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五區間的聯姻》:蘇菲主義關照下的婚姻母題

鄭錦菁

《三四五區間的聯姻》:蘇菲主義關照下的婚姻母題

鄭錦菁

《三四五區間的聯姻》(以下簡稱《聯姻》)是多麗絲·萊辛的第二部外太空小說。該作品所表現的婚姻母題在蘇菲主義視域下得到鮮明的呈現:在超越的婚姻空間和跨越的聯姻意識中彰顯了萊辛對異質文化互動的深度關懷。

三四五區間的聯姻;蘇菲主義;婚姻母題;超越;跨文化

在《南船星座中的老人星座:檔案記載》(Canopus in Argos:Archives，1979—1983)五部曲的第二部《聯姻》中，萊辛描繪了迥異的三四五區間在婚姻聯結下歷經的沖突、發展和融合。這是萊辛自70年代大膽涉足科幻小說領域以來的又一部力作。萊辛曾將《聯姻》定為她最喜歡的小說之一，“從來沒有一本書讓我如此暢享其間”。［1］P177

《聯姻》繼續探討萊辛熟悉的主題“育兒本質;兩性關系，人類與自然的和諧，社會角色與自身人格的關系;英才的脫穎;藝術家的責任”。［2］P153蓋伊·費斯認為“多麗絲·萊辛在一個特別的領域，全神貫注于展現兩性之間彼此支配的平衡性和相互需要”;［3］P138凱萊·格林指出它“展現了性別的社會建構論，各個區的傳統決定了各自情愛、友誼和養育的方式”;［1］P181格羅夫認為它展現了烏托邦向反烏托邦的轉變;［4］P111貝齊·德雷恩將它讀作“一部心靈成長的寓言”，認為，“(它)以中古傳奇的模式公開呈現與圣杯神話、亞瑟王故事的相似性——國王與王后，宮殿與庭院，魔法護盾，高貴的戰馬，披掛盔甲的戰士，以及身著飄逸長袍的女性”。［5］P162國內對《聯姻》的研究也在不斷深化:李福祥指出它是“一部具有烏托邦式傾向的政治小說”;［6］P42胡勤分析它反烏托邦的敘事結構;［7］P43黃梅品評它是萊辛譜寫的一部殖民變奏曲。［8］P163但鮮有人關注《聯姻》的婚姻母題，而這恰是萊辛在蘇菲主義關照下的精妙之處。因此，本文借助蘇菲主義的視域，圍繞婚姻母題的兩個層面:超越的婚姻空間和跨越的聯姻意識，展現出萊辛對跨文化的呼吁。

一 超越的婚姻空間

對萊辛來說，蘇菲主義并不是一種強調禁欲、浸染神秘色彩的宗教，而是超越性的思考模式，即在思維上倡導“超越慣常的局限”。［9］P14帶著這樣的視域運思《聯姻》，別樣的婚姻融合展露于前。婚姻被認為是引導人類進入夫妻的共同體，是一種私下空間里“私下的妥協，一種兩個家長之間的協商事務，其中，一個是現實的家長，他是女兒的父親，另一個是潛在的，他是未來的丈夫”。［10］P353在《聯姻》中，萊辛匠心經營了兩段破天荒的婚姻:源自天啟者的諭令，伴隨著神秘的鼓聲、口信，三區女王愛麗·伊斯遠嫁四區國王本恩·艾塔，隨后四區國王本恩·艾塔迎娶五區女王瓦西。但婚姻并不囿于傳統個體的私密空間，而是在集體前彰顯:“從他們相遇，一直到他們分開……每個人都能知道他們在一起，都能分享這段婚姻”。［11］P95對婚姻當事人而言，他們的一舉一動超脫了行動者自身的意義，妻離子散的場面并未過多勾起牛郎織女般痛徹離別的悲壯，而是廣源的蝴蝶效應——區域整體的流變。正如小說題目所暗示的，聯姻的立足點是區域之間，而非個體之間。

二三四五區是依次遞降的地域景觀:二區“比三區高出許多”;［11］P81三區 “坐落著許多城鎮的中心高地”;［11］P31四區“海拔較低，地勢平坦”;［11］P13五區則是低洼之地。類似萊辛早中期小說復現的房間意象，她在《聯姻》中演繹了空間上三區女王的“低就”與四區國王的“高攀”、以及四區國王的“低就”與五區女王的“高攀”。四區國王成了東方古奧的曼荼羅，即區域相通的樞紐，消除了三區和五區空間的分離，建構了沉溺與升華疊合的婚姻空間。蘇菲諺語說，“活在世間，但不屬于它”。［12］P135究其實質這是定位的問題:跳脫習得的身份感，加強真實的自我探尋。交織的婚姻空間造就了各自不同程度的流散身份，促發了國王和女王主體間性的沉思，形塑了跨越的聯姻意識。

二 跨越的聯姻意識

達爾文進化理論推演了動物至人類層面的流變。萊辛在《聯姻》中以二三四五區間的意識差體現了對達爾文進化理論的推進。五區尚無主體意識，是動物本性;四區有主體意識，能明辨善惡是非，屬于人類精神的范疇;三區是充分發展的人類精神;二區則是脫離肉體束縛的天使精神，這契合了蘇菲主義對人類靈魂的層級劃分:感官的、心靈的和精神的。但是空間上的分割劃分導致各區意識上的禁閉阻滯、靜止無為，其客觀對應物便是動植物的萎靡不振。國王和女王的聯姻則暗合各區意識的跨越聯姻，濃墨重彩體現于三區女王愛麗·伊斯和四區國王本恩·艾塔的婚合上。

三區百姓福樂，是明靜安寧的烏托邦;而四區戰事不斷，是動蕩混亂的惡托邦。在天堂福地與地獄深淵的張力中，兩區的意識狹隘也浮出冰面。三區患有意識上的優越論，傲視他者、自鳴得意，如三區打油詩所言“三區優于四區/我們(三區)的生活祥和富足/他們(四區)的世界充滿戰爭”。［11］P2四區則患有意識上的單向度:“個人的意志可以完全服從于軍隊可怕的集體意志”。［11］P330四區的建筑群便是與四區均化效應相融相契，那是一片“整齊劃一、枯燥沉悶的土地，它由運河和改造過的小溪分隔開來，這里規則地遍布著軍事化生活方式統馭下井然有序的軍營”。［11］P31

蘇菲主義認為“心智的啟蒙只能通過參與、體驗才能獲得，而不是理智的方式”。［13］P567婚姻的本質就在于全身心地走進對方的心靈，由此通向完善的自我。三區女王和四區國王而后相互體悟而親密美滿的婚姻隱喻著意識上的超越。對三區女王而言，通過抵至四區的沉降使得自我的封閉意識被扯落，“她的美麗王國……從前是范圍有限而涇渭分明的……然而現在它如波浪般起伏、蕩漾，一直向上延伸”。［11］P84對四區國王而言，是全新的意識，不同的視域風貌:“他深深明白，在特定的常規中，他在理解力上有相當大的缺陷，并且確實各種知識儲備都很不足”。［11］P92正如他們的婚姻在“性愛(中)帶著尊重和承諾，并不是他的自我延伸，也不是她的，卻是對他們雙方的致敬”，［11］P204萊辛凸顯了意識的跨越性而非優越性。不僅如此，空間的雜交、錯位承載著更為宏大的異質文化通融現象。

三 通融的異質文化

在萊辛筆下婚姻母題兼備聯結觀具象和抽象并存的載體。在具象層面上，婚姻強大的性結合能力，維系著命脈的傳承，所以區域的生機衰竭因聯姻而迎刃而解。在抽象層面上，婚姻亦是個體相互的施與、獲取，暗喻文化領域所進行的嚴肅對話，由此傳達了一種行動的哲學，呼吁異質文化間的互相審視、質疑和對峙。如三區和四區分別舉行的民謠俚曲聚會。三區女王號召對古遠歌謠的追憶，在類似蘇菲式的超個體記憶中，三區遺忘或說壓抑的文化層面在四區的歌謠中獲致浮現。難能可貴的是，三、四、五區間的聯姻倡導的不是二元交流，而是新形勢下多元文化的溝通。

婚姻母題以世界的胸懷，世紀的倫理消融了封閉的空間格局，阻滯的意識形態，閉塞的文化群體，并在文末向讀者呈現了聯姻努力的成功曙光:“各區之間的走動很頻繁了，從五區到四區，四區到三區，還有三區到二區”。［11］P340而這正是萊辛對惠特曼跨世紀的應和:“種族、鄰里需要聯姻/在聯姻中獲得/有待橫渡的海洋，有待縮短的距離/有待焊連的大地……讓各個國家、各個地區，如手拉手的新郎新娘，在你面前翩翩起舞”。［14］P565－5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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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lover，Jane Ashleigh.A Complex and Delicate Web［J］.A Comparative Study of Selected Speculative Novels by Margaret Atwood，Ursula K.Le Guin，Doris Lessing and Marge Piercy.Rhodes University，2007.

［5］Draine，Betsy.Substance under Pressure:Artistic Coherence and Evolving Form in the Novels of Doris Lessing［M］.Madison:University of Wisconsin Press，1983.

［6］李福祥.多麗絲·萊辛筆下的政治與婦女主題［J］.外國文學評論，1993(4).

［7］胡勤.反思烏托邦:析多麗絲·萊辛的《異族婚姻》［J］.貴州社會科學，2007(12).

［8］陸建德.現代主義之后:寫實與實驗［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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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多麗絲·萊辛.三四五區間的聯姻［M］.俞婷，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8.

［12］Schlueter，Paul.A Small Personal Voice:Essays，Reviews，Interviews［G］.Vintage Books Edition，1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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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riage Motif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ufism

Zheng Jinjing

The Marriages Between Zones Three，Four and Five(hereafter referred to as The Marriages)is Doris Lessing’s second outer space novel.This work manifests its meaningful motif of marriage in the light of Sufism:its transcendental marriage space and marrying consciousness embodies her deep concern to hybrid cultural interaction.

The Marriages;Sufism;Marriage motif;transcendence;trans－culture

I106.4

A

1672－6758(2011)12－0108－2

鄭錦菁，碩士，福建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福建·福州。郵政編碼:350007

Class No.:I106.4Document Mark:A

(責任編輯:宋瑞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