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所學校,位于山中,沒有圍墻,沒有體罰,學生直呼老師姓名,老師被學生放鴿子還得請求學生“幫幫忙吧”;不過,這里有師生的心靈交匯和共同成長,登山是學校的必修課,既有全體師生參加的攀登百岳,也有由學生規劃行程、老師陪伴學生、為期一個禮拜的戶外旅行;重視文學和藝術教育,富于個性的“爛文章”會受到老師的激賞,愛火車的卡路里能夠大張旗鼓地討伐《暴君甘耀明在作文課逼我不要寫火車》、并最終將老師也變成了一個火車迷。戲劇、肢體、攝影、繪畫、木工、陶藝、雕塑、生活等被賦予審美培育和生命成長的雙重內涵;學生擁有充分的自主權,并經常進行民主的辯證與討論,里面充滿了令人啼笑皆非卻豐富多彩的故事,培育著批判精神和民主素養的豐沃土壤。
這就是臺灣全人中學。它是一片夢幻的教育森林,獨立于臺灣的教育體制之外,孕育著11至18歲的青少年,充溢了教育理想和生命氣息。在這所移動的學校里,無處不是尊重,無處不是關懷,無處不是學習,無處不是成長,無處不是自由,無處不是精彩。這是一所寄宿制學校,學生和老師之間互動頻繁。每個老師都做學生的心理輔導師,每個星期必須有一個小時以上與學生進行心靈溝通。老師借此深入了解學生的困難,陪學生談話,給學生切實的心理支持。
這種陪伴式的心理輔導是孩子成長的心靈臍帶。當老師面對學生的困惑、挫折、沮喪時,將會如何輔導他們,陪伴他們健康、快樂、自由地成長呢?
在《表達自己》這一案例中,櫻桃梗是一個善良天真、體貼父母卻不善于表達自己的小姑娘。她將自己過年的紅包分成三份,兩份偷偷塞進媽媽和弟弟的口袋里,一份則丟在地上,問爸爸“是不是你掉的”,結果誰都沒有察覺她可貴的愛心;媽媽說好要買一件漂亮的洋裝給她,這是她盼望已久的事,“各種式樣的洋裝,像天空的流云,變成絢麗色彩,在她眼前飄過”,然而,陪媽媽逛商場逛到腿發酸都沒有給她買,她的心好像跌到冰窖里,回家背著媽媽偷偷哭過好幾回,卻將委屈往肚子里放,一放就是好幾年;她熱愛藝術,經常跳舞、練琴、繪畫、攝影、創作詩文、觀賞舞劇,為墻壁彩繪、為臺燈拼貼、剪裁破舊的牛仔褲做成背包、為水壺紋身等,甚至為了觀賞芭蕾舞劇請了一天的假,爸爸向學校打電話質疑,她希望爸爸理解、卻只會撒嬌式地說“他就應該知道”;她有一個弟弟,爸爸下棋時總是幫著弟弟打敗自己,她覺得爸爸偏心……
對此,李崇建老師問她:“你想到家人的‘需要’,將錢給出去,自己想要什么呢?”她知足地說:“我什么都有啊!”繼續問她:“當你自己有需要的時候,會說嗎?”她說出了在洋裝事件中自己深藏了好幾年的委屈。李老師就利用媽媽來校參加懇親會的機會說了這一切,結果是“母親抱著淚流滿面的櫻桃梗,表達她的愛,為當年的疏忽感到抱歉,并稱贊櫻桃梗的勇敢與體貼,鼓勵她將感覺與想法說出來”。在請假風波中,他指出了這種撒嬌式的態度就好像一個小女孩哭喊著“我要吃糖”卻不去拿,卻命令糖“應該”過來一樣。爸爸幫弟弟下棋,其實是他自己通過弟弟和女兒下棋呢,說明他心中有女兒、愛女兒。然后,師生一起討論“愛”和“寵”的區別:“寵”是家里藏著一條龍,孩子像龍一樣被服侍著,當期望未被滿足,就會發火、鬧脾氣;“愛”是一顆接受的心,是一種理解與接納,遇到期望未被滿足時,能詢問、討論、陳述與溝通,并感受對方的心意。事后,櫻桃梗寫信給老師:“我真是太好命了,被你這么一說,我是很受寵的”……并寫了一封信給父親,親人間的溝通再跨出了一步。
老師不但要引導學生學會表達自己,還要發掘自己、挑戰自己、完善自己。英國作家愛默生說:“什么是雜草?是優點未被發掘的植物。”核桃是一個學習認真的學生,但“文章沒有創意,缺乏深刻思想”,原來他只想寫“老師要的好文章”,成語、優美詞語、開頭、結尾、長篇巨制,空洞華麗卻不見自己的聲音和感想,也得不到別人的認可。于是,老師就指定要他的“爛文章”,叫他隨意寫作,發出屬于自己的聲音,破除別人的聲音,接觸內在的真實,以發掘出真正有個性的自己。蘋果最恨登山,并且用裝死來抗拒登山訓練,每次登山前她的腳就會自動扭傷,免除登山的任務,最后在媽媽“再不去登山,就不讓你繼續念下去”的強制要求下才參加。才從登山口踏入山林,她的身軀就仿佛背了整座山,步履艱難。甘耀明老師在了解了蘋果參加登山的情由之后,決定親自帶她,將自己那頂“靈感會自動從腦海里流出來”的“作家帽”給她戴上,說這“可以給你勇氣和力量”;同時也告訴她,戴上作家帽“靈感泉涌”是騙人的,但戴上帽子,就能感到一股關愛和支持的暖流;接過她的背包,和她一起攀上山頂。“太美了,好像一場夢喲!真不曉得這里這么美!”登山解開了蘋果先前對山的恐懼,她戰勝了自己。只見她拿出數碼相機,到處取景錄影,一覽漂亮壯闊的美景。蘿卜泥非常有個性,要強、敢反抗、敢于嘗試不同的事物如登山、冒險、獨自旅行等,卻也容易讓別人難以理解她,難以和她靠近。有一段時間,她覺得最要好的朋友櫻桃梗漸漸疏遠她,就含著淚向老師求助。老師告訴她學會用積極的自我暗示戰勝心魔,于是她向櫻桃梗寫信,消解了誤會。蘿卜泥考上了大學,自覺不理想,要求回全人重讀,并由李崇建任她的導師。師生間訂立了一個君子協定,但不久她考大學的雄心壯志便消散許多,有時甚至逃避功課,他們在“老師還是朋友”的角色交鋒中產生了充分的成長,蘿卜泥考上了更理想的學校,老師也懂得如何進行更有效的教育。蘿卜泥不想去南部看望病重的奶奶,因為感覺“南部的親戚很講應酬,感覺很假。而且奶奶生病,我去了也沒用”。李老師在表示理解、分享她以前探親經歷的同時,緩緩告訴她:“我認為你應該去,嗯……這么說吧!我希望你去。”并列舉了兩大理由:一是沒有奶奶就沒有你,奶奶在病危時,最希望子孫們給她安慰;二是你喜歡攝影,只有接觸人事并與世界靠近,才拍得出撼動人心的照片,要“能放一臺攝影機在心靈里,從多一些角度觀察世界,接納一些事物”。蘿卜泥聽從了勸告,在病榻前輕聲呼喚著奶奶,使父母們非常感動,切實感受了孩子的成長,她的個性得到了進一步的完善。
教育需要有效的溝通和輔導。這種輔導不是一種說教或說服,而是一種互動、了解,一種心靈的陪伴;輔導不只用在學生身上,也要運用在自身,產生“互相引導”“相輔相成”、相得益彰、雙向成長的境界。心理輔導并不限于狹小的輔導室,而要樹立大教育的框架,無處不是教育場所,無處不是溝通機會,無處沒有教師的心靈陪伴。一如全人學校的登山,“因為登山,他們變得獨立,更有毅力,更懂得欣賞漂流的美,更懂得獨處,更了解旅行的安全”,身心都產生了跳躍性的成長。
全書幾乎全用生動的案例連綴在一起,仿佛把讀者帶入全人學校那立體的生動的教育現場。這里列舉的,不過管中窺豹,稍見一斑而已。
不少讀者讀了《移動的學校》以及稍早的《沒有圍墻的學校》,無不體驗到一種新教育的氣息,一種來自于心靈深處的感動。作者本人也“像一個畢業生一樣,得到了全人的滋養與祝福”。他現在仍舊登山,常自助旅行,對音樂和肢體更敏銳,心胸仿佛更開闊了。
期待讀者從《移動的學校》中獲得更多的心靈啟迪,也期待華夏大地產生更多的全人學校。
(作者單位:浙江磐安縣教育科學研究所)
責任編輯李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