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拍案

紅氣球

某一年冬天，名偵探勒皮克到鄉下看望一位老友。一天，他正和這位老友一起外出打獵，當地的村長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什么事?”勒皮克問。 “我剛在荒野里發現加爾先生被人殺了……他的喉嚨被人切開了!”村長結結巴巴地說。

死者加爾是當地的一個大富翁，住在一座位置偏僻的房子里。村里的人都很討厭這個愛跟人吵嘴的怪僻老頭。但現在，他就像一個涂著紅、白兩種顏色的雪人，倒在被大雪覆蓋的荒地里。勒皮克注意到，現場的雪地上只有村長、他自己以及聞訊后趕來的萬松大夫的腳印。不要說兇手的腳印，甚至連死者的腳印都沒找到。

“他難道是從天上飛過來的?”村長被弄糊涂了。

“謀殺也許發生在下雪之前，”勒皮克說，“這樣，大雪就蓋住了他和兇手的足跡。”

萬松大夫是加爾的私人醫生，他檢查完尸體，說：“他死了還不到兩小時。”

勒皮克打量著尸體，不禁自言自語：“是自殺還是他殺?”

“他干嘛要自殺呢?”村長說，“他這么有錢。”

勒皮克問萬松：“大夫，你一直在照看他，他的身體狀況最近怎么樣?” “他的身體很好，就是腦子有點毛病，總是想象有人要害他。” “可是，”村長更奇怪了，“就算是自殺，也一定會留下兇器；可這兒什么也沒有啊!”

十幾分鐘后，勒皮克等人來到了加爾的家，搜查了他的房子，發現在一間屋子里竟堆滿了孩子們玩的氣球。紅的、藍的、黃的、綠的，還有粉紅的。然后，勒皮克又在加爾的書房里發現了一些有關氣象學的書籍。看來，這位富翁對氣象學很有興趣，氣球正是他用來搞研究的工具。

幾個小時之后，勒皮克在村里的旅館里再次遇見了萬松大夫，他們又談起了這個案子。

勒皮克說：“雖然沒有證據，但我覺得加爾是自殺的。你告訴過我，他經常想象有人要害他，那么，他會不會通過看起來很像謀殺的自殺，來報復他的仇人?”

萬松大夫想了一會兒，說：“完全有這種可能。這種病例很常見。但是，怎么才能將自殺偽裝成他殺呢?”

“最巧妙的做法當然就是讓那件兇器消失。”勒皮克凝視著窗外的天空說，“他把剃須刀的刀柄卸掉，就可以減輕刀的重量。然后再把刀片系在氣球上。接著，他走到荒地里，用這刀片割斷自己的喉管。只要他一松手，沾著血跡的刀片就被氣球帶著飄走了!” “真是異想天開!” “精神不正常的人往往是最杰出的幻想家。”

萬松大夫沉默了片刻：“可加爾一定知道，氣球早晚會落回地面上，那時，人們不就發現兇器了嗎?”

“是的。但也許因為有刀片的重量，氣球不會升得很高，如果它們隨風飄到了布拉康森林里，被樹枝鉤住的話，在地面上就發現不了。”

“這種可能只有千分之一。”

“但這是最后的希望了。我想去搜尋一下，你愿意一起去嗎?”

“我很愿意。”

下午兩點，他們在發現尸體的荒地上會合。勒皮克隨身帶來了一個盒子。

“這里裝著我的獵犬。”他笑著打開盒子，原來里面是一只紅氣球。在大夫驚訝的目光注視下，他放出了氣球，讓它隨風飄去。氣球下面系著一根很長的線，牽在他的手里。就這樣，在這只氣球的引導下，他們朝森林的方向走去。走著走著，大夫突然說：“我看，這樣做真是荒唐，我們什么也發現不了的。”

“是嗎?”勒皮克向他使了個眼色。在他們的右側，大約十幾步遠的地方，有四只氣球被掛在一棵樹的樹枝上。它們被一根繩子捆在一起，繩子的另一端系著一把沾有血跡的剃須刀片!

“太妙了!”萬松大夫說，“自殺的證據終于找到了!”

“哦?可我不這么認為。”勒皮克說。

“你說什么?這是你自己推理出的結論啊!”

“我從來就沒有相信過加爾會自殺。”勒皮克的語調突然變了，“大夫，很遺憾，你落入了我的圈套。加爾是被你謀殺的……”

“你瘋了?”

“這些氣球就是你犯罪的證據。”

“我不明白。”

“道理很簡單：即使加爾真是像我說的那樣自殺的，氣球和刀片也不可能飄到這里來。因為今天早晨刮的是東風，而現在的風向已經變了。刮的是西風。很顯然，在我把那個異想天開的假設告訴你之后，你為了制造加爾自殺的證據，在吃午飯的時間按我的說法，放出了這些氣球。”說著，他快速地抽出了左輪手槍，對準了萬松。

“好吧。”萬松喃喃低語道，“我的夢已經徹底破滅了。我殺加爾是為了錢。我知道他在屋里藏著許多金幣——那筆巨大的財富。”

“于是你就利用大夫的身份，多次出入他家，最后發現了他的藏錢之處。”

“我是在昨天發現的。”

“當加爾發現金幣被盜時，他馬上就會懷疑是你。因為在村里除了你，沒有誰經常和他來往。”

“是的，今天早晨他給我打電話，說他想檢查身體。但當我趕到他家里時，發現他并不在家。我想他是先把我騙出來，然后利用這段時間去我家尋找金幣。”

“你急忙趕回家，結果在荒地里碰見了他?”

“他已經拿回了那只藏金幣的鐵盒。我知道一切都完了。在極度的恐慌中，我就用手術刀……”

“明白了。”

接著是長時間的沉默。

“還記得嗎?”過了一會兒，勒皮克說，“當我問一個人是否會出于報復別人的心理而自殺時，你回答說那很常見。但我辦案的經驗告訴我：人越是幻想有人要害他，越是會有很強的求生欲望……所以我開始懷疑你。”

“你準備把我交給警方?”

“我想你應該去自首。”勒皮克說完，看了一眼紅氣球，轉身走開了。 在他離開樹林幾分鐘后，他看見一只紅氣球從頭頂上飄過。接著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他立刻轉身跑回那棵樹下，只見萬松大夫的尸體躺在地上，身邊放著一封簡短的自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