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永海
(商丘師范學院 政治學與法學系,河南 商丘476000)
列寧黨內民主環境思想探析
司永海
(商丘師范學院 政治學與法學系,河南 商丘476000)
列寧十分關注黨內民主運行的環境條件問題。他提出,政治自由是進行黨內民主建設的政治前提,小農經濟和物資匱乏是制約黨內民主建設的經濟根源,教育水平低下和民主文化傳統的缺失是阻礙黨內民主建設的精神因素;黨內民主建設不可脫離具體的社會歷史環境單獨進行,應在積極塑造良好社會環境中推進黨內民主建設。
列寧;俄共;黨內民主;環境
馬克思恩格斯創建工人政黨時,歐美等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在政治上已普遍承認公民的政治自由,在經濟上已基本完成工業革命,廣大民眾的民主意識也有相當的提高。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兩位導師自然也就并未過多地對黨內民主運行環境問題展開深入探討。但俄國的國情畢竟不同于西方,當列寧運用馬克思恩格斯的民主建黨原則指導俄國無產階級政黨的建黨實踐時,如何正確認識和對待黨內民主的環境條件則成為一個亟待解答的現實問題。俄共第十次代表大會決議中的一則論斷集中表達了列寧關于這一問題的基本立場:“馬克思主義政黨根本否認能找到一種絕對正確的、對革命過程中的一切階段都適合的黨的組織形式和工作方法。相反,組織形式和工作方法應當完全取決于具體的歷史環境的特點以及由這種環境直接產生的任務。”[1](p49-50)基于以上基本立場,列寧分別從政治、經濟和文化等多個角度對俄國無產階級政黨黨內民主的環境條件進行了全面分析。
政黨的政治本性決定了其自身建設必然不能脫離具體的政治環境。俄國無產階級革命運動的發展進程跌宕起伏,俄國無產階級政黨也正是在積極應對復雜多變的政治形勢中不斷成長壯大。無論是處于哪一歷史階段,在對影響俄國無產階級政黨黨內民主建設的眾多環境因素的分析中,列寧始終將政治生態問題置于首要位置。
19世紀末20世紀初,國際工人運動內部出現了修正主義思潮。作為國際修正主義在俄國的變種,經濟派鼓勵工人開展經濟斗爭,反對政治斗爭;崇拜工人運動的自發性,反對黨對工人運動的領導;崇尚松散渙散的“手工業方式”,反對黨的集中統一。經濟派指責列寧的集中制建黨主張具有反民主傾向,強調要維護社會民主工黨的廣泛民主原則。為批判經濟派盲目推行廣泛民主原則的錯誤主張,列寧詳盡闡述了在專制主義條件下無產階級政黨不宜實行徹底民主化的思想。列寧的闡述主要從兩個方面展開:一是從現實可行性層面看,當時的俄國并不具備實行廣泛民主原則的政治條件。列寧認為,要想在黨內實行廣泛的民主原則,就必須完全公開黨的一切活動,黨的一切職務都要經過選舉產生。這些條件在有政治自由的國家是不成問題的,而在沙皇專制主義嚴密統治下的俄國卻是無法實現的。因為沙皇專制政權不給人民任何的政治權利,甚至連一種非官方許可的出版活動都會被看成政治罪而遭受嚴厲的懲罰。因此,列寧指出:“誰想在專制制度下建立一個實行選舉制、報告制和全體表決制等等的廣泛的工人組織,那他簡直是一個不可救藥的空想家。”[2](p113)“既然‘廣泛民主原則’的基本條件對秘密組織來說是無法執行的,那么提出這種原則又有什么意思呢?這樣,‘廣泛原則’就不過是一句響亮的空話。”[2](p131)以上論斷的意思是說,實行廣泛民主原則要以充分的政治自由為前提,在專制主義的俄國實行廣泛民主原則只能是不切實際的主觀幻想。二是從后果危害性層面看,無視俄國的政治形勢而盲目實行廣泛民主原則,必然會使黨遭受極大的損失。列寧說:在黑暗的專制制度下,黨組織的廣泛民主制不僅是一種空想,更是一種有害的兒戲。“說它是一種有害的兒戲,是因為貫徹‘廣泛民主原則’的嘗試,只會便于警察進行廣泛的破壞。”[2](p132)列寧的告誡絕非是毫無根據的危言恫嚇,而是對俄國社會民主工黨建黨教訓的深刻總結。1898年3月1日,俄國社會民主工黨第一次代表大會在明斯克召開。大會通過了《俄國社會民主工黨宣言》,選舉產生了黨的中央委員會,宣告了俄國無產階級政黨的正式建立。然而由于沙皇政府極端嚴密的統治,新當選的三個中央委員在大會閉幕后旋即被捕,黨的地方組織也立即被予以取締。正是慘痛的革命教訓使列寧深刻認識到:“在秘密工作的條件下,徹底實行黨內民主化是不可能的。”[3](p78)
1905年俄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階段性勝利,使俄國民眾贏得了一定的政治自由。伴隨俄國政治形勢的一度好轉,列寧提出了黨的組織原則向民主制過渡的主張。列寧在《論黨的改組》一文中指出:“我們黨的活動的條件發生了根本的變化。集會、結社、出版的自由已經爭取到了。當然,這些權利是極不穩固的,如果指靠現有的自由,即使不是犯罪,也是愚蠢的。決定性的斗爭還在后面,因此,必須把這個斗爭的準備工作提到首要地位。黨的秘密機關必須保存。同時絕對必須最廣泛地利用現有的比較廣泛的自由。除了秘密機關以外,絕對必須建立大批新的、公開的和半公開的、黨的(以及接近黨的)組織。”[3](p77)在《提交俄國社會民主工黨統一代表大會的策略綱領》一文中,列寧再次表示:“在目前的政治條件下實行民主集中制固然有困難,但是在一定范圍內還是可以實行的。”[3](p214)鑒于以上政治判斷,列寧向代表大會提出以下建議:黨組織的選舉原則應當自下而上地貫徹執行,只有在無法克服的警察阻撓和極其特殊的情況下才可以放棄這一原則,實行二級選舉或者對選出的機構進行增補;迫切需要保持和加強黨組織的秘密核心;為了舉行各種公開的活動,應該成立專門行動組,但是這些部門在任何情況下也不能危害秘密支部的完整性;黨的中央機關應該是統一的,黨的全體代表大會應該選出統一的中央委員會,由中央委員會指定黨中央機關報的編輯部等。列寧的上述論斷和建議集中表達了兩層意思:一是要充分利用現有的政治自由環境,努力實現黨的活動的公開化和民主化;二是全黨要充分認清現有政治自由的不可靠性,必須保存好黨的秘密機關。這里,列寧實際上是在實事求是地對俄國的現有政治環境作出雙重應對,力主實現黨的民主化進程與政治環境條件的有機統一。事態的發展正如列寧所料,1905年革命在沙皇的殘酷鎮壓下最終歸于失敗,短暫的政治自由猶如曇花一現,但列寧推進黨內民主的信念卻并未因此而有所改變。直到1907年9月,列寧還堅定地表示:“一旦有了公開活動的條件就立即向工人政黨的民主組織過渡。 ”[4](p97)
十月革命勝利不久,俄國國內白衛分子不斷發動反革命叛亂,英、法、美等多個帝國主義國家將軍隊開進了俄國,立憲民主黨人、社會革命黨人以及資產階級民族主義者也在國內各大城市從事各種破壞活動,蘇維埃俄國隨即進入艱苦卓絕的國內革命戰爭時期。蘇維埃共和國的存亡問題,俄國社會主義革命的問題,完全歸結為戰爭的問題。為有效應對國內險惡的政治形勢,最大限度地動員一切力量投入國內革命戰爭,列寧要求:“所有機關的全部工作都要適應于戰爭,都要按戰時要求加以改造!”[5](p41)在組織形式上,蘇維埃共和國和布爾什維克黨實行軍事化,表現為組織上的極端集中制和黨組織集體機關的緊縮;在工作方法上,趨向于戰斗命令制。黨的領導機關一旦作出決議,普通黨員必須無條件地執行而不得加以討論。俄共黨內的民主化水平被極大削弱,黨內的集中化程度急劇加強,形成了高度集權的領導體制。對于領導體制所發生的轉變,列寧從國內政治形勢的角度給予了說明。他認為,民主制組織形式并不適用于國內革命戰爭的環境,極端集中制才是應對戰爭最佳的選擇。在俄共第八次代表大會上,列寧指出:“在目前激烈的國內戰爭時代,共產黨只有按照高度集中的方式組織起來,在黨內實行近似軍事紀律那樣的鐵的紀律,黨的中央機關成為擁有廣泛的權力、得到黨員普遍信任的權威性機構,只有這樣,黨才能履行自己的職責。”[6](p202)俄共十大通過的《關于黨的建設問題》的決議再次表示:“正是由于有了這樣的結構,才戰勝了敵人的反抗,取得了斗爭的勝利。這種結構對于軍事時期來說是最適宜的。”[1](p50)在以上論斷中,列寧積極肯定了黨的極端集中制組織形式與戰爭環境的適應性,其實就是承認了民主制組織形式與戰爭環境的不適宜性,也即指明了在惡劣的戰爭環境中實行黨內民主的條件是不充分的。
伴隨俄國社會主義和平建設時期的到來,列寧再次將黨內民主建設問題提上日程。一方面,國內革命戰爭的勝利使國內外反動勢力遭到了沉重打擊,新生蘇維埃政權在經歷了戰火洗禮之后日趨鞏固;另一方面,黨提出的經濟發展任務與黨在戰爭時期形成的極端集中制組織形式之間的矛盾日益尖銳化。曠日持久的戰爭使俄國國民經濟瀕臨崩潰的邊緣,國內革命戰爭結束后如何迅速恢復和發展被戰爭破壞的生產力則成為列寧和俄共所面臨的首要政治任務。在《論糧食稅》一文中,列寧曾這樣描述俄共當時所處的歷史境遇:“1921年春天形成了這樣的政治形勢:要求必須立刻采取迅速的、最堅決的、最緊急的辦法來改善農民的生活狀況和提高他們的生產力。”[7](p207)既然在新的歷史形勢下黨已取得執政地位,黨的主要任務已經轉到領導國家經濟建設上來,黨的組織原則自然應該積極適應和平時期的經濟建設。然而在蘇俄轉入和平建設時期后,國內革命戰爭時期形成的極端集中制組織形式并未立即實現重大轉變,嚴重阻礙了蘇俄經濟建設步伐。列寧指出:在保存著舊的組織形式情況下,經濟建設的任務是不能解決的。正是基于對蘇俄新時期政治形勢的上述分析,列寧提出了全面實行工人民主制的主張。他指出:“目前形勢迫切要求新的組織形式。這種形式就是工人民主制的形式。現在應該像過去時期實行黨的軍事化方針一樣,在不妨礙直接同反革命勢力作斗爭的條件下毅然決然地實行工人民主制方針。”[1](p54)工人民主制是實行黨的共產主義政策時期所采取的一種組織形式,“同緊張的國內戰爭時期采用發布戰斗命令和絕對執行戰斗命令的方法一樣,目前采用這種方法也是必要的和重要的。”[1](p54)可見,在蘇俄轉入和平建設時期后,列寧也同樣是緊密結合新時期的特定政治形勢和任務,來具體分析和說明實行工人民主制的現實可行性和歷史必要性。
列寧認為,無論何種民主歸根到底都是為生產服務的,并且歸根到底是由該社會中的生產關系所決定的。實際生活中的民主包括黨內民主永遠不可能是單獨存在的,都不可避免地受到社會經濟因素的影響。因此,在指導俄國無產階級政黨黨內民主建設的實踐進程中,列寧高度關注俄共黨內民主建設的經濟環境條件問題,對制約俄共黨內民主建設的經濟因素進行了深刻剖析。
小農經濟與官僚主義是俄國基本國情的兩個重要方面,列寧不但對這兩個方面進行了深入考察,而且還揭示了二者之間的內在聯系。1861年的農奴制改革盡管使俄國走上了資本主義的發展道路,但由于此次的改革極不徹底,再加上常年的戰爭破壞,俄國的工業化進程受到了嚴重的阻礙。當英、美等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早已成為工業化強國時,俄國仍是一個落后的農業國。早在十月革命前,列寧就多次指出:俄國是一個“小農業國家”[8](p185)。直到執政后的 1920 年,列寧在《全俄中央執行委員會關于對內對外政策》的報告中仍強調:“我們曾經是而且現在還是一個小農國家。”[9](p144)既然俄國是一個落后的小農國家,那么在國民經濟結構中占據絕對優勢的經濟成分必然是小農經濟。如果說小農經濟是列寧對俄國經濟狀況的總體概括,那么官僚主義則是列寧對俄國政治狀況的深刻揭示。盡管列寧對官僚主義深惡痛絕,甚至將其比喻為一堆糞土、污濁的泥潭。然而不幸的是,俄共執政不久,官僚主義便在蘇維埃政權和黨內日益滋生蔓延起來。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那么經濟上的小農生產與政治上的官僚主義之間究竟有沒有一定的內在聯系呢?對于這一問題,列寧的回答是明確而肯定的。在他看來,小農經濟不僅效率低下,而且還極易引發政治上的專制集權。小生產者由于長期受到狹小經營范圍的限制,孤陋寡聞,目光短淺,冷漠一切,小生產者分散性和散漫性的特點如果反映到黨內,就必然表現為黨的領導干部總以為自己就是世界的主宰,習慣于以個人的意志來代替黨的集體決策。也正是從這個意義上,列寧一針見血地指出:官僚主義的經濟根源在于“小生產者的分散性和渙散性,他們的貧困不開化,交通的閉塞,文盲現象的存在,缺乏農工業之間的流轉,缺乏兩者之間的聯系和協作。”[7](p218)官僚主義的本質就是“小生產者渙散性和受壓制狀態的上層建筑。”[7](p219)官僚主義是制約黨內民主發展的巨大障礙,列寧揭示了小農經濟與官僚主義的內在聯系,也即指明了小農經濟對黨內民主發展的制約作用。
經濟因素對黨內民主的影響不僅體現在小農經濟滋生了黨內官僚主義,還表現在物質資源的匱乏造成了黨內特權現象的加劇。黨內民主的本質在于全體黨員平等地享有黨章規定的一切權利和履行黨章規定的所有義務。黨內特權違背了黨內平等原則,只要黨內存在著特權現象就談不上黨內民主的真正實現。執政后不久,俄共黨內的特權現象日益嚴重起來,廣大黨員的平等權利遭到了極大侵害。列寧認為,黨內特權現象之所以存在的一個重要原因就在于物質資源的極度匱乏。列寧在俄共第九次代表會議上指出:由于蘇維埃共和國成立初期破壞極其嚴重,這就必然要求建立若干個在實際上擁有特權的主管部門和工作人員集團。在對黨內特權存在必要性進行肯定的同時,列寧仍沒忘記提醒說:“上述情況就使我們必須一再提醒全黨注意爭取進一步實現平等——首先是在黨內。”[1](p38)在俄共十大《關于黨的建設問題》的決定中,列寧再次對黨內特權產生的原因進行分析:“戰爭消耗了大量的物資,結果使國家貧困不堪,與此同時,又必須大力支持特別的重點主管部門和工作人員集團(包括黨的特別的重點主管部門和工作人員集團)。這樣就產生了一個不可避免的結果(在很大程度上是社會所必需的):在普遍的日益貧困的條件下黨員彼此的物質待遇日趨懸殊。”[1](p51)“在這種貧困的情況下,由于需要極端集中化的機構(這種機構是在群眾文化水平很低的基礎上形成的),就造成了臃腫的官僚主義機構,并使這種機構產生特殊化的傾向。”[1](p52)在以上論斷中,列寧深刻揭示了物質資源匱乏與黨內特權之間的因果聯系,從經濟層面對制約俄共黨內民主發展的物質根源進行了深刻剖析。為進一步促進俄共黨內民主的發展,列寧還提出了同黨員濫用自己地位和特權的現象進行堅決斗爭、努力使黨員在物質待遇方面趨于平等的主張。
民主文化是民主行為的內在靈魂,民主行為是民主文化的外在體現。黨內民主作為一種特定的政治實踐活動,它的運行也必然離不開一定的政治文化背景。由于特定的歷史原因,俄共的黨內民主建設遇到了一定的文化障礙。俄國教育水平的低下與民主文化傳統的缺失成為制約俄共黨內民主建設的重要文化根源。
民主政治與文化教育始終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在文盲充斥、知識匱乏的文化背景下,文明規范的民主生活是難以形成的。在全俄政治教育委員會第二次代表大會上,列寧深刻闡釋了文化教育對于民主政治建設的重要意義。他說:“只要在我國還存在文盲現象,那就很難談得上政治教育。這并不是政治任務,這是先決條件,沒有這個條件就談不上政治。文盲是處在政治之外的,必須先教他們識字。不識字就不可能有政治,不識字,只能有流言蜚語、謊話偏見,而沒有政治。”[10](p200)這里,列寧明確指出了文盲現象與政治民主的內在矛盾性,將文化教育視為民主政治的先決條件。如果說以上論述是列寧對文化教育與政治民主關系的整體表述,那么下述論斷則是列寧對文化教育與黨內民主關系的具體說明。進入和平建設時期后,如何管理俄國成為俄共執政的首要任務。由于黨員的文化水平總體較低,嚴重影響到黨員對黨內事務的民主管理。在俄共第十一次代表大會的政治報告中,列寧指出:“對經濟工作的領導而言,政治權力完全夠了,主要的經濟力量如大企業、鐵路等也掌握在國家手里,究竟缺少什么呢?缺什么是很清楚的:做管理工作的那些共產黨員缺少文化。”[11](p93)1922年春天,莫斯科消費合作社要從法國商人手里購買一批罐頭食品,報告報送到中央政治局,先由政治局通過決議,接著由人民委員會辦公廳和國家政治保衛局分別進行了兩次調查,最后再由一名政治局委員出面協調才算把事情辦成。購買罐頭食品原本是一件十分簡單的商業行為,然而這類事情竟然還要通過政治局才能得到解決。對此,列寧展開了深刻反思:“既有經濟權力,也有政治權力。那里一切機關都有。還缺少什么呢?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莫斯科消費合作社工作人員……和對外貿易部工作人員缺少文化,他們不能文明地處理業務。”[11](p100-101)列寧的意思是說,權力的擁有并不等于權力的運用,擁有了權力并不意味著就會運用權力。廣大黨員只有具備一定的文化知識,才能在黨內事務的處理中完全形成和充分表達自己的意見或建議,從而成為黨的權力的真正主人。如果黨員的文化知識嚴重缺失,即使手中握有權力也不知該如何去行使,廣大黨員當家作主最終也只能成為一句空話。正是由于俄共廣大黨員的業務管理知識不足,致使基層管理者不得不將極其簡單的問題提交到上級黨組織甚至是政治局進行解決,這自然就嚴重制約了俄共黨內民主的發展。
盡管十月革命推翻了剝削制度,但俄國的許多舊的文化傳統在短時期內并不會被輕易地根除。鑒于文化發展的歷史慣性,列寧對俄國舊的文化傳統制約俄共黨內民主發展的具體表現進行了全面分析。一是奧勃洛摩夫精神。奧勃洛摩夫本是俄國著名作家岡察洛夫的同名小說中的主人公,后來成為舊俄羅斯傳統文化的典型代表。奧勃洛摩夫精神是在異常落后封閉的小農業條件下形成的一種人生態度,主要表現為因循守舊、懶散怠惰、充滿幻想、最終卻一事無成。列寧對俄共黨內的奧勃洛摩夫習氣進行了極其嚴厲的批評。他說道:“只要看一下我們如何開會,如何在各個委員會里工作,就可以說老奧勃洛摩夫仍然存在,對這種人必須長時間搓洗敲打,才會產生一些效果。”[11](p13)二是大俄羅斯民族沙文主義傳統。大俄羅斯沙文主義作為一種文化心理,不僅在俄羅斯民眾的內心深處根深蒂固,即使在俄共黨內也揮之不去。1922年10月,俄共中央通過了關于成立蘇聯的決議。由于決議規定格魯吉亞、阿塞拜疆和亞美尼亞三國通過外高加索聯邦加入蘇聯,遭到了格魯吉亞共產黨中央領導人的堅決反對。俄共外高加索邊疆區委員會對他們的要求采取了嚴厲的高壓政策,奧爾忠尼啟則甚至還粗暴地動手打了格魯吉亞的一位領導人。在處理奧爾忠尼啟則打人事件時,斯大林、捷爾任斯基等人明顯地表現出了對奧爾忠尼啟則的偏袒和縱容。對于俄共黨內的大俄羅斯沙文主義傾向,列寧痛斥道:“在這種條件下,很自然,我們用來替自己辯護的‘退出聯盟的自由’只是一紙空文,它不能夠保護俄國境內的異族人,使他們不受典型的俄羅斯官僚這樣的真正俄羅斯人,大俄羅斯沙文主義者,實質上是惡棍和暴徒的侵害。”[12](p350)三是官僚主義習氣。十月革命勝利后,無論是黨的領導機關還是蘇維埃國家部門,官僚主義日益泛濫。列寧清醒地意識到:黨內普遍的官僚主義若與總書記掌握了無限的權力、執政集團上層過于迷戀行政的力量等因素結合在一起,將給黨帶來致命的危險。因此,他警告全黨:“共產黨員成了官僚主義者。如果說有什么東西會把我們毀掉的話,那就是這個。”[11](p300)四是缺少法治精神。長期的軍事擴張侵略使俄羅斯民族形成了崇尚武力輕視法紀的文化心理傾向,通過對俄共中央領導人的品質評價,列寧揭示了該傳統在俄共黨內的深刻影響。列寧這樣評價道:斯大林的最大不足就是“太粗暴”、“急躁和喜歡采取行政措施以及他對有名的‘社會民族主義’的憤恨”;[11](p340-350)托洛茨基、皮達可夫等人的主要缺點是太熱衷于行政手段和事情的純粹行政方面,“缺乏深湛的科學修養”和“吸收人才的廣泛經驗和能力”。[11](p339-345)俄國的舊的文化傳統與無產階級的民主理念格格不入,嚴重侵蝕著無產階級民主文化的健康機體。也正是看到舊的文化傳統對俄共的影響是如此之深,晚年的列寧對俄共黨內民主的發展前景表現出深深的憂慮。
鑒于社會環境對黨內民主建設的重要影響,列寧始終將塑造良好的社會環境條件視為黨內民主建設系統工程中的關鍵一環。他爭取政治自由是為黨內民主建設確立必要的政治前提,他主張改造小農經濟是為黨內民主建設奠定堅實的經濟基礎,他大力發展文化教育事業是為黨內民主建設營造良好的文化氛圍。列寧關于黨內民主環境的寬廣視域,對于當今中國共產黨的黨內民主建設實踐仍具有十分重要的借鑒意義。
[1]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蘇聯共產黨決議匯編:第2分冊[C].北京:人民出版社,1964.
[2]列寧.列寧全集:第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3]列寧.列寧全集:第1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
[4]列寧.列寧全集:第1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5]列寧.列寧全集:第3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6]列寧.列寧全集:第3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7]列寧.列寧全集:第4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8]列寧.列寧全集:第3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9]列寧.列寧全集:第4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10]列寧.列寧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
[11]列寧.列寧全集:第4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
[12]列寧.列寧全集:第5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
A82
A
1003-8477(2011)05-0015-03
司永海(1976—),男,商丘師范學院講師,南京師范大學博士研究生。
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10AKS001)“列寧時期的黨內民主理論與實踐研究”、河南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2010-QN-175)“馬克思主義黨內民主思想的歷史考察與當代啟示”、2010年度河南省政府決策研究招標項目(B541)“新農村建設背景下服務型鄉鎮政府建設研究”階段性研究成果。
責任編輯 張曉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