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地去救贖歷史
——《巴黎手稿》透露的馬克思的心理之路

孫國強，夏東民

（江蘇技術師范學院，江蘇 常州 213001）

科學地去救贖歷史
——《巴黎手稿》透露的馬克思的心理之路

孫國強1，夏東民2

（江蘇技術師范學院，江蘇 常州 213001）

在《巴黎手稿》當中，馬克思首次全面地表達了自己對西方社會的解釋和預言。他認為，由于財產私有制度的存在，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形成了經濟上的巨大差距，工人階級辛勤勞作陷于赤貧，資本家卻享有特權過著富裕的生活。更為重要的是這一生產過程中的參與者都被異化了，他指出，只有共產主義才能揚棄財產的私有制和對人的異化，實現人和社會的復歸，實現人的全面自由和真正的解放。馬克思的這一重大發現是以唯物主義歷史觀為指導的，他通過將政治問題化為歷史問題，從經濟分析入手對資本主義生產進行了全面的解剖，科學地論證了作為這樣一個歷史發展、演變的規律的發現內容以及它的最終去向。其次這樣一個努力的背后體現了馬克思的救世情懷，他關注的最根本的東西是人的尊嚴和自由。

異化；共產主義；唯物主義；救贖歷史

人生活在社會之中，社會是人的存在形式。社會的發展、演變構成了人類的生存史。自由、尊嚴，是每一個人的生存追求，因而一部社會發展史也是一部人類為自由地、有尊嚴地活著的斗爭史。“死似乎是類對特定個體的冷酷無情的勝利”[1]。類勝利了，延續了自己的存在；個體失敗了，不得不消亡了。因而人類對自己歷史的思考也就從來都是以個體的方式進行的。尋求歷史的規定和意義是因為人類面對非由人創造、令人敬畏的宇宙，對渺小的、脆弱的人類自己的命運有了擔憂。在并不完整和不被看重的《巴黎手稿》（又稱為《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當中，馬克思集中闡述了自己對歷史之謎的解答，即在存在巨大經濟不義和參與者被異化的資本主義社會里，只有無產階級的共產主義事業才能拯救人類，實現人與社會的復歸和人的全面自由與最終解放。

一、對《巴黎手稿》的透視

生活于19世紀的馬克思，觸及了西方社會由于工業化進程給傳統社會帶來的沖擊所造成的經濟上的巨大不義，那就是由于私有制財產制度的存在，無產階級整日辛勞卻陷于赤貧，資產階級享有特權過著富裕的生活。作為一個猶太人，馬克思身上背負著追求普遍正義的使命感，他以唯物主義為指導原則，以經濟分析為依歸，揭示了歷史的事件和意義的關聯，同時對歷史的進程和終極目標進行了大手筆的勾勒。

（一）對社會現實的分析

馬克思從經濟分析入手，指出資本家由于擁有資本得以組織工人進行生產活動，然而工人靠出賣自己的勞動力換來的工資僅僅能夠維持工人最基本的生活資料費用，工人生產出的剩余價值被資本家無償拿走，這是一種隱秘的剝削關系。他指出這種生產方式變成了一股強大的力量，使得活動于其中的參與者在四個層次上被大大的異化了[1]。工人階級的勞動所生產的產品成為一種異己的存在物同勞動者相對立，這是勞動者的勞動和勞動產品之間的異化，這是異化的第一個層次。第二個層次是勞動本身的異化。異化還表現在生產行為中。勞動對于勞動者來說是外在的，不屬于他自己的、自由發揮自己體力和智力的活動，而是否定自己的、非自愿的強制勞動和被迫的勞動，如同瘟疫一樣。勞動變成了一種增值服務。第三個層次是人同自己類存在之間的異化。人作為類存在的真正本質在于勞動。人相異于動物的原因是人能夠能動地進行社會實踐，“通過實踐創造對象世界，即改造無機界，證明了人是有意識的類存在物”。然而，私有制下的異化勞動不能滿足這一點，反而是將人的勞動推向無意識，推向一種動物性、機械性的勞動實踐。第四個層次是人與人的關系的異化。人同自己的勞動產品、自己的生命活動、自己的類本質相異化這一事實所造成的直接結果就是人同人相異化。當人同自身相對立的時候，他也同他人相對立。凡是適用于人同自己的勞動、自己的勞動產品和自身的關系的東西，也都適用于人同他人、同他人的勞動和勞動對象的關系。工人階級的勞動是一種異化的勞動，人失去了自我，同自身相分離。資本家也不例外，為了交易和利潤存在，他把工人和產品視為對獲取利潤有用的東西，落入了瘋狂追求剩余價值的陷阱。

（二）批判現實社會和解釋歷史

馬克思是一個唯物主義者，唯物主義是他解釋歷史基本的指導原則。這一原則被概括為如下著名的命題：不是人們的意識決定人們的存在，相反，是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意識。因此，在西方工業社會里，建立在私有制財產制度之上的政治、法律和宗教等一切設施，無一不是為資產階級的統治服務的，這就是馬克思對自己所處社會的解釋。對于歷史，他說，迄今為止一切的歷史都是階級斗爭的歷史。這種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給所有的參與者都帶來了不幸，兩大對立的階級形成了，而且都被異化了，人和人之間只剩下赤裸裸的金錢關系，人人都在為利益、金錢而忙碌著。他指出，社會演變到了這樣的狀態，對生產關系進行變革就成為必然的了，也只有這樣才能實現人和社會的復歸，實現人的真正解放。馬克思說，為了完成美好的事業，即為人類的尊嚴和自由而奮斗的共產主義事業，社會的新生力量需要新型的人。在馬克思看來，這種新型的人就是資本主義社會里最不平等的人——無產階級，因為無產階級與自身已經被異化到了極端，他必須出賣自身給資產階級以換取僅僅能夠維持最低生活費用的工資。因此，無產階級成為完成共產主義事業的特選子民，更深層次的原因則是它被排除在占統治地位的階級之外，所以它才能提出徹底的要求，作為現存社會的一個例外。發出這樣一個對未來歷史和人類命運的最終解救的先知般的預言，很顯然，馬克思是從末世視角出發的，在他看來，無產階級是未來歷史的大腦，馬克思學說則是未來歷史的心臟。無產階級將通過革命奪取政權，改變現存的生產關系，即廢除私有制的財產制度，建立公有制，實現共產主義事業，從而真正地揚棄私有財產和其異化，拯救整個人類，實現人的自由和解放。卡爾·洛韋特說：這一程序的終點是一個“聯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將是一切人自由發展的條件。最終，整個的生存必然性的領域將被一個“自由王國”在最高的具有共產主義特色的社團解除：一個沒有上帝的上帝之城——馬克思的歷史彌賽亞主義的終極目標[2]。

二、新方法分析

馬克思用一種全新的方法來處理自己將要解決的問題，他通過分析歷史以預測未來進而得出了如下的結論：人們的觀念、觀點和概念，一句話，人們的意識，隨著人們的生活條件、人們的社會關系、人們的社會存在的改變而改變，這難道需要經過深思才能理解嗎？思想的歷史除了證明精神生產隨著物質生產的改造而改造外，還證明了什么呢？[3]這就是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里的最大發現——歷史唯物主義的方法。

（一）歷史唯物主義：從黑格爾到馬克思

黑格爾說，哲學家的工作是通過運用辯證法來尋找歷史背后的更宏大的理性。他認為發現隱藏在人們所見變動不居的表象和矛盾背后的真正現實，人們必須用某種方式來融合看似沖突的對立面，其一是主體，另一方是客體，例如個人與集體。目標就是要發現一個新命題，也就是將兩個對立面的真理綜合在一起的合題。這個融合過程通過歷史的長期展開而不斷重復，直達到一個最終的或最高的合題為止。馬克思接受了黑格爾關于“歷史是合乎理性的正義在世界上的進軍”這一觀點，即歷史的目標是普遍的自由，人們通過辯證法找到通往這一目標的途徑。唯物主義是馬克思對黑格爾辯證歷史觀的重大補充。馬克思認為，人們只有通過將黑格爾的辯證法運用于物質性的事物才能對人類歷史這一現實獲得做出科學的理解。這是因為，所有歷史背后隱藏著的推動力實際上都是物質的或經濟的[3]。馬克思用物質力量來取代黑格爾的絕對精神作為推動歷史進步的發動機，用經濟范疇（階級）來取代黑格爾的民族國家作為歷史的載體。因此，一旦人們理解了階級動機和階級關系，他們就能把握歷史的目標和方向，它通過辯證的沖突和革命實現歷史的進步。所以，馬克思說：“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

（二）科學的論證

馬克思回到經濟分析的方式就徹底地體現了他的唯物主義史觀，即在任何一個歷史時期，占統治地位的經濟生產方式和交往方式，以及必然從它們里面產生的社會結構構成了真正的基礎，一個時期的政治和精神的歷史就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之上的，并且只有從它出發才能得到理解。馬克思以這樣一個原則為導線，系統地解釋了人類的歷史，借助于這一原則，歷史的事件和序列在他那里獲得了關聯，并且與一種終極意義緊密相連，那就是人類社會發展的最高階段——共產主義，只有共產主義才能解放人，給人自由。很明顯，馬克思相信歷史是有著一系列的明確目標的，這個目標就是一個無產階級的、為所有人提供正義的社會。馬克思對隱藏在資本主義社會背后的這樣一個真實本質和人們必須采取的行動的全面認識是建立在科學分析的基礎上的。在這樣一個努力的背后，馬克思是以休謨的事實和價值的兩分為預設的，他從社會科學的視角出發，對資本主義社會事實進行了科學的、嚴謹的研究分析，發現了社會發展的規律，建構了以共產主義為終點的社會演變模型。他展望未來，號召現世的人們為自由行動起來，改變歷史的進程。就這樣馬克思用抬高塵世的方式把天堂拉了下來。社會科學中的自然沒有什么神秘的維度，自然一旦被獲知，就能被操控；一旦認識自然，就能享有自然。所以，馬克思所理解的指導原則不是上帝的意志和精神，而是人類的意志和理性的籌劃。

三、救世情懷

如果我們有意對馬克思對歷史之謎的解答設問的話，我們以為站在馬克思自己的角度來考慮應該是最恰當的了，那個拷問了馬克思一生的難題也許最恰當的表達應該就是：為什么世界上有不義？我們能做些什么？

（一）人的自由和尊嚴：背后的關注

在令人敬畏的宇宙中，個人如何理解他們作為人類所處的位置？其實，馬克思對人類歷史的解釋，根本的關注點在于人的尊嚴和自由，《巴黎手稿》全面地體現了這樣的情懷。在后來的《共產黨宣言》里，馬克思表面上是在追求無產階級的大解放。第一步就是無產階級掌權。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整個社會的異化狀態必然否棄到以前，要揚棄以前的社會，這樣就必然進入一種新的世界。進入那個新世界，首先是無產階級表現得最強烈，因為他們異化得最厲害、程度最深。在這個意義上來說，馬克思的社會理論就基本展示出了他的一個核心問題了，那就是在現代社會當中，人如何實現自身的自由。因為社會關系整體要走向異化，人與人之間存在著一種異化關系，這是一種揚棄和否定的關系，對于現有社會的批判，意味著現有社會必定要否棄現有的狀態，而走向一種新的狀態，所以馬克思提出了共產主義的理論。

（二）預言未來：救贖史觀

馬克思認為物質力量及階級斗爭是一切政治的根本推動力，但這一點他并沒有給出證明，只進行了認定，他認為這是顯而易見的。接著，他宣稱整個人類的歷史是一部階級斗爭的歷史，無產階級是完成這一偉大事業的特選子民，是唯一的能夠承擔起拯救人類，帶領人類走向全面的解放，走進自由王國——共產主義的社會力量。這樣一種言說的方式，顯然很容易讓人聯系到救世的先知——預言人類的最終命運，啟示人們應該怎樣才能夠得到救贖，這樣的話，他的論證根基——唯物主義與之就形成了較大的張力。馬克思作為一個猶太人，他所描繪的歷史程序，反映了猶太教——基督教解釋歷史的普遍圖式，即歷史是朝著一個有意義的、有著終極目標的方向前進的救贖的過程。

四、心路歷程

在很大程度上，歷史是很多因素綜合或者合謀的結果，然而它是否有自己的意義或規定呢？如果有，是什么？如果沒有，那我們該怎么辦？滿懷對人類苦難的悲憫、對未來的擔憂，馬克思對人類歷史的意義進行了艱苦的探尋，科學地去救贖歷史、救贖人類，這就是馬克思的心路歷程。很明顯，馬克思的努力可以說成是兩者的中庸。他的學說既有經驗性的科學論證支撐，又有超驗性的預言。也許我們可以這樣去理解馬克思，那就是歷史是人類運用自己的理性和意志籌劃與歷史意義的天意規定之間的一個合謀，在黑格爾學說的意義上，兩者就是一個合題。人只有去奮斗、去爭取才能享有自由，過上幸福的生活。概而言之，歷史的面貌就是天意規定和人世爭取創造出來的，從而，在有了這個基礎之后，我們就很容易理解卡爾·洛韋特對現代歷史哲學的評論適用于馬克思學說是非常恰當的了，那就是“現代的歷史哲學法院始自《圣經》對某種踐履的信仰，終結于末世論典范的世俗化”[2]。

共有的太陽下山了，人們各自為各自點亮燈光。在這樣一個令人肅然起敬的宇宙當中，很多人在思索著人——這個類的命運，馬克思亦不例外。科學地去救贖歷史，這就是馬克思為自己點亮的心靈的救贖之光。

也許，在茫茫宇宙里，作為一個生命，我們對世界、對歷史、對生命的思索還很不完滿，很膚淺，很幼稚，對命運所能改變的也很有限，改變所得到的結果也很讓人不滿意，甚至讓人失望至極，但誰又能說還有別的更好的選擇呢？大概我們只能夠努力到這個程度了，這是人的生命的限度，你不得不承認，不得不去面對。探求生命的意義和為了幸福活著，我們都在路上，追求著、抗爭著。在這個意義上，我們以為馬克思是不朽的，它像一縷光照亮了我們昏暗的心靈。

[1]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2]卡爾·洛韋特.世界歷史與救贖歷史[M].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6.

[3]唐納德·坦嫩鮑姆，戴維·舒爾茨.觀念的發明者——西方政治哲學導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

A1

A

1007－905X（2011）05－0041－03

2011-06-17

1.孫國強（1963— ），男，江蘇金壇人，江蘇技術師范學院講師；2.夏東民（1956— ），男，江蘇蘇州人，江蘇技術師范學院黨委書記，教授，博士生導師。

責任編輯 呂學文

（E－mail：dalishi＿sohu＠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