格遵照自己的職責按部就班地由母親牽引著從湯谷來到蒙谷,讓母親為他們洗去一身的塵埃外,故事沒有在外貌、性格、內心活動、語言等方面添加任何筆墨。而在《法厄同》中,人物形象生動飽滿,既有人物外貌、語言、動作的描寫,又有心理活動的描寫。這樣處理人物,中國文化凸顯了人物的社會功能和職責,是抽象的人;而希臘神話中對人物外貌、語言、心理活動的描寫,凸顯的是具體的人(神),人(神)首先是個體存在的自己,然后才是社會的人。從這一點上來說,中國神話文學性不強,因而對中國古代文學的影響甚微[2]。
中國文化中的儒家思想特別強調人的倫理關系中的道德義務,尤其是孝順的義務,母慈子孝是中國人心目中理想的生活圖景。
《羲和伴日》的故事反映了中國儒家的生活理想。太陽之母羲和犧牲小我,陪伴兒子,為輔助兒子照亮世界而為他們牽馬拉車,照顧飲食起居;兒子太陽神為了照亮人類,忽略小我,為人類恪盡職守。羲和是中國母親的典型形象。這樣的母親形象,是中國的倫理道德一直提倡和宣揚的。慈母孝子,羲和和太陽神,為著同一個目標,各司其職,維持著社會的正常運轉,因此,中國的神成為人們提高自身修養、追求道德境界的標準和模范,也使得中國神話為適應道德教化的需要而具有濃重的說教性。
在《法厄同》這個故事中,太陽神的兒子法厄同雖然是一個凡人,但是他似乎一直是一個正義、夢想和真理的追求者。法厄同為了確證自己是神的兒子,敢于冒險,并最終為了夢想丟掉了性命。對于這個故事,古羅馬詩人奧維德在《變形記》[3]里增加了一個結尾。西方水上的女神埋葬了他的尸體,并在他的墓碑上銘刻了如下詩句:“墓中死者,維法厄同,乘日神車,翱翔太空,其歿堪悲,其志維雄。”對法厄同的冒險和追求進行了慨嘆和贊美。窺斑一豹,從這個故事可以看出,希臘神話以其恒久的藝術魅力催生了西方文化和藝術,造就了西方人熱愛生活、勇于冒險、崇尚英雄氣質的民族精神,為西方文化的繁榮和發展提供了源源不斷的活水源頭。
在《羲和伴日》和《法厄同》這兩個神話中,還有一個重要的文化差異不容忽視,即東西方不同的人生哲學:中國人崇尚生活圓滿,西方人強調生活的悲劇意識。
羲和和太陽神們,因為遵守社會道德倫理,克己為公,因而生活圓滿,家庭生活上母慈子孝,公共生活上各盡其職,母親照顧兒子,兒子照亮世界,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軌道運行。而《法厄同》中,雖然是神之子的兒子法厄同,身為凡人,卻夢想做神的事情,以滿足自己個人的熱望,雖然“其志維雄”,但不免悲慘,白白丟掉了年輕的生命。太陽神阿波羅,如果他像許多的中國父親那樣,發揮自己做父親的權威,堅決不讓法厄同踏上自己的太陽車,是可以阻止這場悲劇的。這樣的話,像《羲和伴日》那樣,希臘神話故事也來個父慈子孝歲月靜好,也未嘗不可。但是,希臘神話卻沒有像中國神話那樣講求實際,而是讓追夢的少年死于非命,慈愛而有巨大能量的父親痛失愛子,讓天庭和大地被不理智的熱情和夢想之火燒焦涂炭,這就是希臘人特有的悲劇意識。
古希臘人以“劇”的方式來消解命運中的“悲”,古中國人則以“樂”去撫平“禮”對心靈的扭曲。“悲與劇”與“禮與樂”這兩種協調方式都是企圖從痛苦中獲得快樂,在痛苦中獲得補償,展示出兩個偉大古老文明的高超智慧[4]。
神話故事折射出了不同民族在不同的自然環境和歷史條件下形成的道德倫理觀念和人生哲學。它以色彩各異的文學特點,外化了不同民族的民族心理和民族性格,同時也在人類認識發展的歷史長河中對民族心理和民族性格起到塑造和內化的作用。毫無疑問,讀一些中西神話故事,對于我們了解世界其他民族的文化和自身的文化具有非常重要的現實意義。
[1]陳新安.中國神話和古希臘神話之比較[J].考試周刊,2008(24).
[2]吳華群,張西虎.中國神話與希臘神話的比較研究[J].社會科學家,2006(11).
[3](古羅馬)奧維德.變形記[M].楊周翰,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
[4]林瑋生.中希神話“秩序軸力”的差異及其文化啟示[J].民族文學研究,2006.
I276.15
A
1673-1395(2011)03-0017-02
2011-01-21
劉芬(1972—),女,湖北鄂州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英美文學及文化研究。
責任編輯 韓璽吾 E-mail:shekeb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