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惟一大規模使用生化武器的國家,在幾乎遍及中國淪陷區的各個戰場上都曾廣泛使用生化武器,給中國人民造成了至今尚未徹底消除的災難。然而近年發掘出的史料證明,日軍在中國之外的戰場上同樣秘密地使用過生化武器,特別是1939年日蘇諾門坎之戰期間,日軍曾秘密地將尚未成熟的細菌武器投放戰場,結果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其中許多鮮為人知的內幕秘聞近期終于大白于天下。
“北進”開戰
1931年日本發動“九·一八事變”,將中國東北變成其侵華反蘇的前進基地。1936年6月,日本制定《帝國國防方針》,把蘇聯定為“第一絕對敵國”。隨后,日本針對蘇聯遠東軍事力量,將駐中國東北的關東軍迅速擴編到14個師團,總兵力達30萬,并強征大批中國勞工在中蘇邊境修筑防御工事,積極進行對蘇戰爭的準備。面對日本咄咄逼人的態勢,蘇聯出于自身利益考量,一邊向中國提供抗日軍事援助,一邊極力加強在遠東的軍事力量。一時間,強壯的“北極熊”和兇殘的“東瀛狼”在邊境附近的大小沖突不斷,僅1936年就達203起。1939年5月,日軍扶植的偽滿洲國軍隊與蘇聯支持的外蒙軍隊在“滿蒙邊境”哈拉哈河畔發生沖突,早已按耐不住“寂寞”的日本關東軍立即抓住這個“有利時機”,向位于海拉爾以南200公里的諾門坎地區的蘇蒙聯軍發動了大規模“試探性戰略進攻”。隨即,交戰雙方動用十余萬精銳部隊和飛機、坦克、重炮等裝備,在雜草叢生、沙丘起伏的荒原上進行了長達4個多月的“立體化”交鋒。號稱“皇軍之花”的日本關東軍曾叫囂“1個師團可對付俄國軍隊3個師”,卻因軍事思想和技術裝備落伍,遭到了自1905年日俄戰爭以來首次慘敗。
戰爭初期,日軍以精銳的第23師團為主力,調集了180架飛機、90多輛坦克、13個步兵大隊,共1.5萬兵力,突然向駐守諾門坎地區的外蒙守軍發起猛攻,出其不意地突襲了蒙軍主力騎6師的指揮部,擊斃該師師長沙日布少將,使外蒙軍遭受了慘重損失。隨后,日軍迅速擴大戰果,將整個諾門坎地區的外蒙軍打得節節敗退。駐外蒙的蘇聯紅軍第57軍根據蘇蒙同盟條約,在更換裝備后,毫不示弱地出兵支援。緊接著,日軍也馬上向戰區調集重兵,加強攻勢。蘇聯“鋼鐵領袖”最高統帥斯大林遂調整遠東戰略部署,將曾任中國軍事顧問、熟知日軍作戰特點的朱可夫調往諾門坎坐鎮指揮,集中兵力和先進技術兵器,在空軍、重炮和坦克支援下發起反擊,很快扭轉了戰爭初期的被動局面,給猖狂的日軍以沉重打擊,僅5月27日至30日就殲滅日軍1個騎兵聯隊、1個戰車聯隊和3個步兵大隊,可謂“一巴掌就打掉了‘日本狼’的滿口利牙”。為挽救不利戰局,在中國戰場已多次使用生化武器的日軍大本營決定將細菌武器投入戰場,以“確保對蘇俄作戰的勝利”。
秘密實施
根據日軍大本營的密令,1939年6月初,日本關東軍司令官植田謙吉大將緊急召見號稱“細菌戰之父”的“731部隊”魁首石井四郎中將、關東軍醫務隊隊長娓琢隆二少將、獸醫處處長高橋隆篤大佐、“731部隊”訓練部部長西俊英大佐等,到關東軍司令部秘密商討使用細菌武器襲擊蘇軍的有關事宜。在研究過實施方案后,植田謙吉立即下達指令:駐長春的石井四郎所部“關東軍防疫給水部”(即“731部隊”本部)和第100部隊緊急秘密開赴諾門坎參戰。在戰爭爆發前夕,日軍已儲存了一批細菌戰劑,隨時準備運抵諾門坎前線。7月13日,石井四郎派出由“731部隊”細菌專家和第100部隊的骨干22人,組成“玉碎部隊”,攜帶裝有各種細菌戰劑的容器,秘密潛入蘇軍防區,在諾門坎各條大小河流里施放了炭疽、傷寒、霍亂、鼠疫等烈性傳染病菌溶液,共計22.5千克。
使用生化武器堪稱二戰期間日軍屢試不爽的“高招”。早在1927年,還是軍醫大尉的“\"731部隊”創始人石井四郎就向日本軍部建議:“缺乏資源的日本要想取勝,只能依靠細菌戰的支持。”急欲對外擴張的日本軍部立馬贊同,于1930年在日本陸軍軍醫學校成立了細菌戰研究室,開始秘密研制細菌戰劑。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日本將細菌戰研究基地遷往中國東北,以便于向侵華戰爭和未來對蘇開戰提供細菌戰支援。日軍以“731部隊”為骨干,在各戰區組建了數量眾多的細菌戰部隊,其中有駐中國東北的第100部隊、駐華北的第1855部隊、駐華中的榮字第1644部隊、駐華南的第8604部隊等。此外,日軍還建立了數十個細菌戰劑工廠,培養了鼠疫、炭疽、霍亂、傷寒、結核、鼻疽、赤痢等幾十種高致病性細菌,其中僅“731部隊”每月就可生產1噸霍亂弧菌、300千克鼠疫桿菌、600千克炭疽桿菌、200千克用于攜病菌的跳蚤(每千克約有300萬只)。
有如此強大的細菌戰實力,日軍一旦作戰需要,自然是“該出手時就出手”。據史料統計,日軍在中國各個戰場使用細菌武器造成數千萬中國軍民感染,敵后抗日根據地內就有超過1200萬人;中國平民直接慘死于細菌戰的,有據可查者就達27萬。在諾門坎作戰失利的情況下,日軍決定實行細菌戰絲毫不令人感到意外,只不過沒有像在中國內地那樣大規模公開進行而已。
據戰后披露,為盡早把細菌武器投入實戰,日本細菌戰部隊從成立之日起就用俘虜的大量中國軍民進行試驗。一般來講,日軍將細菌戰劑注入被試體內,或強迫其口服,以此觀察戰劑的殺傷力和傳染力,進而篩選出最佳菌株,用于后續大量繁殖。一個名叫山下的“731部隊”成員被蘇軍俘虜后供認:“我們每天進行試驗,強迫口服的有400多人,進行皮下注射的有250人。試驗后,有3天死的,也有7天死的。如果沒死,就拉回監獄,下次再試驗;死去的,就拉出去火燒。”為精確獲得細菌試驗數據,日軍還殘忍地將被試體在毫無麻醉的情況下進行活體解剖。據日本史料記載,僅在1933年,日軍“731部隊”進行活體試驗就有800例。為獲取不同人種對細菌戰劑承受能力的試驗數據,日軍細菌戰部隊還把在歷次沖突中被俘的近千名蘇聯和外蒙士兵稱作“馬魯大”(原木),進行活體試驗,一般是將每10人一組,分別綁在間隔10~20米的木樁上,引爆附近裝有炭疽桿菌的榴彈,或者由1架輕型轟炸機(石井四郎就曾親臨指揮和觀察)向由數十名“馬魯大”組成的“靶場”投擲內裝細菌的陶瓷炸彈,炸彈在50米上空爆炸,釋放炭疽桿菌,然后將活人進行解剖,以對比不同人種的發病情況,并將試驗成果投入到細菌戰劑的完善中。
然而,就在日軍緊鑼密鼓地進行細菌戰準備的同時,蘇聯情報部門也沒“睡大覺”。早在1932年,共產國際和蘇聯情報部門就在中共滿洲省委的幫助下,建立了針對日軍的情報網。1938年8月,日蘇爆發第一次大規模軍事沖突——張鼓峰之戰,蘇軍總參情報部又將情報學校一批中國學員派回國,加強對日諜報工作。諾門坎戰事爆發之前,蘇軍總參第二局、共產國際國際聯絡處、蘇聯遠東軍區都先后派出偵察人員深入中國長春、哈爾濱和“滿蒙邊界”,加強情報偵探。東北抗聯部隊予以有力配合。中共滿洲省委和抗聯領導人指派達斡爾族情報員奈勒爾圖等,利用正在進行“滿蒙邊境談判”的偽蒙軍第十軍區的上層關系,大量收集駐海拉爾的日軍秘密情報,特別是獲取了日軍準備使用細菌武器的絕密情報,并查清了敵人可能投放的地域,迅速通報到蘇軍。為此,有不少中共情報人員獻出了生命,其中就有最早偵察搜集日軍細菌戰情報的共產國際滿洲情報組織成員張永興、潛伏在海拉爾地區的中共蒙古族情報人員等。
自食其果
為粉碎日軍的細菌戰圖謀,蘇軍遠東軍區司令部專門向部隊下發了細菌戰防護命令,在部隊中開展相關的防護教育,組織了生化武器的防護演練。針對日本準備在河水中投放細菌戰劑的計劃,蘇軍各部隊均對飲水問題作了專門規定,朱可夫還指示蘇軍后勤保障部門專門從后方向前線鋪設了數條輸水管線,以保障參戰部隊的飲水安全。
由于蘇蒙聯軍各項防護措施得當,加之日軍此次實施細菌戰是秘密進行,無法像在中國內地那樣使用飛機大規模布撒,只能依靠人工秘密投撒到戰區的河水里,使得細菌戰劑的投放總量受到限制。因此,在整個諾門坎戰役期間,蘇蒙聯軍并沒有因日軍的細菌戰而出現較大損失。然而,卑鄙的日本軍方高層為封鎖這次細菌戰的秘密,竟不向己方參戰部隊下發任何預先防護訓令,甚至連關東軍中下級軍官都不知道上級已決定使用細菌武器,結果因協同失調,造成了許多不明真相的日軍前線部隊出現大量非戰斗減員。這當真是日軍高層官僚和細菌戰魔鬼們無法預料的。
細菌戰劑投放后,日軍高層一心想得到蘇蒙聯軍遭受重創的“好消息”,但“赫赫戰果”遲遲沒有盼到,反而接而連三地接到了己方人員不斷受到“不明原因細菌感染”,造成大量非戰斗減員的報告。
原來,日軍“玉碎部隊”潛入蘇軍防線,按照地圖上預先標好的敵方河流,秘密投撒了細菌戰劑。不久,日軍前線指揮官第23師團師團長小松原中將為雪洗初戰恥辱,在得到第7師團和第1坦克師團等增援后,自行決定發起新的進攻!不知是這位師團長真不清楚日軍高層實施了細菌戰,還是忙昏了頭,忘記了作戰協同,他的“反擊”很快超越了預定的戰線,“玉碎部隊”的“按圖施工”自然“赫赫戰果”。第23師團的遭遇算是整個日軍參戰部隊的縮影,由于不知道戰區河流里被投撤了細菌戰劑,部隊大量非戰斗減員,有的基層部隊還出現集體發病,甚至有不少小隊、中隊(排級、連級)因喝了當地的河水,成建制喪失戰斗力。日軍戰地指揮官“一頭霧水”,頻頻向上級報告部隊出現了“怪病”。直到此時,日軍高層官僚才心知肚明,意識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慌忙向部隊下達“不準飲用當地河水”的命令,順便把發動細菌戰的“屎盆子”扣到了蘇聯頭上。
然而,日軍高層的防護命令對許多部隊來說,已成了“馬后炮”——在蘇蒙聯軍的猛烈打擊下,不少潰敗的日軍部隊根本無法接到關東軍司令部“不準飲用戰區河水”的命令,許多被蘇軍坦克攆得四處逃命的日軍士兵在極度干渴的情況下,捧起當地河水就是一頓痛飲,結果立馬成為細菌戰的犧牲品。一個日軍士兵在戰地日記中心有余悸地寫道:“受傷的戰友們喊叫著要水喝,眼前就淌著一條河,但那里的河水喝過后,就立刻出現很多怪病,不少人因此倒下,簡直到了人間地獄,我們都快瘋了!……許多與他們(指“患病”者)接觸的人也很快被感染上了,他們都在極度痛苦中死去。”日軍大本營在得知前線部隊的遭遇后,戰爭狂人們很快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為防止細菌戰的秘密被受到感染的士兵泄露出去,讓蘇聯抓住“把柄”,進而引起強烈的報復和國際社會的譴責,日軍大本營便慌忙指示關東軍:立即采取措施,防止事態擴大,并不擇手段“妥善處理好這一事件”!
殘忍處理
在戰爭中向來漠視他國人民生命的日本法西斯分子,在“處理”自己人時同樣冷酷無情。接到日軍大本營的指示,關東軍核心高層在與石井四郎、娓琢隆二等緊急協商后,竟殘忍下令:將所有受到細菌感染的傷病員統統集中起來,“秘密處理”。接到命令的日軍憲兵部隊很快發瘋似的撲向了各野戰醫院,將一個個“患怪病”的士兵以“進一步治療”為名,強行拉到荒無人煙的幾座預先準備好的“醫院”里,用機槍和擲彈筒進行“最后治療”,然后焚尸滅跡,將骨灰進行深埋處理。戰后,一位參與過諾門坎之戰的日軍幸存者的日記中描述:“所有得怪病的戰友被憲兵拉走后,再也沒有消息,他們的死亡使人感到十分神秘……”一位曾經在“滿蒙邊界”附近放牧的老牧民在解放后也接受采訪稱,親眼看到日軍在諾門坎戰場附近一個沒什么人去的山凹里大量焚燒死尸,“有的日本兵還沒斷氣,就被穿白大褂的人抬到柴火垛上燒得哇哇直叫,那叫聲太疹人了”。
據日本關東軍軍醫部統計,在整個諾門坎戰役期問,日軍前線部隊共1300多人因細菌感染而死亡,為掩人耳目,這些己方細菌戰的犧牲品統統被稱為“病因不明的死亡”。而石井部隊卻算是從中獲得了實戰經驗,竟受到關東軍司令部的特別嘉獎。石井四郎也因“功勛卓著”,不久晉升為大將。對于因細菌戰而死亡的士兵,日軍在戰后文件中均避免提及,或者以“戰爭中病因不明死亡”予以搪塞。為了報復泄憤,日軍還將諾門坎被俘的“蘇蒙軍士兵強壯者”統統送進細菌部隊,進行人體試驗,以求查明蘇蒙聯軍沒有受重大傷害是否有人種體質原因。改進后的細菌武器被日軍更加兇殘地投放到中國幾乎所有戰場上,僅衡陽保衛戰,日軍生化武器就造成當地軍民近萬人傷亡。在1945年8月二戰結束前夕的遠東戰役中,日軍為阻擋蘇聯紅軍的迅猛進攻,又多次派出細菌戰部隊的敢死隊員秘密潛入蘇聯邊境地區,將新型高效細菌戰劑投放到交通要道附近的河流和池塘里。
結局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國際地位獲得極大提高的蘇聯將被俘的日本關東軍司令官山田乙三、醫務隊隊長娓琢隆二、獸醫處處長高橋隆篤、“731部隊”訓練部部長西俊英等12名細菌戰戰犯送交遠東軍事法庭起訴,以追究其發動細菌戰和用蘇聯戰俘進行生化武器活體試驗的罪行。然而,“731部隊”魁首石井四郎卻潛逃回日本,先在其家鄉偽裝死亡,事情敗露后,又絞盡腦汁與占領日本的美軍取得聯系,獻出800多份解剖標本和大量細菌戰資料,以換取美方對其免于起訴,從而逃避了歷史的懲罰。至于日寇在中國其他地區發動生化戰的慘絕人寰的罪行,由于種種歷史原因,并未得到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