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掉的頭發會長起來,但是剪刀在童心留下的劃痕卻永不會消退,成為了一碰就痛的疤。
我的這襲長發,不黑亮,也不飄逸,但是我喜歡。
“喜歡”是一個很不負責任的詞。很多時候,我們執著于做某件事情,也許并非出于喜歡,可能是無奈,是懺悔,抑或是出于報復。
孩提時代,我的辮子都是奶奶給扎的,有時是一對麻花辮,有時是一個很歪的翹辮子,時間多的時候還會一圈一圈地繞上紅絲帶。奶奶把給我扎辮子當成她的事業,樂此不疲。她說,長頭發才有女孩兒的樣子,辮子漂亮了人就漂亮了。
扎辮子的時候,奶奶坐在椅子上,我坐在小板凳上。倘若起晚了,就只能我坐著吃早餐,奶奶站著給我梳頭發。有一次,她不經意地說了一句:“又起這么晚,害得奶奶一把年紀還得站著伺候你。”這話在媽媽聽來是極具諷刺的。于是,當著奶奶的面,媽媽說要帶我去把頭發剪了,就不用麻煩奶奶了。我當然不愿意,跟她杠上了。媽媽突然起身去了房里,出來的時候,手上拿了把剪刀。她讓爸爸把我按住,爸爸照做了。就這樣,“咔咔”兩聲,當著自己奶奶的面,我被自己的父母按在自家的地板上把頭發剪了。我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會這樣,即使媽媽拿我出氣,那一向謙和的爸爸為什么還幫她呢?
我捂著頭,哭著跑出了家門,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不記得躲在哪里,只記得我很怕他們找到我,也很怕他們找不到我。
后來我還是被爺爺找回了家,奶奶哭了,爸爸沉默著,媽媽在房間里。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自己把參差不齊的頭發扎了起來,勉強能扎倆兒小辮子,扎得很亂,很難看。上學路上,我覺得別人都在笑我,笑我邋遢,笑我怪。我把外套的帽子罩在頭上,低著頭,繼續走。同學們很詫異我的“新發型”,我像一只丑小鴨被圍觀。
后來,奶奶依然執意給我扎辮子,她用頭花幫我裹頭發,這樣就看不出頭發很短了。
頭發再長一點,我便完全自己扎辮子了。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一天天長大,可對于這件事情,卻始終也忘不了。我從來沒有挨過打,可我認為自己是個遭受過家庭暴力的孩子。剪頭發是件不痛不癢的事情,但是,剪掉的不只是頭發,是一個孩子的尊嚴和安全感。剪掉的頭發會長起來,但是剪刀在童心留下的劃痕卻永不會消退,成為了一碰就痛的疤。
如今,我有一襲齊腰的長發,也許是為了彌補童年的遺憾,抑或是發內心深處的小小報復。當風起的時候,發絲竊竊私語著,誰都不知道它們在說什么……
332400 江西省修水縣琴海學校
#1050833;編輯:李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