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妻子從未獨自出過遠門,正因如此,向來溫柔膽小、優柔寡斷的她,毅然決定從老家湘水之畔南下數千里,來到祖國的寶島——西沙看我,這個抉擇著實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記得妻子踏上永興島的那一刻,我望著她那憔悴的身影、凌亂的長發、蒼白的面容,一種難言的憐惜涌上心頭。而妻子見到我,猶如失散多年的孤兒重返慈母的懷抱,向我傾訴著旅途的艱辛與坎坷——各種交通工具間的周轉、奔波,在庭院深深的辦事處等候交通時的漫長孤寂,長達十六小時的遠航期間的暈眩、嘔吐……毋需多言,一路辛酸苦辣均寫在臉上、掛在眉梢。
我給她講述了一個真實而又令人難以想象的故事:官兵們守島初期,為改善生活,曾有人準備將一群毛茸茸的小鴨子帶上島,由于遇上了臺風,接踵而來的又是“寒潮”,當這群小鴨子“千辛萬苦”被帶上島時,已經變成了肥碩的大鴨子。
妻子聽后,連連說,所幸在“大”島,所幸這次沒有遇上臺風和“寒潮”……一副很幸福很滿足的樣子。
同許多人一樣,妻子僅僅知道西沙是祖國的寶島。當我換崗到西沙工作后,妻子經常打電話告訴我,又在哪個電視節目里,或是在哪個網絡、報刊、雜志中看到了西沙。也許是西沙秀麗的風光、神秘莫測的海底世界、令人向往的“將軍林”、海島鑼鼓隊向全國人民拜年的情景,深深地吸引了妻子,驅使了妻子的西沙之行。
永興島上景色雖美,但遠離大陸,是個彈丸之地,加上人生地不熟,妻子待了沒幾天,最初的新鮮感便一掃而光。當時正趕上“訓練旺季”,各項工作都很忙,作為高炮連連長,我更是沒有時間去陪她。妻子在家屬房待得不耐煩了,就跟著我往連隊跑,無論是烈日炎炎的訓練場,還是在夜幕下的碼頭卸船,她都如影隨形。戰士們都笑稱她為“工頭兒”,只要見到她的身影,訓練工作的熱情就奇跡般地高漲,于是乎,我戲稱她為“興奮劑”。
妻子更多的時候是幫著連隊官兵干點活兒——洗衣、種菜,幫廚……樣樣都干,有時累了,便早早就睡了。連隊事務多,我常常很晚才回去,半夜里把她從睡夢中驚醒,她卻沒有一絲怨氣,反而關心地問我:“累著沒有?”由于島上高溫、高濕、高鹽的自然環境,半個月下來,她那原本白嫩的皮膚變得又黑又糙,原本又黑又密的秀發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脫落了不少,雙膝也時常隱隱酸疼。
刮臺風是西沙常有的事,但對妻子來說,新鮮得很,而且正好趕上一回。臺風來臨時,我要組織部隊防臺風,不能陪伴照顧她。那臺風挾著暴雨,隨風飄舞的椰樹枝拍打著門窗,使平常連蟑螂都害怕的她,獨自在驚恐中度過了數個無眠之夜。
在島上的那段時光里,令她愜意的事也有不少,上島之前的幾個心愿都得到了實現,算是如愿以償了。首先倍感欣慰的是,水警區博士政委親自給她拍攝了一組“佳人在水一方”照片,在美麗的西沙留下了永久的倩影,這讓她著實開心了好一陣子。再就是腕上多了一對由幾十只指甲貝串聯的手鐲和幾只漂亮的虎斑貝,這是她趁我們下海布靶之機,和文書趕海收獲的,當然,還美美地享受了一頓自己捕捉的海味。
由于和官兵們朝夕相處,耳濡目染,妻竟然也會哼上幾首軍歌,尤其喜歡我們西沙官兵鐘愛的那首:為什么,我們守著清貧談富有?為什么,我們遠離歡樂不言愁?為什么,我們拋灑青春不吝嗇、豪飲孤獨當美酒?哦!不要問為什么!你不說出來,我也不開口。太陽疼愛我,月亮撫摸我,還有一支鋼槍沉默在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