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場一共有12個來自世界各地的WWOOFER,他們用各自的語言嘰里咕嚕地向我問好,那情景簡直像是聯合國開碰頭會。我的工作搭檔懷特喜歡坐在夕陽下彈著吉他唱情歌;來自丹麥的菲娜酷愛在藍莓樹下作畫……”如果這樣的描寫,不會讓此刻在寫字間忙碌的你怦然心動,那么接下來請想象這幅情形:“12月,澳大利亞的天藍得似海水,空氣像新鮮的冰鎮檸檬水沁人心脾,不知名的紅尾雀不停地對著我歌唱。如此愜意的采摘,哪里像打工,簡直就是在享受田園牧歌。”
這是一名中國WWOOFER在網上所描述的文字。WWOOFER是一個英國組織的縮寫,它倡導“以工作換食宿”,換言之則是“打工游”。WWOOFER成立于1972年,2009年前后中國的媒體開始報道這種旅游方式,但創立于2007年的豆瓣WWOOFER小組,已經達到5000人的滿員狀態。2011年,在一些門戶網站旅游頻道的推動下,WWOOFER再次為更多的年輕人們所關注,但與人們已經十分熟識的“驢族”、“窮游族”、“暴走族”等相比,WWOOFER即便在網上,也還是個新鮮概念,詢問者多,付諸行動者少。
英國作家毛姆的代表作《月亮和六便士》中,男主角思特里克蘭德在游歷的過程中,就曾當過WWOOFER。他和旅途偶識的朋友為了籌集路費,選擇在一家農場打工。早已脫離家庭生活良久的思特里克蘭德,在農場打工期間,得以短暫地體會了家庭的溫暖,快樂的勞動,舒暢的休息,毫無牽掛地神思遨游,如果不是農場女主人愛上他,逼迫這位恐懼感情的浪子逃之夭夭,說不準他還會繼續一路WWOOFER下去。
我不相信WWOOFER筆下的打工生活如此美好,因為無論在什么樣的情境之下,美好的情緒總是轉瞬即逝,當環境變得熟悉,勞動成為一種重復,詩意自然會煙消云散。但做一名WWOOFER天生具有朝三暮四的權利,當一個地方不能再給他的精神世界帶來新鮮的刺激,那么則完全可以像思特里克蘭德那樣轉身離去。詩人汪國真寫過,“熟悉的地方沒有景色”,在WWOOFER的眼里,最好的景色永遠在下一個地方。
想起在上世紀90年代,我也曾有類似WWOOFER的經歷。那是一年秋天,收到百里之外鄉下朋友的信,他邀請我去那里玩。那是詩歌與筆友流行的年代,每一個少年都很有可能因為一封信而上路,坐著搖搖晃晃的破公共汽車,開始自己的旅行。在朋友的家鄉,我們一起割稻子,在月光下喝酒,興之所至會一人一行地寫詩;喜歡上某個村里的姑娘,但卻不敢上前和她說一句話。根本不熱愛任何勞動的人,在異鄉卻表現得異樣勤勞,離開的時候甚至有些戀戀不舍,原來短暫的停留也會讓人惆悵。
這種十分欠揍的抒情,和當下流行的WWOOFER文體多么相似。但我不會美化WWOOFER,它只是旅游愛好者中的文藝青年,進行體驗式旅游的一種方式而已。很長一段時間,我們有“拍照游”、“走馬觀花游”、“趕場子游”,卻少有體驗式旅游,WWOOFER為體驗式旅游提供了完美的解決方案。在理論上,WWOOFER擁有著和“自由”平起平坐的高度;在形式上,WWOOFER讓人體會著行吟詩人式的浪漫;在審美上,WWOOFER的返璞歸真情懷和整個世界的時尚潮流不謀而合。以后外出旅游的年輕人,不去農場打幾天工,回來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出國了。
在國內想體驗WWOOFER,其實還是挺難的,首先缺乏組織者和召集平臺,別看有些人組織個驢友團爬爬山、游游海還可以,真要為年輕人提供可以WWOOFER的信息,定會遭遇很多現實問題。比如國內的農場,多處于封閉狀態,采摘農場雖然除外,但他們接受一幫人過來借宿、吃喝玩樂的可能性不大,請求前來WWOOFER的人,也多半會被當成游手好閑者。自從自動收割機械普及之后,麥客們都失業了,如果有成群結隊的人借著WWOOFER的名義四處游走,不知道會不會被當地的治安小分隊盯上。
WWOOFER的優勢在于自由和流動,更在于快樂和滿足,我們得有可以提供這些情緒元素的土壤,才會催生WWOOFER形成族群。在國內顯然不能夠提供這樣的場所時,想朝三暮四地行走,也只有到國外去了。
(編輯 鄭儒鳳Zrf911@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