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改革開放中的傳統問題

摘要：自近代以來西方列強的入侵以及西方現代文明的介入，中國傳統文明的自然進程被打斷了，如何對待傳統成為了一個問題。改革開放一方面凸顯了傳統問題，一方面又為處理傳統問題提供了豐富的經驗教訓。現代文明本質上是一種反思性文明，它必須在對傳統的不斷反思和批判中獲得自我認同。一方面，在現代啟蒙理性的反思與批判中，傳統出現了斷裂，并被貼上“落后”的標簽。另一方面，現代文明試圖借助理性反思能力將世界置于主體的控制之下，從而導致生存意義的失落。在當代中國語境中，傳統面臨著雙重的挑戰：第一重挑戰是異質的西方強勢文明對本土文明的沖擊；第二重挑戰是現代文明對傳統文明的徹底否定。但傳統是割不斷也不能割斷的，它構成了生存意義的根基之一。面對現代文明對生存意義的驅除，對傳統的反思同時也必須轉變成對現代文明自身的反思。這就意味著摒棄現代文明的抽象理性立場，在對傳統進行深入反思和批判的基礎上繼承和發揚傳統。

關鍵詞：改革開放；傳統；繼承；發揚

中圖分類號：D61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11)02-0079-05

一、傳統問題的凸顯

沒有一個民族或個體能夠生存于傳統之外，同時人們又以自己的活動不斷創造新的傳統，將自己匯入這條綿延的傳統之流。語言文化、風俗習慣、政治的制度設計、經濟的生產方式、社會的組織形式、一般民眾的社會心理、一般個體的人生觀，這些都是由人們一代一代繼承下來的傳統。在社會穩定時期，人們一般不會對這些傳統進行有意識的反思。但是，在改朝換代或者在國家、民族面臨著生死存亡的重大危機時刻，人們面臨著新的形勢、新的問題，而當傳統不能為此提供直接的引導或解決方案時，傳統就以“問題”的方式進入人們的視野，成為人們的反思對象。

近代西方的入侵，在中華民族歷史傳統之外撕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危機由外而人，震蕩著民族傳統的綿延之流。面對這千年未有之變局，中國人對危機的認識，從而對自身傳統的認識與反思，經歷了一個由點到面、由表及里的漫長過程。由最初作為“奇技淫巧”而加以鄙視、排斥，到“師夷長技以制夷”，再到“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最后深入到最深層次的文化領域，掀起一場批判文化傳統和國民“劣根性”的反思熱湖。在此期間，盡管不乏捍衛、力挺、伸張中華文化傳統之不懈努力，然時勢所趨，批判、反思浪潮之洶涌澎湃終不可阻遏。在這近二百年中，民族文化心理長期以來遭受重大創傷；但同時也加深了民族的自我認識，拓寬了對世界的了解與認識，吸收了不少兩方文明的優秀成果和先進文化、制度、技術，中華民族在現代化進程這一新的歷史起點上獲得重新騰飛的契機。在這新的歷史時期，對民族自身的反思之反思、批判之批判作為時代課題重又擺在了現時代之國人面前。

近代以來，中華民族的傳統實際是受到了兩個不同層次的沖擊與挑戰。一方面，完全異質的西方強勢文明以極具威力的技術為前鋒，以卓絕商效的制度為依托，以積極冒進的文化為根基，對具有悠久歷史傳承的中國傳統文明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沖擊，這種影響持續至今，并仍將繼續，但它更容易被意識到，也更容易應付，隨著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與崛起，它最終將得到克服。另一方面，近現代以米之西方義明，乃經啟蒙理性洗禮后之現代性文明，其與現代資術主義生產方式互為表里、互為依托，其本質上是一種充滿否定精神的文明，誠如馬克思所說：“資產階級在它已經取得了統治的地方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園詩般的關系都破壞了。”現代文明必須在對傳統文明的不斷反思與批判中得到自我確認，在現代義明的啟蒙理性看來，“現代”被等同于“進步”，而傳統則被視為有待克服和超越的“落后”狀態。這樣一來，傳統就在現代性意識的裁剪下發生了斷裂。這既是中國同時也是世界共同面對的時代課題。因為它既是對落后民族與地區，也是對世界各民族和地區的文化傳統的沖擊與挑戰，它只有隨著世界歷史的進程才逐漸為人們所意識，從而才可能逐漸為人們所應對、所克服、所超越。就中國而言。這第二層的沖擊與挑戰尤其不容易被意識到，因為它更多地為第一層的沖擊與挑戰所掩蓋、所沖淡；同時，它更不容易被克服。一方面我們要以發達資_小主義國家的成果為發展目標，因為落后就要挨打，另一方面，我們又不能再走西方資本主義的老路，因為代價太大，也無法體現后發優勢。

改革開放30多年來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極大提高了民族的自信，但是也帶來一些新的問題。改革進一步凸顯了傳統與現代之間的緊張關系，開放也凸顯了異質文明與中國本土文明之間的沖突；在改革中，對傳統的反恩與批判仍在繼續深入，同時，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傳統中一些糟粕卻以某種扭曲的形式與專制主義、拜金主義、享樂主義結合起來；人們進一步吸取西方先進文明的成果，同時又滋生了崇洋媚外的心理；隨著國力的日益強盛，人民的自信心極大提高，同時改革開放中出現的一些新問題卻又促成了文化保守主義的重新抬頭總之，在這樣一個紛繁復雜的時代中，如果不對當前的形勢加以認真的分析，不對傳統與現代的關系加以深刻的反思，不對社會主義新中國的未來走向加以辯證的思考，必將給中國的改革開放以及社會主義建設帶來隱憂和不利因素。

二、割不斷的傳統

我們都活在傳統之流中，傳統既割不斷，也不能割斷。人是社會的存在物，也是歷史的存在物。而“歷史不外是各個世代的依次交替。每一代人都利用以前各代遺留下來的材料、資金和生產力。”不單是材料、資金和生產力，而且我們的滑言文化、政治制度、生產方式、思維方式等，都是歷史地獲得的。可以在不同層面上來淡傳統。最顯層次的是歷史遺留下米的物質財富；處于中間層次的是社會政治經濟制度以及歷史積淀下來的各種技術手段等；最深層次的是思維方式、行為方式以及文化心理。當然，這三個層次并不能截然分開。這一三個層次共同構筑了一個民族的歷史傳統，而每一個人就活在這樣的整體的歷史傳統之中，須臾不離。但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從前一代人那里繼承一個整體的生存條件，沒有一代人能夠在徹底拋棄前一代遺留下來的整體生存條件而一切從零開始，因此，傳統是割不斷的。

傳統也是不能割斷的。我們不僅從前代人那里繼承物質財寓、生活條件、禮會組織形式以及各種生存能力，我們還同時在對歷史傳統的追尋中或獲取對自身的理解，獲取我們的生活意義和生存價值。當一個人將自身作為一個對象來審視時，他就開始萌生自我意識。而當一個人意識到自己的有限性時，他就必然要追問自己來自唰5里，又將去向何處。當他追問自己來自哪里時，他實際上在追問一個終極的問題，這一追問不可能滿足于“我來自父母”這樣的有限的回答，而是使他介入到他所在的那個群體的文化傳統，或進入到一個更大的文化傳統。通過這一追問，他就獲得了一種“義化生命”，并將自身投射于這一文化生命之中，從而存這一文化生命中獲得深刻而持久的自我理解；當他追問自己去向何處時，他同樣也是在追問一個終極的問題。對人生有限的焦慮促使他尋求一個更為特久的載體，從而將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射其中，以此超越自身的有限性。每一代人都會同樣地思考這些問題，并以文化的方式在歷史中積淀下來，形成了一個同家或民族的文化傳統中最深層、最持久的部分，即深層義化心理和思維方式。這種最深層的義化心理和思維方式，限著其成員對這些問題的思考方式；另外。其成員又自覺或不自覺地以這種文化心理和思維方式作為自己思考的資源和基礎。當我們割斷了自身的傳統時，就難以獲得清晰的自我理解和自我認識，難以找到自身的歸屬從而處于一種無根的漂浮狀態。因為人的規定性不僅僅是生物學或人種學意義上的規定性，更重要的是他的文化規定性。

但是，當傳統遭到重大的沖擊與挑戰時，人們往往產生一種錯覺，認為傳統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尤其是在傳統與現實生活中的形勢、問題、利益發生強烈沖突時，人們更容易采取一種極端的態度——徹底拋棄傳統或無反思地回歸傳統。當人們徹底的拋棄傳統時。面對復雜的現實生活，就容易產生迷惘和困惑，就容易產生虛無感，就容易迷失在流變的生活瑣碎當中。尤其是在改革開放的形勢下，各種新問題和挑戰需要人們去面對、去思考、去解決，各種誘惑需要人們去辨析、去規避、去抵擋。當人們失去了對人生的根基性把握時，人們就容易迷失在權錢和聲色犬馬之中；當人們不加反思地要求回到傳統當中去時，人們就容易對現實的生活采取消極的抱怨、抵觸甚至厭世的態度，就容易圍步自封，并退回到個人幻想的狹小的、虛幻的世界當中。可見，要保證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建設的順利進行并進一步推向深入，就必須進一步分析、反思傳統問題，正確處理好傳統與改革開放及社會主義建設的關系、正確處理好傳統與現代的關系。

三、正確處理傳統問題

在第一個層面上正確對待傳統問題的一個基本性前提條件，就是擺正民族心態。只有一種平和的、開放的心態，才能夠對自身傳統進行真正深人的反思、進行真正公正的批判，從而也才能夠真正地繼承和發揚自身的民族傳統。對待向身文化傳統的心態之所以成為一個問題，就在于近代以來中華民族所遭受的磨難與屈辱，就在于西方強勢文明對中國傳統文明的咄咄逼人的攻勢，就在于改革開放將中國重新置放于一個風云激蕩的世界大環境中，就在于源遠流長而又生生不息的中華傳統文明強勁的生命力必然要在新的歷史時代煥發出自身應有的光彩。所有這一切，讓中國人在面對自身文明傳統及其與異質文明的關系時，產生一種極其復雜的心緒。一方面，面對西方異質文明的強勁攻勢，人們必然產生一種對自身文明傳統的反思、懷疑甚至鄙棄的態度；另一方面，隨著新中國的成立以及改革開放以來取得的偉大成就，人們的民族自信心、自豪感得到了極大的恢復和空前的高漲，從而產生一種重新肯定、頌揚甚至盲從傳統文明的心態。然而，這兩種心態都是有失偏頗的，這既不利于對傳統進行深刻的反思和辯證的批判，也不利于存新的歷史條件下真正有創造性地繼承和發揚自身的優秀傳統。這種偏頗表現在：首先，新中國的成立及改革開放取得的巨大成就，使人們已逐漸從極度的民族自卑中走了出來，但崇洋媚外的心理依然盛行；其次，凡事都要與西方文明一爭高下、一決勝負，只要西方有的，我們也一定要在自己的傳統中找到相同的或類似的東西，甚至一定要把自己傳統中的東西說成是比西方更高明、更優越的。這種以西方為參照的思維方式恰恰是自身義明傳統個性的喪失或缺乏自信的一種表現；再次，有意無意地關注西方文明的缺陷和陰暗面，無視其合理的方面，并以此無反思地將自身的文明傳統與之對照，從而在見木不見林的幻覺中獲得一種無根基的民族自信心、自豪感。

然而，真正的自信，應該是既看到自身文明傳統的積極面，也看到消極面；既看到優越性，也要看到落后性；既要看到普遍性，也承認特殊性；只有這樣才能正視自身文明與異質文明的異同，既能夠在與異質文明的對照中看到自身的優越性從而繼承并發揚之，也能夠在與異質文明的對照中看到他人的優越性從而學習并吸收之；既能夠在與異質文明的對照中看到自身文明的陰暗面從而揚棄之，也能夠在與異質文明的對照中看到他人文明的陰暗面從而規避之。

平和、開放的心態，建基于對自身文明傳統及異質文明的深刻反思和認知基礎之上。無論是對自身文明傳統還是異質文明，都盡可能地以一種同情理解之態度，以一種歷史主義的態度，將對象放入具體的歷史背景和語境中，并從而將閂身也融入到這樣的歷史背景和語境當中獲得對對象的體悟和理解。一方面，既要看到傳統因環境和條件的變化而在歷史中的流變，也要看到傳統在流變葉沉淀下來的、穩定的特質。另一方面，從總體來看，文明就是人們處理自身與世界關系的產物和結果。不同的國家或民族，由于各自所處的環境不同，人們把握世界的方式也就不同，可能把握到人與世界關系的側面及層面也不同。不同文明既因為都處理人與世界的關系而有相通的共性，也因把握到的側面不同而有其特殊性、有其個性。反思不同文明傳統既要把握到這些不同文明傳統把握世界的共通性，也要把握到這些不同文明傳統各自具有的那些深層的、持久的、把握世界的不同方式、不同側面及層面，同時還要分析這些不同文明傳統對現代現實生活的意義。而這個反思、把握和分析的過程也就是對不同文明的批判過程。在這個批判過程中，那些對現代現實生活仍具有重要的指引和促進作用的傳統因一素就會得到進一步的梳理、繼承和發揚，而那些對現代現實生活不具有指引作剛，甚至還有破壞和阻礙作用的傳統因素，就會得到應有的摒棄。因此，這個反思、批判的過程也就是一個有意識的繼承過程。但是，正如馬克思所說：“每一代人一方面在完全改變了的環境下繼續從事所繼承的活動，另一方面又通過完全改變了的活動來變更舊的環境。”人們對傳統的繼承不是消極被動的，而是能動的、創造性地繼承和發揚傳統。而我們現代的“完全改變了的環境”就不僅包括中華民族范圍內的環境的改變，還包括我們的外部環境的改變。在現時代，不僅我們的活動、活動的條件、范圍、環境大大地擴展了，而且我們所接觸的文化也是多種多樣的。因此，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就不僅要從日益擴大了的交往活動中獲取新的內容與靈感，還要積極吸取和融納其他異質文明的優秀成果為我所用。只有這樣才能真正能動地、有創造性地繼承和發揚我們的傳統。

當我們真正克服了應對第一層沖擊與挑戰時的不良心態，將自身融入世界大舞臺時，我們才有可能穿透這第一層沖擊與挑戰，意識到傳統所面臨的第二層沖擊與挑戰。

近代肇始于歐洲的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是西方內部發起的對自身傳統的反叛，這一反叛所成就的啟蒙理性和現代文明就是現代西方乃至現代世界的主流文明形態。而這一文明形態通過取代以往的傳統而成為延續至今的傳統。文藝復興宣告人與自然的發現，啟蒙運動高揚人的理性，二者共同反對中世紀的蒙昧主義和思辨神學對人的桎梏。但是，啟蒙運動在對傳統進行反思和批判時，卻忘記了對自身進行反思與批判，它矯枉過正，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對啟蒙傳統的反思與批判，是當今時代的主題之一。

啟蒙要求運用人的理性來認識和控制這個“原本屬于人”的世界，從而在對世界的支配中獲得人自身的解放。康德說，啟蒙就是脫離人所加諸于自身的不成熟狀態，所謂“不成熟”就是指未經別人指引就不能正確運用自身理性；書伯說，現代化就是祛魅，就是不斷趨向合理化的過程。而脫離不成熟狀態、祛魅以及合理化都有賴于人的理性能力的發揮。所以，啟蒙就是指人的理性不斷得到增長和運用，就是指世界不斷從遮蔽狀態葉，解脫出來，就是用理性不斷照亮這個世界，使具處于敞亮狀態。啟蒙理性因而也就是反思和批判的理性，但是肩蒙理性的反思與批判未及于自身，它沒有對理性自身的邊界進行批判，啟蒙在批判神話的過程中卻將自身樹立為神話。“肩蒙對待萬物，就像獨裁者對待人。獨裁者了解這些人，因此他才操縱他們；科學家熟悉萬物，因此他才制造萬物。”因此，在啟蒙理性高歌猛進的時候，人類在科學領域、在對世界實施控制的領域取得了空前的成就，世界處于人類理性的淫威之下，但人自身也同時變得渺小了、變得軟弱無力了、變得焦慮不安了，人的意義失落了。啟蒙理性徹底照亮世界的腓心，將一切不可見的精神、意義和價值從這個明如白晝的世界里驅逐出去。然而，一個徹底照亮的世界就是一個徹底無明的世界，一個完全去蔽的世界就是一個完全遮蔽的世界，一個徹底祛魅的世界就是一個魅影重重的世界。

割斷了以往傳統的現代世界是一個披著文明外衣出場的蠻荒世界。拋棄了傳統價值關照的現代世界，訴諸于世俗的意義支撐。傳統營造的一個生活世界，是一個充滿張力的多元場域，在這個多元場域中，一般與個別、神圣與世俗、幽暗與顯明、可見與不可見、同一與差異之間不離不棄，始終互照。而現代啟蒙所承諾和謀劃的世界，是一個一維的平面世界，在這個世界中，人始終是一個捫象的同一，他在世俗生活之外始終空無一物。在這個物化的世界里，人的精神無法安頓。誠然，世俗理想曾喚起了空前的行動激情。在物質生活領域，世俗理想喚起了極大的經濟魔力，成就了資本主義的世界體系，但在一個對物的徹底統治的世界里，人也就徹底的被物統治了；在精神生活領域，世俗理想也曾喚起了巨大的政治熱情，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革命熱情徹底撞擊著這個本不安寧的世界，但自由、平等、民主的理想最終證明不過是資本或物的抽象同一邏輯，精神生活領域也同樣被徹底的物化了。世俗理想的生活謀劃被證明為不能為人們提供意義的安頓，究其根本，在于其理想與現實生活靠得太近，它無法與現實的世俗生活拉開一段距離，在現實的世俗生活之外樹立一個理想，從而營造一個有層次、有距離、有空隙、有真實感的棲身之所。

啟蒙以來是一種驅逐意義的傳統，因此，對這一傳統的反思就是一個重新尋求意義的過程。然而，意義向何處尋求?它只能是一方面接續原有的、具有價值關照的傳統，一方面向將來尋求，從而開啟新的意義世界。

但舊有的傳統能否為現代生活的意義安頓提供資源和靈感?這一問題直接觸及了現代問題的核心。因為，這一問題的表層提法是要追問傳統的合法性，但實際上它更為根本的任務是對現代性的反思。現代化、世界的合理化，實際上與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是一種互為表里的關系。一方面，現代化、世界的合理化將啟蒙以前的傳統斥為意識形態而予以徹底的拋棄，從而在意識和精神層面為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開辟了道路；另一方面，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在世界范嗣內的擴張又為現代化、世界的合理化提供了論證，并為其開辟了更為廣闊的道路。至此，現代化、世界的合理化與世界的資本主義化相互印證，相互促進，日益鞏固了它們對世界的共同主宰。

那么，在這樣一個被理性和資本主義主宰了的現代世界里，還有沒有傳統的容身之所呢?什么能成為我們的傳統呢?什么傳統能夠綿延并內在于我們的生活呢?這也許首先有賴于我們自身的轉變，有賴于我們跳出啟蒙理性的思維框架、跳出線性進步的歷史觀，有賴于我們在將自身置于反思現代性的大視野中。于此，我們或許將會看到傳統作為生命的內在維度而真心實意地與之共存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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