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衣缽傳萬里

揚州大學藝術學院副院長賀萬里教授是我讀博時的學長，同在南京藝術學院著名美術史論家周積寅教授門下研讀中國畫論。只記得那時賀教授在藝術理論上視野宏闊，才思敏捷，學養深厚，可謂同門中的翹楚，為我們年輕后學所仰慕、艷羨。或許他在理論上的才華和建樹太過突出，很多人形成了只知其深通畫理的印象。殊不知，近年來他在藝術創作上的造詣勇猛精進，其潑彩山水更是出手不凡，頗有承接張大千潑彩山水的衣缽而自出新意的勢頭。

潘天壽先生曾言：“事父母，色難；作畫，亦色難。”難在何處？簡單說，難在“用色古雅，艷而不俗”，并且我以為這是中國畫設色的最高境界。近世以來有關中國畫突破、創新常有圍繞對色彩問題的爭議，大致內容都是講因為文人畫尊崇水墨，缺失色彩，進而成為中國畫程式化、概念化傾向的根源之一。但我們常以情感的價值判斷來替代理性的歷史描述：色彩對于繪畫天經地義，本不是問題；對于中國畫，卻成了發展的大問題。因而許多畫家都把“水墨的前途”寄寓在“彩墨的境界”。限于篇幅，這里孰是孰非不再展開討論，但有一點我堅信：用色多寡只是繪畫風尚、個性選擇、形式特征，而中國畫的氣象、格調、品位決定藝術價值和精神內涵的高低。

當我們贊嘆賀萬里潑彩山水雄奇瑰麗的時候，我們更應該看到在他的畫中蘊藏著古厚、質樸、嫻雅的文人意趣，那是依托傳統評判標準下的鍛造，其過程中需要不斷滌除浮艷、混濁、火氣、俗氣、死氣等“畫病”，最終實現文化氣息、精神境界的純化與升華。可以說，它在思想層面上是“真、善、美”的人文理想；在實踐層面上是去俗近雅的審美需求。所以，在賀萬里以濃麗清艷的色彩引人矚目之時，我們切不可忽視他以墨濟色、色墨相合的潛在的文人畫意識。正如潘天壽先生所說：“色易艷麗，不易古雅，墨易古雅，不易流俗，以墨配色，足以濟用色之難。”因此，我們看到賀萬里的潑彩山水盡管有強烈的視覺沖擊，突破了傳統色彩運用的藩籬，畫面充溢著濃厚的現代構成意識，但中國畫傳統價值依然存在，品位格調自然卓爾不群，這才是真正高級的潑彩。

我們今天確實需要這種在堅守民族文化基礎上的視覺秩序重構，實現真正意義上的中國畫轉型、創新或者說構建中國畫現代色彩價值體系。賀萬里潑彩山水的意義就在于他把唐以來的傳統“潑墨”、中國傳統山水畫“青綠和金碧”乃至張大千先生的潑墨潑彩技巧整合起來，融會貫通地形成極具現代審美趣味的色彩張力，傳達出一種具有中國氣派、民族特征、文化含量的山水畫境界，使之成為內在核心，這是一種精神、修養和技巧的凝結、化合與升華。可以說，賀萬里潑彩山水超越了現實的浮華，在當今畫壇潑墨潑彩有此膽識、有此學識、有此能力的畫家并不多見，而賀萬里應是其中的代表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