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國(外一首)

羅樹

理想國

一

只有更加緩慢的敘述才會抵達

那些潛藏在暗處的神靈。路上的人們

手臂招展，試圖抓住逆行的風聲

衣衫作為物質，帶來真實的觸覺和溫暖

但身體的最深處，不識禮樂，不知故土

不像我們熟知的那些植物，在曠野中

靜默生長，無論春秋。匯同于時間的顏色

它沒有那么多孤獨需要講述

所有的時間屬于純粹的空白

綿長、悠久，猶如我們無法參透的未知

二

如果有人還記得你，所謂的孤獨就是謬誤

飛奔的人群漸漸隱于前途。

作為最后一個人，你擁有整條道路

以及對故鄉綿長的回憶。

對一棵樹而言，土地的意義高過藍天

純粹的血脈，讓我們專注于行走的姿態

從雜糅的風景里辨別出某一個湛藍的秋天

稻花金黃，樸實的人們習慣

用靜默來講述果實成熟的真理

你屬于那里，屬于靜默留下來的開闊地

三

死亡就是從故鄉出發，再次回到故鄉

當講述進入尾聲，贊美顯得無比多余

應該用安靜來表達我們對道路的敬意

接下來的事情，你輕車駕熟

你已經為理想國準備了足夠的禮物

土壤、花朵，還有在途中聽來的諸多傳說

您如此珍視他們，如同你摯愛的潮濕而溫暖的腳趾

唯一讓你不安的是，您臉上的沉靜

讓您看起來更像一個智者

尤其讓你不安的是，會不會還有什么

曾經歷過砍伐，殘留著金屬的余輝

致父親

我無法說出事物之間的縫隙

你雙眼之間的風景來不及隱藏

就被肆意描繪。抬石頭上山

像農夫走彎彎曲曲的小路從田野回家

負荷就是收獲，收獲就是快樂

而山坡上有重力加速度

王純杰油畫作品-日記系列-IMG_4815

有狼隱身太陽背后。膝蓋中的病癥

被風一吹，就發出潮濕的氣味

但它無聲、無息，像做夢人專注呼吸

我同樣熱愛耕作，太陽出來之前

創世的寂靜，適合我表達對身體的敬意

你因此有充沛的體力從院子飛上樹梢

然后沿著樹葉起伏的邊沿

滑落，在樹根遇見九月和巨大的果園

變身洞悉一切的智者，安靜，祥和，

我是唯一果實，飽滿，叛逆

我喂養的蝙蝠，遮蓋了你的黃昏

你懷念父親，喚回走散的羊群

歲月翻到最后一頁，剩下滿地石頭

光潔，渾圓，像渴望生殖的乳房和臀部

概括出生活全部的意義

我重復你的夢想與艱辛

熱愛勞作，珍重死者，深居簡出

用心縫補破碎的瓷器和家譜

偶爾對著春天和節氣嘆息

一條無聲流淌的河水，經過往事的叢林

在我懷念你的時刻，淹沒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