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中日年節習俗及其文化異同

摘要：年節是漢民族和日本民族的盛大節日，一方面，中國和日本的年節習俗有一些相似之處，而另一方面，兩國年節的差異更多地在深層次上反映了兩國迥異的信仰特征和民族文化。本文試從中國春節和日本新年的來歷、年節習俗出發，分析隱藏在中日年節習俗背后的文化背景的異同。

關鍵詞：中國；日本；年節；習俗

一、引言

在很多國人心目中，中國文化和日本文化同源同宗、同根同質，區別甚微，有的學者甚至認為，日本文化和中國文化一脈相承，屬于中國文化的一支。的確，與我們中國一衣帶水的日本有著悠久的交流歷史，受到中國文化的影響，日本與中國在語言文字、建筑風格、飲食習慣等各個方面有很多相似之處。然而，中國文化在傳入日本以后，在地理環境、民族精神、本土文化等多種因素的共同作用下發生了一些改變，隨著歷史的變遷，這些變化引起了日本民族文化習俗和生活細節的流變。從節日民俗的文化傳承來看，日本的節日有很多都是從中國傳來的，但這些節日的特點以及風俗在進入日本以后并沒有完全被日本文化毫無改變地接受，而是在不斷變形中融入了日本民族自身的特點。節日民俗作為一種特殊的文化現象，深深扎根于各國的民族性格中，中日任何微小的節日民俗的差異在實質上都反映著中日民族不同的心理特點。

二、中國春節和日本新年

(一)中國的“尊天”信仰

農業在中國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它是中華民族賴以生存和發展的基礎。幾千年來，上至君王，下至黎民百姓都十分關注農業的發展。根據我國古代大量的文學作品和史實材料的記載，中華民族，尤其是以農耕為主要生產方式的漢民族，將農事活動視為生活的第一要務，而農業活動的最大影響因素——天時則成為人們項禮膜拜的對象，如何遵循天時、順應天意以達到豐收成為了漢民族思考的重要問題。在中國，天的地位是無與倫比的，一方面，漢民族注重對天時規律的觀察與把握，定時向“天神”供奉祭祀，祈求風調雨順、五谷豐登，這些反映了漢民族對于自然，對于天時的一種崇拜和畏懼；另一方面，在“尊天”的同時，驅鬼辟邪也一直是民間的一項重要民俗活動。

(二)中國的春節

1.中國春節的來歷

在夏朝之前中國只有“年”的概念，那時候農業復種率低，作物一年一熟，古代先民在豐收后準備開始新一輪耕作之前，即開年時都會舉行慶祝活動，以報答眾神之恩，期待來年風調雨順，這就是春節的起源。最初的春節稱為“元旦”，指的是農歷的正月初一，直到清朝乾陵年間才有了“春節”這一說法，到中華民國成立時才將陽歷的1月1日稱為“元旦”，陰歷新年改為“春節”，而由于當時局勢動蕩，直到新中國成立以后，“春節”的名稱才真正普遍為國人所知，取代舊有的名稱。

2.中國春節的習俗

(1)祭天賜福，祈求恩澤

從周朝開始，在年初的這一天周人就要祭天求福，到了漢代，人們除了在這一天要祭拜上帝之外還要祭拜“零星”和“畢星”，而這里的“零星”實際上是主管谷物豐收的天神，而“畢星”則是掌管風雨的神靈，這些神靈都與農業生產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到了現在，在新舊兩年的交替之時，人們往往要在家中點香燭祈禱，在大門口燒錢紙，供奉供物并拈香向天祭拜，迎接從天上歸來的各路神靈；除此之外，人們還要在臘月二十三祭拜灶神，將糖抹在灶神嘴上，為的是能讓灶神能在天帝面前美言兩句，而這些活動都在一定程度上表現了“祭天”的成分。

(2)門神辟邪，爆竹驅魔

古代中國門神、桃符、爆竹的出現，源于漢民族逐鬼祛邪的民間俗信，也夾雜著中國本土道教的神秘色彩。對于百姓來講，門戶保護著家庭的安全，歷來受到漢民族的注意和重視，“門神”的最早原型，是神荼和郁壘，這在《山海經》中早有記載。據史實記載，從漢代開始，人們就將神荼和郁壘兩位神人的形象與被視為有辟邪作用的桃梗一同使用置于門上，以驅猛鬼。之后，一些勇猛的歷史人物也成為了門神的形象，如岳飛、尉遲等，人們認為，將這些勇士奉為門神置于門上能夠驅邪避鬼，從而保護門庭的安全。

除了供奉門神之外，在除夕之夜燃放煙花爆竹也是春節的傳統之一，最早在中國燃放煙花爆竹是為了驅趕惡鬼，據說“年”是一個怪獸，每年到了除夕之夜就會來到人間禍害莊稼、殘害生靈，為了能夠降妖除魔，于是，人們在除夕之夜家家鞭炮齊鳴以驅趕怪獸，自古火就有驅獸的功能，而爆竹洪亮的響聲更是把怪獸嚇得落荒而逃，通過這樣的方式，人們驅邪除惡，祈求來年的平安幸福。

(3)合家團圓，辭舊迎新

在中國人心目中，大年三十是合家團圓之日，在這一天，家中的人從四面八方趕回家團聚，全家圍坐在一起吃年夜飯。在我國北方地區，餃子是年夜飯必不可少的內容，“餃子”正好是“交子”的諧音，其意為“交子”，根據我國古代計時法，晚上11點到第二天凌晨1點為子時，“交子”即新年與舊年相交的時刻，在除夕吃餃子被視為求得吉利，得到來年的平安幸福；而在我國的大部分南方地區，年糕是重要的應節食品，年糕有一年更比一年高、芝麻開花節節高的意思。除此之外，年夜飯菜品的名稱和內容往往都蘊含著濃厚的吉祥如意的意味：如吃魚代表“年年有余”，丸子代表“團團圓圓”，八寶飯象征著“八寶進財、金玉滿堂”。

(三)日本的“敬神”信仰

雖然日本文化受到了中國文化很大的影響，然而日本文化并沒有形成非常濃厚的“尊天”信仰，這大概有兩個方面的原因：一方面，與中國不同，在水稻傳入以前，日本的原始作物大多以芋類為主，相比中國古代的農作物而言，芋類更容易存活，因此，古代日本農業對“天時”的要求并不是很高；另一個方面，日本是信仰神道的國家，在日本文化中，神道發端于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神道認為，神是產生人及動植物并使其繁衍的神秘力量，神的種類繁多，最重要的是，神在日本文化中已經被“人格化”了，且神和人是相通的，神從未脫離生活、脫離人間而存在，也不是像天一樣高高在上，而是寓于生活之中，寓于我們之中。日本的神道發源于日本風土的水稻農業生活中，與中國相反，日本的祭祀活動不以天而是以祖先崇拜為中心，而日本祖先崇拜的源頭也植根于日本的稻作傳統之中，以神道為基礎，也就是祖先崇拜為中心進行的，神道在歷史上是日本人的精神支柱，也是日本民族的傳統信仰，而日本的民俗活動中也滲透著神道文化和祖先崇拜的傳統。

(四)日本的新年

1.日本新年的來歷

受中國文化的影響，在19世紀以前，日本一直沿用了中國的歷法一千余年，并接受了中國農歷中一月一、二月二、三月三、五月五、七月七、九月九等一系列中國民間的一些傳統節日，按照傳統的習俗，日本的新年以農歷為準，分為大正月和小正月，直到1873年當時的明治政府改采公歷之后，日本新年則以公歷1月1日為元旦，12月31日晚為除夕夜，新的意義上的日本新年誕生了。

2.日本新年的習俗

(1)煤掃去穢，門松迎神

日本的新年大約從每年12月中旬便開始準備，在12月13日這一天要首先進行掃塵，稱為“煤掃”。掃塵的目的是為了迎神，因為日本人認為，神最忌諱骯臟的東西，從江戶時期開始，掃塵就已經成為了一種重要的習俗，在掃塵之后，人們便開始置辦年貨，迎接新年的到來。

在日本，家家戶戶在新年期間都要在家門口懸掛“門松”，這是中國古代的習俗，在《荊楚歲時記》中有所記載，而現在的中國這種習俗早已沒有了蹤跡。日本正月門前立門松，最早以立松樹的形式出現，從江戶時代開始，簡化為將松枝配上梅枝掛在門口。在中國古代，松枝有驅邪的作用，而在日本，人們相信年神會降臨人間，給家家戶戶送去祝福，因此，日本人將松樹作為神歇腳的地方，掛有松枝的地方就是神將要降臨的地方，是神圣的場所，一般人不能擅自入內。除此之外，在與神佛有關的場所還要掛上注連繩，用于引導神去該去的地方，在佛壇，神棚等地方也要擺上“鏡餅”用于供奉神靈。

(2)鐘聲齊鳴，神社祈福

與中國不同，日本沒有“爆竹聲聲辭舊歲”的習俗，年夜飯以后，日本大部分的人都會涌向著名的神社寺院，聆聽新年的鐘聲，在鐘聲敲過以后，新的一年就來到了，在這時，人們就要去神社迎接歲神的到來，這里的歲神，又叫“年神”，又稱“歲德神”，據說歲德神的原型是日本歷史上為日本引進水稻和水田開發付出了艱辛的努力和作出了突出的貢獻的一位農夫，后被日本民族供奉為日本水稻之神，歲德神是日本祖先的靈魂，是季節神，又是天神，也是日本神道的一個集中體現，日本的新年對歲神的祭拜集中體現了日本神道和祖靈祭禮特點。

(3)齊飲屠蘇，共享年食

屠蘇酒是由中國在平安時代傳入日本，從江戶時代開始在日本盛行的，雖然其由中國傳入，但是中國現在已經幾乎沒有家庭會在春節期間飲屠蘇酒了。據記載，屠蘇酒有“屠惡鬼，死者蘇”的意思，日本在新年的第一天，全家人會圍坐在一起按照先幼后長的順序飲用屠蘇酒，以求全家身體健康，遠離疾病。在飲食方面，日本新年的菜肴也很有特色，比較常見的有年節菜、小豆粥、七草粥、年糕等，與中國的年節食物相似，這些年食在內涵上都有著吉祥的寓意，如年節菜中的蓮藕直通通的孔代表前途通暢無阻，海帶諧音歡喜，而七草粥象征長壽、富貴。

三、中國春節和日本新年的異同

(一)相同點

從上述的兩國的春節和新年習俗來看，受到中國文化，特別是受到中國古代文化的影響，兩國的習俗有很多相同和相似點：在家庭倫理關系上，都重視家族團圓，都有東方民族的家庭意識和鄉土觀念；在祭祀信仰上，都有各民族所敬重和信仰的神靈；在年節飲食上，在食用材料上都有相似之處，且都用食材的諧音和外形等形式來表達對來年的美好愿望等。然而，從兩國年節習俗背后的深層文化含義上來說，兩國還是有很大的區別。

(二)相異點

中國漢民族始終將“天”作為最高的神，并依照這一準則開展各種年節活動，這是與我國的地理位置、農業實踐和天時崇拜等各方面因素分不開的；而在日本形成的“祖先崇拜”和“神靈崇拜”，則是與其神道信仰和稻作傳統密不可分的，這些深層次的文化差異使中日兩國在年節習俗上有很大差異：從祭祀信仰上，中國多祭祀“蒼天”，而日本多祭祀“祖先”，中國有很多驅魔辟邪的年節習俗，如貼門神、放鞭炮；而在對于有神靈崇拜的日本，則常常“請神入門”，另外，在日本現在廣為流傳的一些年節習俗雖然最早從中國傳入，但是在今天的中國已經無跡可尋。

四、結語

從中國和日本的年節習俗的對比中我們可以發現，受中國文化影響，日本的一些年節習俗依然保持著中國古代年節的一些特點，然而其更多的年節習俗在傳承的過程中不斷加入了日本本土的元素，這些元素反映著日本民族的信仰崇拜、精神特質，所以從根本上來說，中目的年節習俗是同根而異質的。了解中日年節習俗的差異有助于我們了解彼此的生活習俗從而在文化交流中能相互理解，共同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