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文芯何許人也?乍看名字,覺得還頗有特色,她是班上一個剪著短短運動頭的女孩。這位蔣仁姐總是把自己名字寫成“蔣文星”,讓很多老師不管看人還是看名字都以為她是個男生。
高一剛開學的那個晚上,一個正在削蘋果的女生看到蔣文芯走進只有她一人在的寢室,嚇得花容失色,舉起水果刀,大喊抓流氓。蔣文芯也被嚇得不輕,那尖銳刺耳的女高音絕不低于50分貝。事情傳出以后,足足讓整幢宿舍樓的人笑了三天三夜。蔣文芯這才明白為什么白天宿舍里那位戴眼鏡的女生吃驚地跟著她看了老半天。“什么世道?男女都分不清。真是弱智!”蔣文芯憤憤地想。
問世間散漫為何物,只要看蔣文芯便可。蔣文芯的偶像之一便是能云游四海的和尚。她在高二第一學期曾用意識流手法寫過一篇想象自己一路化緣一路游山玩水的文章,并在文末注曰:“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那位被全班公認為帶有傳奇色彩的年輕語文老師直夸蔣文芯構思獨特,內容有創意,不過文末的注釋是否可以省略?當時蔣文芯對此老師感慨萬千。以前這類文章總是使老師大感荒謬,讓同學大笑特笑。現在進入高二,居然遇到一位伯樂。蔣文芯在家跟爸媽稱兄道姐,屬于自由黨民主人士,生活方式完全不拘一格,經常做超出人想象的事情。
最難忘的是高一下學期那次語文課寫啟事。別的同學都寫《尋人啟事》、《招生啟事》,唯她蔣文芯寫了則《征婚啟事》,而且是為她自己寫的。講臺上的老夫子對這則啟事嘴巴張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下課后終于在沉默中爆發,對蔣文芯狠狠地進行了一番思想教育。蔣文芯對此莫名其妙,絲毫感悟不出自己到底有何過錯。
蔣文芯人緣極好,是班上的核心人物,用學習委員王曉鵬的話說:“咱班缺誰都行,就是不能缺該死的蔣文芯。”大家都習慣了蔣文芯的大嗓門,習慣了課堂上她跟老師的一唱一和。那原本讓人覺得枯燥無味的課堂因為有了蔣文芯,瞌睡率下降了很多。
既使在學校,又都是些花季雨季少年,難免會有男女拍拖之事。學校的一級反對政策仍然不能禁止一種叫“情書”的日刊發行。一般情況下,這種日刊不是直接送到讀者手中,而是通過中介代傳。蔣文芯毫無疑問成了最佳人選之一。
想當初一個滿臉憂郁的哥們兒拿著這種日刊請蔣文芯務必將之發行到她同寢室一位女子手中。那哥們兒目光呆滯,昔日籃球場上的酷態蕩然無存。那可憐樣兒,使天生一副俠義心腸的蔣文芯不忍推辭,“主啊,快來救救這位即將步入地獄之門的教徒吧。阿門!”劃完十字后,這位“俠女”嘆了口氣,在兩袋話梅、兩袋巧克力的誘惑下“無可奈何”地做了中介,從此生意源源不斷。外班的、本班的,一天可多達十幾期。這其中當然也有給她的,她可不稀罕,早在初中她就“拜讀”過這類作品了。無聊!她把現在她的那些崇拜者為她而寫的“作品”在寢室里充滿感情地大聲朗讀,就像朗讀抒情散文一樣。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蔣文芯進入了高三。
“唐老師,你叫我?”一個星期六的下午,蔣文芯被班主任唐老師叫到辦公室。
“嗯,你來了,先坐。”唐老師招呼蔣文芯坐在她旁邊的沙發上。“知道我為什么找你嗎?”
蔣文芯搖了搖頭。
“進入高三有什么打算?”唐老師又問道。
蔣文芯想了想,說:“準備考大學。”
唐老師點點頭:“你是個很有潛力的學生,很聰明,任課老師對你的反映也不錯。但我發現最近你有些浮躁,有些心不在焉。”
蔣文芯有些不解:難道老師知道了我天天晚上看球賽?
“我不想問為什么,我相信你是個自覺的學生,離高考的日子已經不遠了,時間不多了,你的選擇不容你多想。要跨進大學殿堂之門,你要付出的還很多。一個人的天資并不能代表什么,命運有時是很殘酷的。”唐老師的話不多,但很有分量。
蔣文芯沒有說話,她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唐老師的話像錘子一樣敲在她的心上,使19歲的蔣文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從辦公室出來時,天快黑了,蔣文芯一個人沿著校園那條小徑靜靜地走。她知道,自己以后的每個夜晚都不會再有球賽了,有的只是苦苦的熱咖啡和一盞小臺燈,直到那黑色6月的第9天……
#1050833;編輯: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