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購合同模式下的風險與對策

張 浩,趙水彬

(1.中國石油工程建設公司伊朗分公司,北京100120;2.中國石油工程建設公司 采購部,北京100120)

回購合同模式下的風險與對策

張 浩1,趙水彬2

(1.中國石油工程建設公司伊朗分公司,北京100120;2.中國石油工程建設公司 采購部,北京100120)

回購合同是伊朗政府現階段授予國外石油公司的一種有限獲利的風險服務合同。其產生和使用既有法律的原因更有深刻的經濟原因。回購合同模式下存在著政治、經濟、投資上限、資本回收、開發周期、當地份額、工作許可證配額限制和社會保險等諸多風險。國外石油承包商應從發展戰略出發,重視項目的前期調研和可行性研究,深入分析關鍵性條款,采用靈活多樣的投標方式和采購策略,選擇合理可行的退出機制,謹慎規避風險。

回購合同;貿易風險;油氣開發

回購合同是伊朗政府現階段使用的授予國外石油公司的一種有限獲利的風險服務合同。2009年1月,中國石油公司同伊朗國家石油公司(NIOC)簽署了一項價值17.6億美元的油田開發協議,計劃分兩階段開發北阿扎德甘油田。7月,中石油從道達爾手中接管了其在南帕斯氣田的股權,成為第11期項目的開發者,簽署了總值達47億美元的合約。8月,中石油與NIOC簽署價值25億美元共同開發南阿扎德甘油田的合作備忘錄。以上三個油氣合作項目皆采用“回購合同”模式。合同約定,承包商以伊NIOC的名義并代表其進行作業,承擔油田開發的全部投資和技術服務;油田投產后,從油氣銷售收入中收回投資并獲得作業、財務和報酬等費用。回購合同實質上是NIOC授予國際石油公司的一種有限獲利的風險服務合同。這種模式存在著譬如政治、經濟、投資上限、資本回收、開發周期、當地份額、工作許可證配額限制和社會保險等諸多方面的風險。因此,承包商必須深入研究回購合同模式下的風險并提出相應的對策。

一、回購合同模式產生的原因與作用

回購合同模式是伊朗政府1997年底進行42個區塊公開招標時首次推出的,一直沿用到今,已經成為伊朗油氣領域對外合作的一種主要模式。伊朗政府采用“回購合同”模式主要基于兩方面原因:一是伊朗憲法第81條“禁止給予外國人以開設商業、工業、農業、礦業和服務業方面的公司和企業的權利”,即受國際油氣承包商歡迎的“產品分成協議”模式不能在伊朗境內使用;二是深層的經濟原因。為了不違背憲法和控制國家的資源,1997年底NIOC同意采用回購合同模式引進國外投資商開發油氣項目。回購合同模式下,承包商承擔油田勘探開發的一切費用,項目投產后從原油銷售收入中回收成本和報酬,之后項目的一切權益轉交給NIOC,承包商將不能獲得后期產量帶來的豐厚利潤。伊朗油氣儲藏豐富,采用回購合同模式要比產品分成模式對他們更有利。

回購合同既是規范和約束NIOC與承包商之間權利和義務的有效法律文本,又是調節石油生產總利潤在雙方之間分配的杠桿和標準。具體說,回購合同主要發揮著以下三個方面作用:一是伊朗政府與承包商之間進行油氣資源勘探、開發的紐帶,也是伊朗政府合理開發和利用石油資源、實現石油資源開發戰略規劃的法律保證;二是規范和約束伊朗政府與國際石油承包商之間權利和義務的法律文件,也是承包商進行石油資源勘探開發和實施生產作業的法定依據。三是有效保障和調節油氣資源生產總收益在伊朗政府和承包商之間的合理分配,保障承包商的投資效益,降低其風險。[1]

二、回購合同模式下的風險

謹以2009年度某油田勘探開發一體化的回購合同草本為例,對回購合同模式下承包商可能存在很大風險的主要條款加以分析。

1.政治風險。伊朗目前面臨著安理會、歐盟和美國的多重制裁。2010年4月14日,美國簽署了迄今為止最嚴厲的制裁法案H.R.2194,將制裁對象擴展到全球任何一家向伊朗能源部門投資、向伊朗出口成品油以及向伊朗能源部門提供金融、保險服務的企業。此外,也不排除美國武力解決伊朗核問題的可能。北非和中東地區的社會動蕩,無疑將對中東格局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伊朗局勢也將因此平添諸多變數。因此,投資伊朗最大的風險在政治方面。

2.經濟風險。盡管伊朗《吸引外資和外資保護法》也含有外資利潤可自由返回和減免稅收等規定,但同時又有很多模糊的概念和限制:伊朗外匯管制嚴格,目前仍未有任何外國銀行在伊朗設立分支機構。投資者將利潤匯往國外,需要得到伊朗監督委員會的批準;如遇到國內外匯短缺時,政府將限制投資者匯出,但允許投資者以出口規定商品獲得補償。伊朗方面與外國投資者如發生糾紛可訴諸法律,但要以伊斯蘭法庭的裁決為最終裁決。可見,由于伊朗是政教合一的國家,加之目前的伊朗社會還不是一個法制健全和完善的市場經濟社會,由此帶來很大的不確定性。

3.投資上限風險。承包商在開發期結束前,按照合同和國際石油行業的慣例承擔與開發作業相關的一切成本,但承包商的投資有嚴格的上限,NIOC僅據其投資上限支付報酬,實際開發過程中超過上限的投資則不能回收,也得不到相應的報酬,因而蘊藏著巨大的潛在風險。[2]譬如2004年2月,日本石油公司與NIOC正式簽署共同開發阿扎德干油田的合同,項目總投資28億美元,日本持股75%,伊朗國家石油公司持股25%,原來計劃在2007年正式投產,但后來日本從該項目撤資。外界一般認為是美國政府制裁所致,實際的主要原因是項目可能產生的資本成本超出預期資本成本上限太多,根據原來的合同條款該項目已經不再具有投資價值。

4.資本回收風險。根據合同,成本回收包括資本成本和非資本成本回收、操作成本和銀行費用等。報酬指數乘以開發階段的實際總投資為承包商的總報酬。總報酬按商業生產年度分期支付,但每年得到的實際報酬不能超過年產量的一定比例,即報酬天花板限制。剩余的報酬可以轉結到下一個商業生產年支付。NIOC認為,合同收益率是承包商不應該達到的數值,因為很多情況下都存在導致承包商收益率降低的條款,而很少出現導致承包商收益率上升的合同內容。

5.開發工期風險。項目工期是根據承包商向資源國提交項目的總體開發計劃(MDP)確定的。NIOC批準給承包商的工期一般比較緊張。合同要求,在NIOC規定的時間內,承包商必須完成相應的工作量和義務投資。油氣勘探開發的各個環節均存在許多不確定因素,回購合同中總體開發方案的提出和最終談判結果都極大地影響著回購合同的執行。由于伊朗國內基礎配套設施不完善,許多做法與國際沒有接軌,也會導致承包商很難按正常施工計劃如期實施,這在某種程度上加劇了項目整體施工周期的緊張度。從以往使用回購合同的歐洲國家、加拿大和日本執行的項目情況看,超出預定開發周期是常態。

6.當地份額風險占51%。回購合同約定,在油氣田開發過程中,承包商必須最大化地利用當地資源,承包合同額的51%要用在伊朗并對當地份額負有合同義務,否則就要被處罰。國際承包商要在其技術標書和商務標書中包括伊朗當地份額計劃、利用當地分包商的計劃、當地雇員的雇傭和培訓計劃、當地設備和材料利用計劃、技術轉讓等內容;同時,NIOC是通過過程控制最終實現51%當地份額這個目標的,利用51%當地份額的每一步所涉及的采購廠家和當地分包的程序等都需要它的審批。

7.采購風險。首先是嚴格的審批程序。[3]在回購合同模式下,NIOC對承包商的采購活動有嚴格控制的權力,比如嚴格控制材料和服務供應商名單、采購策略、超過一定采購金額的招標文件、評標方案和評標結果等都需要審批。其次是物資采購受限。作為海灣地區的大國,伊朗多年來一直飽受西方國家的封鎖和禁運,大部分高端的油氣開發設備、工具、專用材料和技術等很難從西方國家的大公司獲得。油氣田開發中,通常需要使用一些價值比較高的高端設備和材料,占開發成本的比重大,而伊朗國內幾乎沒有能提供這種技術或材料的公司,因此很難滿足當地份額的要求。

8.工作許可證配額限制風險。如果國外承包商直接和伊朗業主簽訂合同,簽約后首先要向伊朗業主申請外國雇員配額。為保護當地勞動力就業,該配額數量有限。伊朗勞工法規定,雇傭一個外國雇員必須同時雇傭三個伊朗當地人,社會保險機構(SSO)是這項法規執行的監控機構。有的外國公司在當地雇不到合適的雇員或不需要那么多,甚至采用了“空名額”的辦法(即給吃空名額當地人員發工資,繳納社會保險,但不用上班)來滿足該項規定。由于外國雇員配額和工作許可制度的限制,靠大量從國內動遷施工隊伍的做法行不通,承包商必須仔細研究如何盡可能地使用當地資源來開發項目。

9.社會保險風險。伊朗社會保險法規定,當地雇員工資的7%和相當于其工資23%的社會保險,由承包商每月交到當地社會保險機構。承包商的社會保險責任是以項目為單位履行的,項目完工后,承包商拿著由業主簽發的信函到當地社會保險機構辦理項目社會保險清結事宜。承包商只有將核定的項目社會保險總金額繳清后,才能從當地的社保機構拿到社會保險清結證明。承包商如果對社保機構認定的社會保險費有異議可有兩次抗辯機會。社會保險法還規定,項目業主必須從每張進度發票中預扣5%,并扣押最后的一張發票,直到承包商從當地的社會保險機構拿到社會保險清結證明,業主才可以將每筆發票預扣的5%和最后的一張發票的金額釋放給承包商。承包商必須在工程結束一年內從當地社會保險機構拿到社會保險清結證明,否則業主必須在一年到期時將預扣的5%和扣押的最后一張發票的金額全部上繳當地的社會保險機構。即便如此,當地社保機構還會繼續追究承包商的責任,并且可能對承包商進行重罰或采取凍結賬戶等極端措施。伊朗的社會保險法非常復雜,對承包商的社會保險責任履行的要求也是環環相扣的。

三、規避風險的措施

總的來說,在伊朗回購合同模式下的風險很多,總承包商在簽訂合同前應盡最大努力去識別其中潛在的各種風險,并采取措施盡可能地減少或規避風險。

1.從發展戰略出發,謹慎規避風險。在伊朗投資最大的風險是政治風險。國際上的制裁與國內動蕩的時局,大大加劇了在伊朗投資的風險。中國的國有石油公司對伊朗的投資之所以出現“雷聲大雨點小”,來自美國的制裁壓力是一個重要因素。因為中石油、中石化和中海油的股份公司,均以發行存托憑證的方式在美國上市。他們之所以愿意頂著政治和商業的雙重風險在伊朗謀求一定程度的突破,更多的是出于未雨綢繆的戰略性考慮。

2.高度重視項目的前期調研和可行性研究。實踐證明,大量的油氣合同的風險包含在合同簽訂前的可行性研究和合同談判階段。中國石油公司剛剛進入伊朗油氣市場,[4]對伊朗的地理、地質、氣候、商務、法律環境、社會環境等方面的了解還不充分,如對潛在的風險估計不足,很可能造成合同簽訂后開發工作受阻,實際投資遠遠超出天花板價格,導致投資不能回收。因此,必須高度重視所開發項目的前期調研和可行性研究,對潛在的風險做充分的預測和準備。

3.采用靈活多樣的投標方式。一是對于有能力獨立完成的油氣勘探開發項目,可采用獨立的投標方式。項目中標后,總承包商對分包項目再次進行招標,轉移部分風險給分包商。二是針對國際石油公司紛紛撤出伊朗石油市場的情況,可與當地公司采用聯合體投標的方式投標,以增強投標競爭能力,共同承擔項目風險,取長補短,最大可能地利用當地資源,提高項目的執行力。三是采用合作投標模式,即總承包商在項目投標期間就確定項目中標后的分包商和分包工作范圍,并與分包商共同完成該項目的投標工作。

4.對關鍵性的商務條款或技術條款進行深入分析。要根據回購合同的特點,針對商務性和技術性的重要條款,采用科學的風險分析和投資決策方法進行系統性分析。譬如對合同收益率、風險和收益變化、資本投資上限、成本回收上限、銀行費用、報酬費、產量測試、獎懲機制、一定的開發周期等商務條款,可采用最優化方法、線性規則和運籌學等方法進行系統的設計、量化和評價,以便進行科學的預測與決策。

5.采用靈活的采購策略。伊朗復雜的國際政治環境和回購合同模式的特殊性,決定了必須采用靈活的采購策略。首先,對于使用量大、技術含量高但伊朗國內不能直接得到的物資,可以集中采購,這樣既可以提高效率又能降低成本。其次,對于生產技術含量不高的物資,可以采用議標、詢價、現場采購方式在伊朗國直接采購。這樣既有利于發揮當地的資源優勢,又能滿足當地資源利用份額的要求。第三,對于一些技術含量高、價值大且采購不受限制的物資,可以和本地相關廠家簽訂合同,由其進行簡單加工或包裝處理后,直接進入到本地資源的份額中,但這樣做之前必須獲得NIOC的認可。第四,對于一些不可替代的高端技術設備或專利技術,生產商基本上是西方國家公司,可以采用間接采購。

6.選擇合理可行的退出機制。根據回購合同的特點,結合承包商的利益選擇合理的退出點,這樣會大大降低承包的風險。其一,承包商在宣布發現商業油田并被NIOC認可后,有權選擇是否進入開發下一階段。承包商可以根據實際情況選擇是否退出開發。如果選擇退出開發,承包商有權收回勘探開發階段的投資、銀行費用和相應的報酬費。其二,選擇在確定投資天花板價格時退出。NIOC對整個招標過程和結果有絕對的控制力。為了制約NIOC的權利,承包商可以和NIOC達成以下協議:如果在固定的時間內對天花板價格達不成一致意見,協議將終止,但NIOC應該償還承包商前期的投資、銀行費用和相應的報酬費。

現在,向外開放的石油資源越來越少,對于石油對外依存度超過50%的我國來說,占據石油資源豐富的伊朗市場,具有國家能源安全戰略意義。隨著國際油氣領域激烈的競爭,高回報的投資機會越來越少,因此要珍惜并認真選擇投資機會。國際上對伊朗的嚴厲制裁造成了國際石油巨頭紛紛退出當地石油勘探開發市場,給我國石油公司進入和占領伊朗油氣市場提供了千載難逢的戰略性機遇。如果伊朗形勢急劇惡化,我國的承包商將失去很多的投資機會,而如果形勢很快好轉,伊朗的投資條款將變得更加苛刻。2011年至2015年是伊朗的第五個五年計劃時期,伊朗政府有強烈的吸引外資發展油氣工業的要求,也采取了相應的積極措施。盡管伊朗市場存在諸多變化莫測的風險,但是結合伊朗國家形勢和回購合同的特點進行綜合分析判斷,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伊朗是目前我國在世界上難得的可以在油氣領域深度合作的國家之一。只有牢牢抓住這個歷史性機遇,立足長遠,在伊朗的油氣領域積極開展靈活多樣的友好合作,加強政府間、企業間的交流,中伊油氣合作才能獲得更大的發展。

[1]周林森,鄭德鵬.國際石油勘探開發合同模式以及最新變化趨勢[J].國際石油經濟,2006,(9):23-25.

[2]馬宏偉.伊朗新一輪油氣勘探開發招標及合同模板分析[J].國際石油經濟,2007,(9):51-56.

[3]楊成.伊朗回購合同模式下的采購策略探討[J].國際石油經濟,2008,(3):21-25,35.

[4]王靈碧.國際石油合同中的風險與對策[J].油氣地質與采收率,2006,(5):98-102.

Risk Analysis and Countermeasure Research on Buy-back Contract Mode

ZHANG Hao1,ZHAO Shui-bin2
(1.Iran Branch,China Petroleum Engineering ＆ Construction corp;2.Purchasing Office,China Petroleum Engineering ＆ Construction corp.Beijing 100120,China)

Buy-back contract is a kind of risk service contract with limited benefit,which is presently used by Iranian government to award international petroleum companies.The emergence and usage of Buy-back contract is as a result of not only the legal factors but even also the profound economic factors.There are so many risks in relation to politics,economy,investment ceiling,cost recovery,development cycle,local content,work permit quota and insurance etc.under the Buy-back contract.In order to avoid the aforementioned risks,foreign contractors should,according to its development strategy,pay special attention to the initial stage investigation and feasibility study,deeply analyze the key clauses,adopt flexible tender method and purchasing policy and choose reasonable drop out methods.

Buy-back contract;trade risk;oil gas development

F715.4

A

1672-3910(2011)06-0073-04

2011-04-20

張浩(1974-)男,河北辛集人,碩士,合同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