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立春 劉國余
(1.遼寧省財政廳,沈陽 110002;2.東北財經大學,大連 116025)
收入分配一直是宏觀經濟領域重大的研究課題之一,其相關研究可以大致分為三個時期。第一個時期是在古典經濟學時期,經濟學家一直將收入分配理論定位為經濟理論的核心組成部分。這個時期的分配理論是從生產要素的功能性分配的角度作為研究切入點的,與現代意義的收入分配理論有所差別。第二個時期是新古典經濟時期,經濟學家一方面繼續關注要素的功能性分配的研究,同時隨著個人收入在國民收入中的比重不斷上升,其理論研究的重點又開始轉向了收入的規模分配問題,即用基尼系數定量分析個體間的收入差異問題,發展了個人收入分配理論。第三個時期是此后關于收入分配與經濟增長之間相互關系相互影響的傳導機制的研究。早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政治——經濟機制、資本市場的完善程度機制。近期的研究集中在收入分配影響經濟增長的人力資本機制、市場規模機制以及經濟波動和社會穩定機制三個方面。本文重點圍繞近期的研究成果,對收入分配影響經濟增長的傳導機制問題做一個理論性綜述。
將人力資本作為切入點進行研究的基本假設前提是將代表性個人視為一個家庭,且人力資本投資的多少是受一個家庭的初始財富、人力資本投資的機會成本和養育子女的直接成本影響的。即在收入分配不平等的情況下,盡管低收入者預期到人力資本投資能夠在未來產生回報,但其仍有可能因無法自由舉債而沒有進行人力資本投資的能力。從而導致全社會的人力資本積累未能實現最優,并進而影響到經濟長期增長的動力。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羅伯特·盧卡斯早期研究指出,人均人力資本水平的提高有助于促進經濟整體效率以及兩種資本收益的提高。大多數國家發展經濟的經驗表明:知識、教育和人類掌握的技能在決定產出時,即便不是最重要的因素,至少也發揮著和實物資本一樣重要的作用。
著名經濟學家加羅爾和澤拉隨后從借貸約束的角度研究了收入分配與全社會人力資本投資之間的關系,指出當一國的收入分配不平等程度很高,且資本市場不完善時,就意味著有更多的個人面臨信用約束,特別是占人口大多數的低收入者。這必將導致他們不能進行有效的物理或者人力資本的投資,從而導致經濟發展中人力資本的數量不能達到最優;收入分配差距的擴大不利于人力資本積累和經濟增長,且這種影響在長期和短期都是隨時可以發生的。
意大利博克尼大學經濟學家佩羅蒂在研究中指出在進行教育決策方面,如果資本的信貸市場是不完善的,那么富有的家庭人力資本投資較高,貧困家庭的人力資本投資相對較低。因此在收入分配不平等的經濟中,若窮人比例大,那么社會總的人力資本投資就處于低水平,并會導致經濟中人口出生率高。佩羅蒂通過實證檢驗了這一命題,計量分析結果表明:社會中中產階級的比重越大,則人口出生率就越低,人力資本的投資就高,經濟增長率就越高。貝納布按照佩羅蒂理論也證明了這一結果:當不同地區、不同個人的人力資本具有很大的互補性時,不平等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就越大,至少在短期內是如此的。
卡斯特羅創新性地以個體受家庭條件影響的預期壽命為出發點,考慮到收入不平等通過對人力資本投資水平的影響,進而對經濟增長產生影響,認為個體初始的家庭財富水平決定了個體的預期壽命,壽命的長短決定了每個人在教育上的投資水平;因此,收入分配不平等會降低人力資本投資,最終會對經濟增長帶來負作用;即使忽視在收入不平等國家中,資本市場的不完善——個體在教育投資上沒有面對流動性約束——同樣的財富水平低的個人也可能由于預期壽命較短而不愿在教育上投資過多。他還認為,收入水平低的家庭其父母的教育水平一般也較低,家庭教育也因此相對較差,其子女人力資本水平也會相對較低。這一思路等于在擴展的人力資本概念(加入了家庭教育)上對人力資本差異的進一步發展。同時,他指出我們可以預期父母受教育年限較少,其子女接受正規學校教育的機會也會減少,其原因可能是父母對待教育的態度和家庭環境不利于其子女接受更多的學校教育。據此他認為從教育——生育決策角度考察收入分配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可能是有前途的研究方向。
隨后對此進行研究的經濟學家普遍承認教育水平與分配平等和經濟增長呈正相關關系。梅塔在研究中構造了一個一般均衡模型。此模型描述的是一個以工人、管理者和具有明顯的等級制生產為基礎的二重經濟。同時梅塔假設在勞動力市場上個人能力的應用是可持續的,同時產品市場是完全競爭的。梅塔將生產力水平的提高解釋為邊際產品價值的增加,并將教育水平的高低作為衡量科技水平和生產力水平的指標。為便于將是否進行人力資本投資的結果進行對比,梅塔假設不論是技術的進步還是生產力水平的提高,在使一部分人獲得收益的同時,一定會使得另一部分的利益受損,從而導致出現收入的差距。為此,梅塔指出教育水平對收入分配產生影響是通過兩種力量實現的:即一般生產力的提高和勞動力培訓。兩種力量帶來的經濟發展的好處在分享時是不一樣的。一般生產力的提高會帶來經濟體中生產效率的提高,這會使得各個生產部門都能分享到生產力提高帶來的好處,這樣各行各業的工資都會相應的提高,最終的結果是社會總體工資曲線向上平移,而且各行業,以及同行業內的個人之間的收入差距不大。所以生產力水平的提高不會直接的拉大收入分配的不平等。但是勞動力培訓帶來的影響卻是不同的。勞動力培訓是受到接受教育程度的高低、教育培訓成本的多少以及人們追求高技術能力的偏好的影響。教育培訓會導致兩種結果:一方面當工人對培訓的偏好下降,使得培訓變得更難時,會使得公司的培訓成本上升,相應的會拉低企業的利潤率。在此種情況下,一些公司會從經濟中退出。這種變化將會使得經濟體中第一產業規模縮小,給該部門就業者帶來的工資收益減少,此時會導致社會總得工資曲線整體下移;另一方面,當培訓成本上升,使得個人接受培訓提高技能變得更加困難時,那些能夠支付培訓成本的人,會因為勞動能力的提升而變得更有價值,此時他們會獲得更高的勞動報酬。這種影響會使得勞動力培訓帶來的效用在分享時是不均衡:一部分人的工資水平相對提高,同時另一部分人的工資水平會相對下降。因此,會導致該部門工資曲線的斜率發生變化。在上述兩種作用的共同作用下,使得收入分配不平等的程度擴大。同時,由于有能力的人收入水平提高,會激勵人們積極的進行人力資本投資,或者更加自愿的去接受培訓,這就使得社會上人力資本存量增加,從而提高經濟增長率。
從國際市場的擴展和國際貿易的角度研究收入分配狀態的變化,以及其對各國經濟增長的影響的理論可以追溯到赫克希爾——俄林的要素稟賦模型。沿著他們的研究思路,可以很自然的得到如下結論:國際貿易以及國際市場的擴大可以使得窮國,以及窮國之內的窮人更多的受惠,從而不但可以縮小世界范圍內國與國之間的收入差距,同時也可以縮小一國之內的收入分配差距。
在此理論的指導下,克拉克獎獲得者,芝加哥大學教授凱文·墨菲、哈佛大學經濟學教授施萊弗(1989)的研究提出收入分配將通過在市場規模擴大的過程中,不同的市場主體的受益度不等,從而影響到收入分配狀態的變化,最終影響到經濟增長的傳導機制,即所謂收入分配的“大推動”(Big Push)理論。利用墨菲等人的研究思路和框架,世界銀行發展研究部首席經濟學家、華盛頓大學經濟學博士基弗(1995)的研究引入了人口、GDP總額、貿易開放度等度量市場規模的變量,檢驗了這一理論。在他們對收入分配不平等、經濟增長進行回歸時,計量結果并沒有為收入分配不平等影響經濟增長的市場規模機制提供有力支持,至此有關市場規模變化對收入分配、經濟增長的影響成為研究的熱題之一。
S.P達斯(2000)的研究探討了在要素稟賦等方面相似的國家間進行國際貿易時,會對財富和收入的個人分配產生怎樣的影響。他通過分析發達國家與發達國家、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間不同的貿易環境,構造了一個特殊的,模擬發達國家與發達國家間進行貿易的模型。模型的研究結論表明,當貿易發生在兩個國情相似的國家之間時,國際貿易影響收入分配的傳導機制是:由于代際間不同的儲蓄率水平是收入分配不平等的初始原因,這樣當兩國之間的貿易規模擴大時,會導致市場上出現寡頭壟斷競爭,這些寡頭反過來又會受益于規模經濟。這兩者都無形中的放大了初始的不平等。因為兩國間進行的貿易,會直接影響到要素的報酬率,以及不同要素密集型產品的價格,從而影響資本的分配,進而波及到收入分配。與傳統的研究市場規模擴大對收入分配影響的研究框架不同,達斯在文章中指出,一國生產的產品,進行國際貿易的只占一部分,很大一部分是要面向國內市場的。如果擴大了的國際貿易,可以創造更出富競爭性的資本品部門,那么從長期看,國際貿易可以帶來更多的生產性資本,因而傾向于降低資本品價格而提高資本報酬,并帶來高的經濟增長速度。在這樣的前提下,財富水平高的家庭,會有更多的收入進行儲蓄,部分家庭財富的積累速度就更快。反之,低收入家庭的儲蓄率水平就相對較低,財富積累的速度就慢,這樣只會拉大財富分配的不平等度。
哥倫比亞大學教授魏尚進使用1988年-1993年間來自中國的面板數據,探究了當經濟全球化導致的市場規模擴大后,會對收入分配不平等產生什么樣的影響,以及這兩者的合力會對經濟增長產生什么樣的影響。他們的研究表明,一個地區的開放度與不平等之間是呈負相關關系的。也就是在一個城市中,隨著對外貿易額在GDP中占比的提高,城鄉收入差距會不斷的下降。而且當他們為了避免內生性,引入了測度開放程度的工具變量后——即將一個城市距離一個對外港口的距離作為開放度的工具變量——實證結果顯示,開放度與不平等之間的負相關關系仍然是成立的。二者之間的這種關系,反過來會因為市場規模的擴大,以及市場主體能共享對外開放的成果,而對經濟增長產生正的影響。類似的,樊綱(2005)的研究模型得出,關于外資比重、外貿依存度這兩個變量之間關系的實證結果的符號為正,雖不顯著,但t值都超過1。這可能說明在經濟全球化下,這些變量帶來的收入分配是不均等的,從而不利于收入分配不平等程度的下降。另外,外貿依存度對城鄉收入差距也有正影響,統計顯著程度達到1%。這可能是因為經濟外向化主要帶動了城市經濟的發展,因而拉大了城鄉收入差距。這種成果的不能共享,對經濟增長是不利的。
很多學者從市場角度作為出發點進行研究,除了探究市場隨著國際貿易擴大影響了收入分配不平等這一傳導機制外,還通過引入市場結構和性質等因素進行了研究。這些研究普遍指出由于市場機制的本質是倡導自由、平等,所以在市場經濟中,首先是承認人們是有差別的,包括遺傳素質、選擇運氣、社會地位、勞動能力、財產數量等。而且,這些差別在市場經濟中,會以量化的收入差別表現出來。而且,收入差別一旦產生,如果沒有“外力”(如政府的再分配政策)干預,市場機制有使它逐步放大的趨勢,而且不存在能抑制它的力量。這樣導致的結果是,收入水平高的人,在占有初始財富的同時,就同時占有了在未來可以更便利的進行生產投資、進行人力資本投資的機會。與之相反,收入水平低的人則長期的被排斥在這些機會之外。這就出現了由于人們對生產要素的占有和使用權的不平等,使得整個社會出現了“馬太效應”。這些都不利于社會分層之間的垂直流動,也不利于社會穩定,進而對經濟增長產生負面影響。
經濟學家尼瑞從市場性質的角度進行研究,認為如果一國用于國際貿易的產品主要來自國內的寡頭壟斷產業,那么國家在貿易中的形成的競爭,一方面會給國內的寡頭壟斷產業帶來壓力,同時隨著產品市場的擴大,他們也會從中獲得更高的收益,如更大的生產規模和更好的品牌效應等。在這雙重力量的作用下,特別是高的國際貿易收益會吸引更多的物質和人力資源配置到此部門中。這樣,在貿易的全球化的背景下,個人也會因為能力不同和所從事的職業不同導致獲得的報酬有很大差異。從而,導致在國際貿易化的過程中,因為職業的差別,收入差距越來越明顯,不平等程度也越來越高。
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赫伯特·西蒙對市場結構、信息完善程度等因素進行研究。結果表明,在信息不完全的現實世界中,消費者要花費成本去搜尋和收集信息,這就影響了市場結構、價格的形成以及廠商的利潤。從理論上講,信息的不對稱使得企業擁有“市場控制力”(Market Power),而這種控制力的大小是受消費者尋求低價的動力影響的。也就是說,消費者的搜尋活動越積極,就會給企業更多的壓力去降價,從而使得市場的競爭性越好。反之,如果消費者搜尋低價的積極性不高,那么市場的競爭性就差。而收入分配的狀態,將會影響市場參與者渴望獲得信息的動力,因此最終會影響到廠商在的產決策——是否采用新技術去降低成本,以獲得更大的市場份額,從而對整個經濟的增長速度產生影響。
與之前的眾多研究不同,麻省理工學院的經濟學家弗蘭克·利維從國際化會影響到家庭結構的方面進行研究。研究表明,市場規模的擴大會影響收入分配狀態的原因之一是,在經濟全球化的過程中,會導致家庭結構的多元化。即在經濟全球化和國際貿易發展的背景下,會導致以單身女士為主的家庭和“雙收入”(Double Income)家庭增多,同時來自全球化的壓力會使得高薪工作對教育程度要求的提高,這樣受教育程度低的工人由于無法滿足應用高新技術的生產系統對個人受教育程度和能力的需求,就只能在低工資崗位上工作,獲得相對更低的收入。同時,信息通訊、交通等技術的進步,將各國家地區之間的勞動力市場更加緊密的聯系在一起。這樣隨著勞動力市場的擴大,勞動者在擇業時會面對更多的選擇,擁有更大的發揮空間。在勞動力市場逐漸國際化的背景下,會推動能力強的人流向技術能力水平要求更高的部門,所以高能力的勞動者獲得的報酬就越高。同時,隨著工會組織談判能力的下降,以及產業向更低工資收入國家的轉移,會使得低工資標準逐漸降低。低收入者和高收入者工資的不同的變動方向,會導致在市場規模擴大的過程中,收入差距越來越大,從而影響了人們進行工作的動力,最終影響到了經濟增長的速率。
近年來,眾多的學者開始從宏觀經濟波動、社會穩定等角度著手,分析收入分配不平等影響經濟增長的傳導機制。加西亞—佩尼亞洛薩和斯蒂芬的研究表明,在宏觀經濟波動的情況下,由于個人決策時會面對較大的風險,所以出于預防動機,人們就會選擇更多的財富進行儲蓄,所以社會總的儲蓄水平就會相應提高,社會上資本積累的就會越多,投資水平越高,經濟增長速度加快。這反映到勞動力市場,就會使得勞動力供給增加,從而引起勞動報酬率降低。與之相反,資本報酬率會相對的提高。由于社會初始的資本分配是不平等的,這就會導致收入分配不平等程度加劇。隨后很多學者的研究也多沿著相似的思路進行,但是他們更多的是關注了經濟波動對兩個經濟發展水平不同的國家而言,最終的影響有何不同。在結論中他們都類似的指出,對于窮國和富國而言,由于其各自的金融市場發育程度是不同的,所以在出現經濟波動時,對兩國產生的影響也是不同的。具體說來,對高收入國家來說,只有當經濟波動幅度較大時,才會導致收入分配不平等程度提高。而對低收入國家而言,即便經濟的波動幅度不是很大,最終都會導致在該國出現高的收入分配不平等。
在將社會因素引入到收入分配模型的過程中,很多學者還探討了收入分配的不平等會造成社會的不穩定、造成資源的浪費,從而影響經濟增長的機制。他們認為,由于社會財富的分配不公,很多低收入者會通過參加擾亂社會秩序的活動,提出自己對公平的收入分配的訴求。而人們在進行這些擾亂社會治安的活動時,所投入的時間和精力本應該進行投資進行生產性的活動,所以會造成資源的嚴重浪費,影響了經濟增長的速度。同時,政府部門為了預防和制止這些行為的發生,也需要在正常的人力、物力配置的基礎上,增加額外的支出,從而造成另一種意義上的資源浪費。另一方面,暴力犯罪率上升、社會不穩定也會造成對私人產權的威脅。這樣高收入者出于風險的考慮,會將資本進行閑置而不是進行有效的生產投資,進而經濟的績效就低。為了更明確的說明收入分配的不平等會通過影響社會穩定,進而影響到經濟的表現,很多學者采用了一個一般均衡的分析框架。在這個一般均衡的分析模型中,參與者為處于不同收入階層的利益團體。由于這些集團所擁有的社會財富水平不同,所以他們會在最大化本階層效用的前提下,選擇不同的策略組合。一般說來,來自低收入階層的團體會傾向于選擇高稅率或者高的轉移支付率,反之,高收入階層的人會偏好低稅率和低的轉移支付率。當社會賦予兩個集團表達偏好的渠道不對等時,低收入階層會因為缺少偏好表達渠道而采取極端的行為,如犯罪、暴動等暴力行為,導致社會的不穩定。而這種博弈的結果往往是囚徒困境:各集團都不能得到所偏好的政治決策,導致各個集團的效用水平都劣于最優的效用水平,而且此時的經濟增長率也是最低的。反之,若收入分配的平等度高,各集團就可以實現更大的效用,而且經濟能獲得更高的增長速率。
R.戈麥斯和 D.K.福特(2004)的研究,在模型中同時引入了委托—代理成本、信貸約束、政府的財政支出政策和社會不穩定因素,探討了為什么當一國的人口結構更傾向于年輕化時,收入分配不平等程度往往更高。他們在文章中假定時間的機會成本是代理成本和社會不穩定模型中的重要變量。他們的模型顯示,若在人們的工作周期中,隨著年齡的增長對可能失業的預期不斷下降,那么就會導致社會不穩定的因素隨著年齡增長而顯著減少。為此戈麥斯指出,正是由于年輕人和老齡人面對的失業風險不同,所以當一國內的年輕人比較多時,社會的不穩定性就更大,收入不平等的程度就高。反之,當一國內40-50歲的人口所占的比例較高時,社會的穩定性就更好,收入分配的不平等會出現逐漸縮小的趨勢。戈麥斯在接下來的分析中引入了信貸約束,最后他指出若一國資本市場上的融資存在很大的信用約束,那么在一個年輕人口占很大比例的國家里,其經濟初期的收入分配不平等狀態會出現持久化的趨勢。而且會因為融資方面的障礙,使得低收入者突破初始財富對投資限制的能力下降,從而抑制社會生產力潛力。而在年齡結構偏高的社會中,儲蓄與借貸之間的比率會更高。也就是說在這樣的國家里信貸約束會相對較小,從而低收入者能夠相對容易的獲得借款,通過增加在人力資本和營養方面的投資,可以提高個人的能力,從而能夠進行生產效率更高的生產活動,所以社會的不平等程度會相對較低。在將政府的財政支出政策引入分析模型后,戈麥斯證明了,即便政府在做決策時選擇遵循中間投票人原理的決策程序,但是由于在收入分配不平等程度高的國家里,年輕人和低收入的個人面對當前的稅率,預期未來的自己將會有更多的機會去從事高收益的生產活動,從而進入到高邊際收益的部門。這樣為了減輕未來可能承擔的稅負,在投票的過程中他們不會依照自己當前的收入狀態去選擇高稅率,而是按照預期的收入顯示自己的政治偏好,去推動政府選擇低稅率。戈麥斯的研究結論,一方面表明了即便初始經濟條件相似的國家,但是由于國內的人口結構不同,其未來的經濟發展路徑也可能出現很大的不同。另一方面,這個結論也表明了,由于人們在進行政治決策時,不會正確的顯示自己的偏好,這樣不但會損害以收入分配平等度為衡量標準的社會的公平度,而且這種長期的嚴重的收入不平等更將導致經濟發展中的效率損失。其政策含義是,政府如果可以對勞動力的年齡結構進行適當干預,那么不但可以提高社會收入分配的平等度,同時有利于獲得更快的經濟增長速度。
收入分配不平等與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一直是學術界關注的焦點問題之一。雖然在對庫茨涅茨的倒“U”假說進行檢驗性研究的過程中,關于收入分配與經濟增長之間關系的結論并不明確,但后來的研究都顯示,收入分配與經濟增長可以通過各種傳導機制互相影響,這就為各國政府做出有關收入分配的決策選擇提供了依據。
具體說來,眾多的研究結論認為,當出現了收入分配的問題之后,市場在縮小收入差距方面是無能為力的,更多的是要靠政府,這就需要政府在做出有效的政策選擇時,首先要明確收入分配影響經濟增長的傳導機制。因為,兩者間的影響機制表明,即便是在經濟增長時,它所帶來的好處也不能自動地惠及窮人,不能自動地彌補為了追求效率而犧牲的公平狀況。因此,政府就必須,也只能通過制定有針對性的政策,通過影響這些傳遞變量來實現對收入分配與經濟增長的調控。這也是近代學者們投入很多的精力去研究收入分配和經濟增長之間的動態演化的一個深層次原因。
在此領域的進一步發展方面,我們會發現,在收入分配不平等影響經濟增長的人力資本機制方面,鮮有將教育——生育機制融入到其中的研究,這是未來可以深入的一個方面。同時,收入分配不平等與經濟波動以及收入分配不平等與通貨膨脹等方面,現階段的研究并未得出一致結論,這說明收入分配不平等與宏觀經濟之間的關系更多的是一個實證問題,這就需要更多地進行針對不同國家的實證分析。同時,已有研究在假設、方法和模型方面還存在進一步改進的空間,我們下一步可以在模型的假設和方法選擇方面作進一步的擴展性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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