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增字,顧名思義,就是在原有的語言單位中的某個部位適當地增加一些文字,從而更新原來語意。“增字”在古今漢語中都有運用。
馮夢龍《古今笑》中載,一次,孫權宴會群臣,諸葛瑾帶著兒子諸葛恪赴宴。因為諸葛瑾臉長,酷似驢臉,孫權便開他的玩笑,故意趁人都到齊時,叫人牽來一頭驢,驢臉上蒙上一張紙,紙上寫著“此諸葛子瑜。”(“子瑜”乃諸葛瑾的字)大庭廣眾之下,諸葛瑾尷尬極了,但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此時小諸葛恪卻計上心頭,他要了一支筆,走上前來,在驢臉上的字下面添上“之驢”二字。這一添,語意大變,不僅失去了侮辱的意思,反而標明這頭驢應屬其父的。非但挽回了父親的面子,而且顯露了他的聰明才智。滿座嘉賓,見此情景無不歡笑。孫權也深深佩服諸葛恪的才智,果真當場把驢給了諸葛瑾。
據傳杜甫曾作《四喜》詩:“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詩中所言四件事確實是人生的大喜事。然而,有人大約感到喜味猶顯不濃,于是在每句前面添上修飾,改為:“十年久旱逢甘雨,萬里他鄉遇故知。和尚洞房花燭夜,八十金榜題名時。”改后而成的《四喜》詩,在每句前各增加兩個字,更突出了這些樂事的來之不易,給人以豐富的聯想和想象,突出了喜上加喜、喜出望外,將“喜”的意味推到了極致。又有人對這首詩“反其道而行之”,即從問題的相反方向進行探索,逆向思維,提出不同的意見和看法。在每句詩的后面增加兩字為注腳:“久旱逢甘雨——幾滴,他鄉遇故知——仇敵。洞房花燭夜——隔壁,金榜題名時——落第。”這樣一改,對比鮮明,將人生的四大歡喜變成了一場空歡喜,悲涼的意味躍然紙上,頗具出人意料之意趣,耐人尋味。
明朝末年,武將洪承疇很受崇禎帝賞識,屢屢被提拔重用,后來官至薊遼總督,手握重權,名揚天下。為此,洪承疇對皇上感激不盡,一心想建功立業,報效朝廷,而且親撰對聯,掛在廳堂之中,用以明志感恩:“君恩深似海;臣節重如山。”想不到,洪承疇在松山與清兵作戰時被俘,屈膝投降,為清兵驅使,又同明軍作戰。有人為了諷刺洪承疇,便在洪寫的對聯上增加了“矣”“乎”二字變成了:“君恩深似海矣,臣節重如山乎。”兩個虛詞一添,辛辣至極,洪承疇的投降變節的嘴臉便躍然紙上。
相傳汪精衛年輕時,因謀刺攝政王戴灃而被捕,他在獄中曾口占一絕:“慷慨燕歌市,從容作死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后來汪精衛墮落成漢奸賣國賊,詩人陳劍魂在報上發表一首《改汪精衛詩》:“當時‘慷慨燕歌市’,曾羨‘從容作死囚’。恨未‘引刀成一快’,終慚‘不負少年頭’。”改詩僅增八個字,便把汪精衛的自我標榜變成了對這個漢奸賣國賊的辛辣諷刺,將漢奸的畫皮剝個精光,不啻一柄鋒利的匕首。如此增字,豈不妙哉!
【李加娟乙常青/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