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花園里起舞

學校后門有個小吃一條街，我每晚途經此地的時候，都會被沿街擺設的各類嗆人的燒烤攤和席地鋪開的小飾品攤位攔住去路。我踮腳凝眉掩鼻，于熙攘間七拐八繞，像躲避一個個地雷般穿行其中。燒烤攤位上飄散出來的油煙味，伴著夏夜里食客的推杯換盞，在悶燥的晚上將人的心緒攪得甚為凌亂。

恰在我拐彎的瞬間，一位燒烤攤主“唰”地一聲，將一盆臟水潑到了我的身上，攤主忙不迭地連聲致歉。望著嶄新的衣衫就此“毀容”，我甚為惱火，正欲歇斯底里地與其爭辯之際，卻發現，燒烤攤位旁邊，一個20歲左右學生模樣的女孩，正神情專注地盯著我看，見我并沒有糾纏不清喋喋不休，她又怯怯地將目光投進了手中的書本里。而我，因了女孩純凈的目光，也悄悄地收斂了本可據理力爭的張狂。

借著路邊的街燈我才看明晰，女孩身材嬌弱，面容恬靜，周遭的雜亂聒噪，竟沒有影響到她靜心讀書的心情。她守在一個臨時擺起的賣過期雜志的攤位前，思緒沉浸在書中的故事情節里。

好奇心讓我忘卻了被臟水“澆灌”的尷尬與憤懣，上前翻了翻那些過期雜志，問，這雜志怎么賣？女孩抬頭看了看我，笑說，一塊錢一本。我說，這么嘈雜的環境，你居然還能安心看書，真難得。女孩微微一笑，道，我在試圖體悟作者文字中的靜謐與純善，我也酷愛寫作，但文學功底不深，所以想多讀讀多看看，學學別人的寫作技巧。我喜歡通過文字，窺探每一位作者內心深處的后花園，看看這些素不相識的人的后花園里，都栽種了些什么繁茂馥郁的花兒。我說你為何就能斷定，這些作者的后花園里，栽種的都是芬芳的花兒呢？也許是荊棘、帶刺的玫瑰也說不定呢。女孩笑言道，怎么可能？如果不是芬芳的花兒，那他們怎么會寫出這么優美的文字？我不再辯駁，想，女孩能說出此番頗唯美的話兒，她內心深處定是如花兒一般潔凈。于是我問，那，你的后花園里肯定都栽滿了黑郁金香和水仙花。女孩訝異，問我為何這樣認為。我解釋說，黑郁金香的寓意為神秘、高貴，水仙的寓意則是高雅、清逸、芬芳脫俗，你看你，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下還能悠然自得地品讀文字的純美，難道不是高雅脫俗嗎？女孩淺笑，羞紅了臉。

我隨便挑了兩本雜志，付了錢便往回走。轉頭的剎那，我瞥見，女孩依然將頭埋進文字里，周遭的熙攘并沒有打亂她的專注。此時此刻，我突然覺得，她仿若一只翩躚的蝴蝶，在自己內心深處的花園里快樂舞蹈，周遭的熙攘蕪雜，均與她無關。而人生，不亦是如此嗎？在人生或長或短、或喜或憂的旅程中，均不可能一帆風順，也許我們沒有殷實的家境，沒有高深的學歷，沒有淵博的知識，沒有收入頗豐的工作，沒有順心順意的生活，但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有一片屬于自己、供自己悠然漫步和汲取新鮮氧氣的后花園。在這個花園里，我們可以遠離都市的燈紅酒綠，可以摒棄繁雜的人際糾擾，可以放緩疾馳的腳步，安心憩息，閉目養神，暫且忘卻外界的煩惱，用靜謐化解急欲噴發的火山。然后，再穿著素衣，扛起鋤頭，在這個只有自己的花園里耕作。這，不也是一種幸福嗎？

（編輯 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