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般公眾看來,1949年后,茅盾先后被任命為文聯副主席、作協主席和文化部部長,可謂風光無限、飛黃騰達。特別是在思想改造的時代課題面前,茅盾經常以思想改造領導者的身份出現。然而,當我們以回到歷史現場的方式去觸摸和感受歷史細節時卻發現,作為文化高官,茅盾在1949年后,與朱光潛、沈從文、蕭乾等自由派作家,巴金、老舍、曹禺等“中間派”一樣,同樣也經歷了曲折、漫長而痛楚的思想改造歷程。
“掛外”文化部長
茅盾出任文化部一職,是有些實至名歸的,他有二十多年的革命經歷和經驗。他是1921年中國共產黨的第一批黨員,與黨內的諸多高官都有過密切接觸。他曾與陳云一同參加商務印書館的罷工,曾給時任國民黨中央宣傳部代理部長的毛澤東做過秘書,曾與董必武、毛澤民一起共事于《漢口民國日報》,與周恩來、朱德等交情甚篤。早在1940年延安時,毛澤東就曾當面許諾說:“魯藝需要一面旗幟,你去當這面旗幟吧。”(《茅盾全集·回憶錄二集》第35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第356頁)1945年,在周恩來授意下舉行了茅盾五十誕辰和創作生活二十五年紀念的慶祝大會,王若飛在《新華日報》當天的紀念專刊上將其頌贊為“中國民族解放與中國人民大眾解放服務的方向,是一切中國優秀的知識分子應走的方向”。(《中國文化界的光榮,中國知識分子的光榮》,1945年6月24日)而且他本人也“一直是以一個共產主義者的標準來要求自己的”,(韋韜、陳小曼:《我的父親茅盾》,遼寧人民出版社,2004,第70頁)甚至在彌留之際還請求中央嚴格審查自己的一生,希望“追認為光榮的中國共產黨黨員”。(《茅盾全集》第38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第356頁)因此,作為“統一戰線里面的忠實朋友”,由茅盾出任文化部部長,既讓新政權放心,又能夠照顧到民主人士的情緒。
但是,無論茅盾有著怎樣的人事背景,怎樣以革命者、進步者自居,在文化界被賦予怎樣的地位,他畢竟是一個脫黨二十年的“不堅定”分子,是屬于毛澤東批判過的“到了革命的緊急關頭,就會脫離革命隊伍”的“少數人”。左翼陣營中的胡風和黨內的夏衍、喬冠華、楊剛等都對其很不感冒。茅盾自己晚年也坦誠說:“未料到解放以后我會當上文化部長。”(《我走過的道路·附錄》(下),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第634頁)事實上,最高領導者究竟在多大程度上信任茅盾,這是一個不可問也不好答的問題。按常理說,安排上級領導的“紅人”去給一位正職領導擔任副手,這樣的用意再明顯不過。而周揚不僅擔任常務副部長,同時還兼任黨組書記。按照體制規則,文化部也實行黨組負責制,周揚作為黨組書記,自然大權在握,茅盾以民主人士身份只能廁身黨外,成為一個象征性的部長。此后不久,周揚就另外獲得中宣部分管科學和文藝的副部長的身份。從部門的角色和地位來說,政府的文化部與中央的宣傳部并不在同一個層次上,中宣部是監督和指導的,文化部是被監督和被指導的。做這樣的人事安排,茅盾的尷尬角色就已注定。不過,話說回來,正是因為這樣,茅盾才能在部長的位子上一干就是十五年。
盡管茅盾推托不愿做部長,但事實表明,自1949年11月2日文化部召開成立大會后,茅盾便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事業中去。這其中不乏報答毛澤東、周恩來等領導的“知遇之恩”的想法,更重要的是,就茅盾的一生來說,他對政治一直懷有“眷戀”的情節,如今已一朝飛升,他當然要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實現政治抱負。然而,當他真正融入工作角色中,卻發現一切并不如意。不僅是文化部,作協也是如此。橫在他面前的不僅有來自高層的極“左”思想、方針和路線,更現實的問題是他要面對倔強、自負而更深諳政治的周揚(而后還有錢俊瑞、錢杏郵、夏衍等)以及劉白羽、林默涵等“周揚派”,這讓在政治上本來就“先天不足”的他更有難見天日的感覺。所以在1957年的“大鳴大放”中,一貫審慎的他對自己只是“掛個名”、“有職無權”等現象和問題發泄了不滿。如他在題為《我的看法》的發言中說:“問題真不少,我倒早就曉得,在三年前就知道一些。可是該怎么辦呢?請你去問問主管這事的人們,大概只能得個這樣的回答:問題十分復雜,牽掣到別的部,牽掣到制度、體制(不是文化部內的體制)等等,因而得從長計較。”(《茅盾全集》第17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9,第541頁)試想,如果不是壓抑和激憤到極點,以茅盾的個性是不可能說出這番話的。也由此可見,茅盾的兩次辭職,并非真正是因為創作問題,而是工作極度壓抑下的一種反抗。
事后來看,茅盾之所以會這樣尷尬,除了脫黨那個重要因素外,還有幾點值得注意。首先他對自己的定位不夠準確。這主要表現在他不應該有“實權”要求,因為既然是做“掛名”領導,就應該掛個名頭即算交差,而他卻非要介入實際工作。其次,茅盾的先天性格因素決定了他的尷尬角色。茅盾待人多從容平和、與人為善,基本屬于一個謙謙文人。而他的“謹言慎行”在文藝界圈子中是人所共知的,這一點尤其為胡風所不齒。在血雨腥風的政治中,茅盾這種柔弱大于剛強型的人在不能逆潮流時自然就要選擇順流而下,所以即使遭遇“文革”,他也能夠趨利避害、勉強善終。另外還有一點讓茅盾一直底氣不足,那就是他與秦德君在日本的一段婚外戀。從茅盾一直諱莫如深的審慎態度中可以判斷出,他想要掩蓋過去這一少為人知的“丑行”。不過事也湊巧,秦德君在參加首屆政協會時被人檢舉,遭到審查。茅盾為此而惴惴不安,生怕火燒到自己,所以此后即使與秦德君“面對面,肩并肩,或是背靠背,他都如同陌路人一般”。1951年,秦德君在教育部申請恢復黨籍時寫了跟茅盾同路去日本的經歷,所以組織部門找到茅盾核實情況,而他卻推說自己不是黨員不便證明,只寫了“秦德君當時的政治思想是進步的”一句。(秦德君、劉淮:《火鳳凰:秦德君和她的一個世紀》,中央編譯出版社,1999,第83~84頁)盡管,他與秦德君的男女私情早已是往事,但是茅盾還是將這個問題看得很重,直到晚年寫回憶錄時還在有意掩飾。而事實上他確實做到了,由于保密工作做得好,此事在他生前一直沒有外露過。
無奈面對的現實
茅盾上任之初,文化部曾組織有關專家確定了一個翻譯西方文學名著的書目,但在上報審批時卻遭到周恩來的嚴厲批評。周恩來指出:“這個目錄并沒嚴格按照毛主席的文藝思想辦,甚至有些部分是違反毛主席的介紹外國文藝的方針的。這個方案是照樣搬弄歐洲資產階級學者的‘名著’的標準來選目的。”茅盾在二十多年后憶及這段經歷時,雖一方面說“感到極舒服,極痛快,感到眼睛明亮些了”,但也坦承當時有“毛骨聳然”之感。(《敬愛的周總理給予我的教誨的片斷回憶》,《茅盾全集》第27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96,第203頁)
在茅盾擔任文化部電影指導委員會主任之后不到半年的時間里,《武訓傳》便在全國上演了。正當文化界為之雀躍之時,毛澤東親自上陣,不但嚴厲批判了《武訓傳》,而且順帶批判了此前上演的《清官秘史》,一時間形成全國的批判浪潮。
在兼任作協機關刊物《人民文學》的主編工作中,雖然工作多以宏觀指導為主,但簽發時茅盾都要認真審閱,特別是在刊物創辦最初的一段時間里,在有些事情上甚至到了事無巨細、事必躬親的程度。然而問題還是不可避免。在第一卷中,就有《讓生活變得更美好罷》、《改造》等先后遭到《人民日報》、《文藝報》的批判,刊物不得不刊發批評文章和作者的檢討。在《關于在報紙刊物上展開批評和自我批評的決定》出臺后,也不得不響應號召主動刊發《改進我們的工作——本刊第一卷編輯工作檢討》。而隨著《我們夫婦之間》、《關連長》等作品被改編成電影后,新的批判又接踵而至。在文藝界整風運動之初,《人民文學》編輯部不得不發表《文藝整風學習和我們的編輯工作》的檢討。隨后,《人民文學》編委會做出重大改組,丁玲接替艾青任副主編,原有編輯成員中的嚴辰、秦兆陽、古立高、呂劍、王燎熒、韋荽等6人也被調離,1952年3月這一期脫刊。作為主編,茅盾只能無奈地面對這樣的現實。
茅盾負責的《譯文》在最初幾期因偏離“正確的方向”而接連受到胡喬木的口頭和書面批評。茅盾無奈,只好責成陳冰夷等根據胡喬木提出的方針任務和今后改進的辦法對《譯文》做了調整。
作為文聯主辦的刊物,《文藝報》在經歷了初期的“一貫正確”后,因“慢待”李希凡、藍翎等“小人物”而陷入鬼打墻式的怪圈中,馮雪峰不得不以主編的名義撰寫了《檢討我在(文藝報)所犯的錯誤》一文,為繼起的批判運動“祭旗”。作為文化部部長和文聯副主席,茅盾雖然主要精力不在《文藝報》,但畢竟要對自己的“管區”負責。
綜合上述因素,茅盾先在紀念《講話》十周年之際,撰寫了題為《認真改造思想,堅決面向工農兵》的長文。文中,他首先肯定了《講話》“不但在今天是我國文藝工作的最高指導原則,即在將來我國進入社會主義階段時,也同樣是文藝工作的最高指導原則”。他說:“事實證明……如果能真正體會,堅決執行,那他在工作中就不會犯錯誤,就會做出成績;反之,就一定會犯錯誤,或把工作做壞。”而目前文藝界思想混亂狀態,以及工作中存在的諸多嚴重的錯誤或缺點,都是因為“對于毛主席的文藝方針理解得不夠,似懂非懂,自以為懂,因而在執行政策時,常有偏差或錯誤”。在談到小資產階級思想改造的問題時,他說:“近來陸續發現的事實告訴我們:即使生活于工農兵中,投身于現實斗爭,為時甚久,而思想終未得到徹底改造,則當環境改變時,受不住資產階級思想的侵蝕,便會失卻立場,鑄成大錯。”最后,他表示一定下決心做好兩件事,即“一、深入群眾的斗爭生活,認真改造思想;二、虛心刻苦地學習社會,堅決執行工農兵方向!”(《人民日報》、《光明日報》,1952年5月23日)后在1954年《紅樓夢》事件后,他又檢討道:今后“一定要老老實實好好學習,一定要用馬克思列寧主義這個思想武器來肅清”自己“大腦皮質上那些有毒素的旅館商標”,“改掉那種自欺欺人的作風”,“反躬自省”。他也承認《文藝報》所犯的錯誤,自己“應當負重大的責任”,希望通過這次思想斗爭,“鍛煉出‘新我’來”。(《人民日報》,1954年12月9日)
1950年12月,部隊作家白刃攜長篇小說《戰斗到明天》請求茅盾為其作序,茅盾欣然應允,并在“序”中一定程度上肯定了作者“獲得了成功”,但是作品在隨后被說成是“反現實的、沒有黨性的、沒有政策觀點的、脫離實際、脫離生活、違背毛主席文藝方向的、有害的文藝作品”。同期還發表了陳亞丁的《初評(戰斗到明天)——兼作自我檢討》、馮健男的《作者首要的任務在于改造思想——評白刃:(戰斗到明天>》等批判文章。(張立云:《論(戰斗到明天)的錯誤思想和錯誤立場》,《解放軍文藝》,1952年4月號)幾位“覺悟很高”的“讀者”還寫信給《人民日報》責問茅盾為該書寫序的問題。茅盾不敢怠慢,立即回信解釋并檢討。信中,茅盾首先表示“完全接受張學洞等四位同志的意見”,承認自己的序文“沒有指出書中嚴重的錯誤,序文本身亦是空空洞洞,敷衍塞責”,并說:當時自己“走馬看花似地看了這書以后”,“的確也為書中某些寫得比較好的部分所迷惑而忽略了書中的嚴重的錯誤。而這,又與我之存在著濃厚的小資產階級思想意識是不可分離的”。最后,茅盾表示“接受這次教訓,也希望白刃同志在接受了這次教訓后,能以很大的勇氣將這本書來一個徹底的改寫”。(《人民日報》,1952年3月13日)而《人民日報》在未征得他同意的情況下,將回信以《關于為(戰斗到明天)一書作序的檢討》為題發表出來。且不論茅盾對讀者來信的重視程度,也不論他的檢討是否深刻,單就事論事的話,無論是“讀者來信”,還是《人民日報》的做法,都有輕視茅盾之嫌。而身為體制中人,他又不能像當年對待創造社那樣據理力爭,只能默默吞咽著尷尬的苦水。
被迫檢討自己的作品
茅盾遭遇的尷尬之事還有很多。其中較有影響的事件是1950年2月,《腐蝕》由黃佐臨拍成影片,作為“抗美援朝保家衛國電影宣傳運動月”的佳片在全國上映,引起轟動。茅盾于1950年12月特意撰寫了《由衷的感謝》,對“為什么要寫一本暴露特務為題材的小說”的疑問做了解答,并對編劇、導演以及各位演員表示感謝。(《由衷的感謝》,《大眾電影》,1950年第13期)然而,影片不久后卻突然停映。柯靈后來披露了個中原因:“一打聽,出了問題:據說特務是應該憎恨的,《腐蝕》的女主角卻使人同情。這理由當然無可訾議,而且牽涉到危險的立場問題:同情特務,還得了嗎!”茅盾雖然表面上對“《腐蝕》事件”“始終未置一詞,若無其事”,但正如柯靈所說:“我不信他心里沒有任何想法。”(《心向往之一悼念茅盾同志》,《上海文學》,1981年第6期)柯靈的判斷沒錯,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觀察和體驗,茅盾已經能夠準確地把握“行情”,他知道自己的舊作已經不適于“新”的形勢,特別是像《腐蝕》這樣的作品已經不能被接受。為此,在隨后由自己主編的開明版《茅盾選集》中,他沒有將《腐蝕》、“《蝕》三部曲”等“敏感”作品收入,而是選取了《春蠶》、《林家鋪子》以及‘另外八篇不知名的小說。同時在這本選集的“序言”中,他借檢查舊作的機會對自己以往的創作思想進行了否定和檢討。在“序言”中,茅盾幾乎很少涉及“選集”中的作品,卻將重點放在最初寫作《幻滅》、《動搖》、《追求》等小說的具體情境中。他說:“表現在《幻滅》和《動搖》里面的對于當時革命形勢的觀察和分析是有錯誤的,對于革命前途的估計是悲觀的;表現在《追求》里面的大革命失敗后的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思想動態,也是既不全面而且又錯誤地過分強調了悲觀、懷疑、頹廢的傾向,且不給以有力的批判”。他解釋說:“當我寫這三部小說的時候,我的思想情緒是悲觀失望的。這是三部小說中沒有出現肯定的正面人物的主要原因之一。”接著,他檢討了《三人行》,稱其“故事不現實,人物概念化”,“不是有血有肉的活人”。在檢討《子夜》時他說:“《子夜》的寫作過程給我一個深刻的教訓:……要描寫斗爭中的工人群眾則首先你必須在他們中間生活過,否則,不論你的‘第二手’材料如何多而且好,你還是不能寫得有血有肉的。”在大篇幅的總結和檢討后,他才針對“選集”中的篇目作了交代,他坦白地說:“選在這本集子里八、九篇小說都是‘瑕瑜互見’,乃至‘瑜不掩瑕’的東西。而且這八、九篇的題材又都是小市民的灰色生活,即使有點暴露或批判的意義,但在今天這樣的新時代,這些實在只能算是歷史地灰塵,離開今天青年的要求,不啻十萬八千里罷?”最后,他深有體會而又不無感慨地說:“一個人有機會來檢查自己的失敗的經驗,心情是又沉重而又痛快的。為什么痛快呢?為的是搔著了自己的創傷,為的是能夠正視這些創傷總比不愿正視或視而不見好些。為什么沉重呢?為的是雖然一步一步地逐漸認識了自己的毛病及其如何醫治的方法,然而年復一年,由于自己的決心與毅力兩俱不足,始終因循拖延,沒有把自己改造好。數十年來。漂浮在生活的表層,沒有深入群眾,還是耿耿于心,時時疚疼的事。”
茅盾雖坦誠了自己作品的缺點,但是“讀者”依然不依不饒。1952年李夏陽寫信給《文藝報》,批評他作于1936年的《創作的準備》,稱其中關于寫社會科學論文可以憑借材料而不需生活實踐一段的論述有錯誤,茅盾只得回信認錯說:“我感謝你的熱心,并誠懇地接受您的意見。這部小書寫于十多年前,現在是不合需要了,應當重寫。十多年前為了市場上沒有這樣的書,故得以濫竽充數,現在這一類的書,佳作甚多,故此書實無再印之必要,我已將此意告知出版該書之三聯(事實上在三年前我即向三聯建議不再印此書)。”(《茅盾全集》第36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第273-274頁)類似的事例還有很多,如吳奔星寫信質疑《林家鋪子》中林大娘將女兒許配給壽生是小資產階級與工人階級結合的表現;張志濤寫信質疑他1948年所寫的《漫談蘇聯》一文中關于蘇聯個體農民的評述問題;署名強立的人寫信給《文藝報》,批評他在《談(水滸>的人物和結構》一文中的結論與“胡適的見解一般”,而且公然要求他“檢討一番”;他在演講中曾因引述荷馬關于勇敢的戰士與蒼蠅作比而遭到“誣蔑了我們的戰士”的批評;等等。面對這些善惡難辨的質疑和批評,茅盾不得不“放下架子”,不厭其煩地一一回信答復。這種明槍暗箭的事在當時并不少見,但是如此多的問題發生在茅盾身上,這本身就說明了問題。
綜上可見,盡管茅盾作為文化部部長,在上任之前也曾表示要改造自己的思想,并決心貫徹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的精神,但他并未像延安解放區作家那樣接受過洗禮,對于《講話》“遠沒有領會到它的精髓”,“腦子里沒有階級斗爭為綱這個極其重要的概念”,(《敬愛的周總理給予我的教誨的片斷回憶》,《茅盾全集》第27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96,第204頁)因此在1949年后的一段時間里,無論他怎樣緊跟,始終難以避免尷尬的遭際,并以不斷的檢討來掩蓋和彌補思想與行動上的跟不上。今天,我們重新翻檢出這些特定歷史時期的另類文字,不是為了展覽獵奇,而是要借這些塵封的歷史文獻以回到歷史現場,并認真反思當年的知識人的精神和靈魂。
(責任編輯 蕭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