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島.沖出迷屋》美段賞讀

（一）

那五人中，有一個人朝盥洗室走來了。幾秒鐘后，他開始巡視我們。他走到我身邊時，呼出的氣息幾乎噴到了我的臉上，我感覺他應該是在仔細地辨認每一張面孔。盥洗室里充斥著一股濃烈的氣味，在這里的每一個孩子都會對這種氣味有刻骨銘心的記憶。那是他們來過的痕跡，是他們每次帶來的那種讓人窒息和壓抑的氣氛中，不能忽略的一部分。你很快就會知道，那是他們涂在自己鐵鞋上的潤滑油的氣味。這種氣味讓我感覺惡心。我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抑制住嘔吐的沖動。過了一會兒，他似乎巡視完了，走到門口停了下來。走廊里再次響起令人不安的快速的腳步聲，不同的是，這次還夾雜著麻袋拖在地上的聲音。他們找到坎杜斯了！我使勁握了握拳，心里涌起一陣疼痛。突然之間，我很想做點什么。巡視我們的這個人向出口走去，就要加入到那四個人之中去了。我小心地、緩慢地偏了一下頭，微睜開眼，看到了他的輪廓。那是一個身材畸形的男人，個子比我還矮，胳膊卻異常地長，頭顯得不成比例地大，而且有些變形。

迷屋里的又一個孩子就這樣消失了。但是我知道，馬上就會有新的孩子補充進來，這里仿佛永遠都會有64個孩子。

【美段賞讀】

這是小說的開篇。每次“他們”來到的時候，“我們”都會被命令閉上眼睛。在看不見的情形之下，作者通過主人公米托聽覺、味覺上的感受以及痛苦的心理活動來描述畫面，渲染了一種恐怖、壓抑、懸疑的氣氛。作者在故事的開篇就提出了一系列問題和謎團：“他們”是誰？為什么懼怕被人看見？為什么長得如此畸形？那個孩子為什么會消失？消失后又會遭遇什么樣的命運？這些有力的敘述和描寫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和閱讀興趣。同時，主人公米托好奇、勇敢、敢于反抗的性格特征也初露端倪。

（二）

吃飯也是有嚴格規定的，我抓緊時間在克拉蘇的耳邊快速地說道：

“你先要在心里默數，數到120再動餐具；兩口食物之間要留50秒鐘的間隔。除此之外，在規定的用餐時間內，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克拉蘇在我身邊緊張地喘著氣，他有些迷茫，好像并沒有完全明白。

“你聽，有人在低聲數數。”我提示他說。

在我們的座位附近，有孩子在很小聲地數著：“115……116……117……118……119……120！”

64只手一齊抓起餐叉的聲音讓克拉蘇嚇了一跳。幾秒鐘后，他咀嚼著食物茫然地看著我。這時，餐廳里幾乎又什么都聽不到了。但很快又響起了小孩子數數的聲音：“46……47……48……49……50……51……”64只手又一次一齊伸出餐叉。

我已經很久不用在吃飯的時候數數了。每次我都可以準確地估計出可以伸出餐叉的時間。克拉蘇吃到了最后一秒，他伸出餐叉的次數是所有孩子中最多的，一共72次。用餐結束后，他顯得很疲憊。可能是第一次在這樣嚴厲的規矩下享用美食，他太緊張了。我忘了提醒他了，吃得太多會很危險，尤其是像他這樣之前狠狠餓過的孩子。但即使我及早提醒，他會聽我的嗎？饑餓才是人的本能。

【美段賞讀】

這是一個紀律十分嚴格的禁島，在島上任何事情，都在管理者愷撒的嚴密掌控之下。孩子們不僅吃飯、睡覺、上課、運動等都有嚴格的作息時間，連大笑、聊天都是在愷撒的指導之下進行。在本段中，作者通過數字謎語的奇特構思，將這種嚴厲表現到了極致。讀者可以想象一下，生活在這些嚴格規矩之下的孩子們，會有什么樣的感受和思想？

（三）

我的背部挨了一下，是對方一位防守者在掙脫我方清道夫的魔掌時，用腳踢到我了。克洛迪于斯始終緊咬著球。他甩著頭，將滿頭滿臉的汗水和嘴里流出來的唾沫灑向旁邊的人。好，他看到我了。傳球準確到位。我全力按住浸濕的球，趴在上面，咬住，重新起身，幾乎是本能地把球投往洞口。我剛把球扔出去，就被對方的一個清道夫撲在背上，重重地將我壓倒，緊貼在地上。但我同時也聽到了短促的哨聲，比賽結束了。我進球了，我們贏了。

……

短暫的休息后，所有人取下頭盔，用粗布擦去身上和臉上的唾液、汗水或血跡。嘴部往往是流血最多的地方，經常會有嘴唇裂開、牙齒弄斷的事情發生，有時牙齒甚至會被拔出。最后我們把身上的皮革卸下來，各自歸類，放在籃子里，把被汗水浸濕的連體衣和絨布球放進臟衣洞里。

往往要在洗澡的時候，每個人才會發現自己身上的傷痕：遍布全身的血腫，被咬傷、抓傷、割傷的傷口……但即使是這樣，也沒有人抱怨，沒有人同情別人。這個游戲，大家喜歡的就是它的暴力。

記得第一次看見其他孩子玩的時候，我想起了一本野生動物書上的畫面：兩只成年野獸，為了一具腐爛的動物尸體在瘋狂地互毆。

【美段賞讀】

作者的想象力豐富而詭奇，這一點在小說所設置的各種游戲里也有充分的體現。本段描寫的是在禁島的一項生存游戲——齒球。這項運動也是兩隊對抗的球類游戲，只不過，這里的球是小小的絨布球，只能用牙齒控制，并且，比賽中所有的隊員都必須四肢著地移動。我們通過這個殘酷的游戲，可以窺見禁島上孩子們的生存狀態和心理狀態，切實地感受到他們的痛苦和掙扎。

（四）

冷屋里燈光微弱。開始時寒意似乎不太強烈，但是身體會本能地想保持正常的體溫，這會很快地耗盡體內的能量。屋里的空間不大，有很多粗大的柱子。這間屋子還有第二個出口，那是一扇金屬門，通向孩子們不知道的孩子之家的另一個地方。每次冷屋精靈都是從那扇門后出現，然后又從那里消失。此時，羅姆很可能藏在一個隱蔽的角落里。我閉上眼睛，集中注意力，傾聽最輕微的聲響，等待著他的出現。過了好一會兒，我察覺到了另一個呼吸聲。那個聲音越來越響，我慢慢地睜開眼睛。羅姆站在那里，離我不到1米，嘴角浮現出淡淡的微笑。他幾乎沒有變化，還跟我上次見到他時一樣：一樣的身高，一樣的強健身體，一樣的光頭。

【美段賞讀】

冷屋是米托等孩子接受懲罰的地方，被他們稱為“冷藏室”。冷屋也是謎團之一，它既是一個溫度從來不會高于零度的懲罰之地，也是一條秘密通道。本段中，作者通過“傾聽最輕微的聲響”“呼吸聲越來越響”等語句，將米托緊張、企盼的心情描寫得十分細致、真實。

（五）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終于沒有再聞到過去幾天一直縈繞在床周圍的士兵的味道了。我松了一口氣。起身的時候，手卻無意中碰到了一個東西！就在我的枕頭底下，有一個小小的棍狀物。幾乎是本能地，我立刻把它塞進了睡衣口袋里。我的腦子興奮地高速運轉起來。這肯定不是一根棍子，只是形狀像。它比棍子更柔軟，可能是由一張非常薄的紙條卷成的。這會是一條信息嗎？我很快又把它轉移到褲袋里，迫不及待地想打開來看一看。但我明白我一定得找一個合適的時間和地點，不能冒任何風險。我本想在洗手間里看，但很不湊巧，我剛一進去，門外就有一個小孩把門敲得“咚咚”直響，催我快點。早上的活動一個接著一個，沒有休息的時間，一直到跑步。一有機會我就不由自主地把手伸進褲袋，悄悄地摸著它，不斷地掂量它，輕輕地用手指揉捏。我想起我發現它時，匆忙之間我甚至沒來得及看清它的顏色。擰了幾次，我能感覺出它確實是一張卷得很緊的紙條。我靜靜地用拇指的指甲把它展開。現在，我能確定了，它就是一條信息，一條來自夜里的信息。

【美段賞讀】

迷屋里的暗戰開始了！本段中，作者詳細地描述了米托在收到“夜里的信息”時，那種緊張而急切的心情。從最初發現信息時的震驚，到想看信息時的迫不及待，再到“靜靜地用拇指的指甲把它展開”，我們一步步地體會著米托的心情，仿佛身臨其境，跟著他一點點冷靜、平復下來。直至確定它是“一條來自夜里的信息”時，我們也跟米托一樣，霎時間看到了一線曙光。

（六）

屋子的最里面，有一扇很隱蔽的門。我剛剛推開門，里面就有濃烈的氣味撲鼻而來。盡管光線很暗，我還是能分辨出屋里有一些床，大部分床上都睡著人。這里的氣味有點刺鼻，混雜著廚房的油煙味以及劇烈活動后汗透的衣服味。這些人都熟睡著，有些人還發出了很響的鼾聲。他們的眼睛上都蓋著濕棉布，身上該穿衣服的地方用厚厚的繃帶綁著。這些人很可能都是士兵。許多人腿上綁著金屬夾板，皮膚上有螺絲釘。我在其中一個人的床邊停了下來。我敢肯定我認識他，可是我想不起來他的名字了。他以前和我們在一起待過。我認得他那有點凹凸不平的前額，那個短短的鼻子，還有那雙深陷眼窩的小眼睛。他叫……我實在想不起來了……現在他不光是老了，還被他們改造過了。他的頭看起來更大，顴骨不正常地突出，就好像有人在他臉上的皮膚下塞了塊板子。

……

我開始明白了未來可能面臨的選擇：忍受被他們改造的痛苦，成為一名魔鬼士兵；或者拒絕這種痛苦而在余生承受勞役之苦，成為一名奴隸。

【美段賞讀】

痛苦和殘酷從來都是迷屋的一部分，似乎永遠難以分割。對美好的、真實的未來的渴望，一直是米托生存和掙扎的支撐點。但眼前的現實卻如此殘酷，無論是魔鬼士兵還是奴隸，都不是最好的選擇。作者詳細描述著奴隸們的狀況，這些情景刺激著米托的心靈，也給我們以強大的震撼。逃離勢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