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中,楚漁先生提到這樣一件事:在獲得諾貝爾科學獎的科學家當中,至今沒有一位科學家來自中國本土,不得不說,這一直是國人內心的一個巨大的遺憾和傷痛。對于一支總人數居世界第一、數字達4200萬人的龐大科研隊伍來說,這種中國本土無諾貝爾科學獎的現象,更猶如一個天大的笑話。而一直鬧得沸沸揚揚的學術論文造假事件,似乎開始出呈現愈演愈烈的勢頭。首先是各大高校的本科生論文造假,然后是研究生、博士生論文造假,最令人驚訝的是身負“傳道、授業、解惑”神圣使命的教育者——受到學生尊崇和敬仰的教授、副教授也在搞論文作假。中國的學術環境到底生成了一個什么樣的狀態,這個問題已經惡化到令人擔憂的程度。
中國的學術腐敗,很大程度表現為論文的抄襲、剽竊和弄虛作假。很多人指責學者不好好做學術,整天花那么多時間搞研究,為什么就是做不出自己的論文、或者做不出像樣的論文?說出原因可能讓人難以接受:因為很多學者根本就不會做論文,或者換句話說,做不出有自己觀點的論文。而沒有自己觀點的學者還能稱得上是學者嗎,沒有自己的觀點卻仍要做論文,就只能空設框架、或者堆砌材料制造假論文。這樣的學者在中國似乎不少,是什么導致了學術界這樣一個學術圣地呈現出魚龍混雜的局面?楚漁先生所做的,就是毫不留情面地指出了這一問題的嚴重性,并分析了導致這種現象出現的原因——傳統的思維模式是導致中國落后的根本原因。
這種中國傳統的思維模式是如何形成的?該書的第三章中提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最嚴重的是我國的教育,同樣不能做到‘實事求是’和‘理論聯系實際’。”從小學開始,學生被教育的是如何接受知識、背誦已知的結論,而不是去學習如判斷命題的正誤以及論證命題的合理性。學生需要花費大部分的時間去應對各種各樣的考試,這樣以來,學生也就被培養成為了應付考試的機器。而從中學到大學,學生經歷的就是背了考,考了忘。由于升學畢業、獎勵晉級、評職稱以及量化管理的需要,學習早已被涂上了功利的色彩。反思學校教育存在的問題,造成的原因就在于傳統的思維模式阻止了科學思想的質變的發生。在中國,具有分析性、精確化的理性思想,并未能得到發展和高度重視。
所以回過頭來看楚漁先生對中國人的批判,一針見血,直抵根本。中華文明古國有著悠久歷史文話和領先于世界前列先進技術成就,“四大發明”足以證明中國古代無與倫比的燦爛輝煌。馬克思曾這樣說:“火藥把騎士階層炸得粉碎,指南針打開了世界市場并建立了殖民地,而印刷術則變成了新教的工具,總的來說變成科學復興的手段,變成對精神發展創造必要前提的最強大的杠桿。”可見,“四大發明”對西方歷史進程的巨大推動作用。而產生這許多技術的中國,為何沒在近代率先發生科學和工業革命?面對這一“李約瑟難題”,楚漁先生不斷地從國人自身的角度上進行追問,尖銳地從人的思維的層面回答了方造成這一差異的原因。
中國人之于結果的關注往往大于對過程的追尋。而對于過程的體驗則需要傾注正確的邏輯方法。以清潔工作為例,它是一項需要使用工具的體力勞作。擦窗之抹布,拖地之拖把,掃地之掃帚,吸塵之吸塵器,收集垃圾之垃圾箱。清潔工具分類五花八門,滿足了不同的清潔需要。而對于腦力勞動者來說,腦力活動運動的工具就是思維,形象思維和抽象邏輯思維。兩種工具的靈活使用才能更好地進行邏輯思考。正如作者在書中所批判的那樣:“中國人的思維極缺邏輯性和求證性,缺乏思維工具的運用。”“概念模糊是我們中國人致命的思維弱點。”中國人的毛病就在于重感性,輕理性。這就如一條腿長、一條腿短,終究是一種病態。
以火藥的制造為例,中國人用掌握的火藥技術制作了爆竹和煙花,供人們欣賞和娛樂。但只是知道將不同成分的粉末混合到一起點火會產生某種反應這一具體事件的結果,而不去研究探索會發生這樣的反應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以及這樣的反應到底應該歸納為一種什么樣的現象。西方人在掌握火藥技術的同時,不斷思考探索和實驗,在掌握技術的同時,也漸漸產生了化學這一學科。由此可見,這種中國人的思維疾病給中國的發展帶來了嚴重的問題。楚漁先生在這里指出了一個需要引起關注的現象,那就是中國之有“術”而無“學”。中國有著無以數計的驚人發現、發明,但卻沒有一個學科形成系統的科學理論系統。這跟中國傳統思維的重結果而輕過程,無不有著巨大的關系。許多科技結果的出現只能在一定的程度上依靠偶然性的發生,沒有系統的論述探索過程,所以也就無法通過論證或試驗來將其理論化和系統化,也因此沒能形成科學。
針對國人重感性、輕理性的思維弱點,楚漁先生開出了改革教育的處方。通過系統化的培訓,是可以改造人的思維方式的。美中不足的是,該書對于具體策略的探索淺嘗輒止。對于書中完全推到“儒家文化根源論”的做法,鄙人并不能完全認同。雖然作者對儒家文化的影響進行了橫、縱向之比較,但未能完全以發展的觀點看待文化的流變,因為關于此部分書中多以一種靜止的觀點進行論述。儒家文化是不斷流變的,它并非僅僅指代儒學,隨著朝代更替和歷史的發展,儒家文學吸收了不少其他的學術思想融合了宗教和對自然界、人與自然關系的探索。自古以來國學教育重文輕理的原則和學而優則仕的刺激,使得中國自古的教育將儒家文化推向了一個至高無上的境界。但總的來說,該書以簡明的文字,較為清晰系統論證了國人傳統思維方式帶來的種種弊端。鮮明尖刻的觀點,總是能發出讓人驚醒的聲音。
在俄、奧、普聯軍兵臨城下的時候,以崇尚武力征服著稱的拿破侖卻禁止師生參戰,他說:“我不愿為取金蛋而殺掉我的老母雞!”在他眼里,學者就是用來下金蛋的。而現在的中國學者,通曉琴棋書畫、天文地理,除了母語的熏陶,還能說第二外語,真可謂十八般武藝無所不能。但就是這樣十八般武藝、無所不能的學者們,卻仍不能為中國的科技創新做出該有的一己之力。國人的傳統思維到底造成了怎樣的危害,應該作出怎樣的努力以改進整個國人舊思維著實是一個引人深思的問題。
讓學者們好好地下金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