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壯草原上的深情麗影

摘要：蔡麗雙博士是近年來香港文壇乃至華人文壇涌現出的一位才女詩人，2010年底麗雙博士將其在內蒙古草原游歷時所作的詩、文、歌詞結為《草原風韻》詩文集，以其灑脫的意境、炙熱的情懷和奔放的筆觸描繪出了一副綿延遼闊的草原勝景。其中第一輯——歌詞展現出的連珠妙語和跌宕節奏可以說是麗雙博士文風的代表。本文以詩人在歌詞中隱含的敘述身份和筆尖流淌的高潔情懷為切入點，對《草原風韻》中的歌詞之美進行一番闡述。

關鍵詞：《草原風韻》；歌詞；身份轉變；情感流露

蔡麗雙博士是近年來香港文壇乃至華人文壇涌現出的一位才女詩人，她出生于福建石獅，上世紀80年代移居香港，在家族企業中任職。上世紀末(1996年)，麗雙女士開始文學創作，在《人民文學》《當代文學》《香港文匯報》等多家報刊上發表作品并獲得兩地文壇很高的評價，她以其細膩、真摯，而不失豪邁的文風在當時被稱為“文化沙漠”的香港迅速崛起，成為新一代女詩人的代表。

《草原風韻》內蒙古風情詩文集是蔡麗雙女士2010年游歷內蒙古大草原時創作的詩歌文集，以描繪蒙古草原的風光，追溯草原的歷史文化，謳歌今日草原的美好生活為中心，以其灑脫的意境，炙熱的情懷和奔放的筆觸為我們呈現出了一副綿延遼闊的草原勝景。其中第一輯收錄的56首歌詞可以說很突出地反映了蔡麗雙博士的詩詞風格：語薄而情厚，文短而意長。這種獨特的風格與歌詞的體裁特性相結合，融會出令人過目不忘的“麗雙筆調”。本文從這些歌詞中詩人的敘述身份和情感訴求為切入點，對《草原風韻》中的歌詞進行一番研究。

一、開放自如的敘述身份

蔡麗雙博士開始從事文學創作之初，有人將其作品歸類為“主婦文學”，大意是指麗雙女士身處都市，工作之外大多在家相夫教子，體驗生活的經驗范圍比較窄，所以在創作時多憑借自己的靈感與遐想而非實際生活的體驗。可以說這種評價有一定的合理性。然而，詩人的成長速度超過了很多人的預料。從上世紀末開始，麗雙女士的作品多次斬獲各大文學獎項，并在世界各地廣泛傳播。她本人也開始了自己的游歷生涯，著意拓寬自己的藝術視野，創作水平也在不斷提高。可以說，如果麗雙女士最初是一個“主婦詩人”的話，現今的她已經成為了一名“行吟詩人”，伏案的遣詞造句變為腳步間的詩意流淌。從作者角度來分析，這是一次詩人身份的成功轉變。

有趣的是，從文本內部通過敘事學的身份考察可以發現，詩人作品中的敘述者也在進行著身份的轉變。現在我們以《草原風韻》中的歌詞為例進行研究。

符號學認為，在具體的符號活動中，“自我必然以某種表意身份或解釋身份出現，身份暫時替代了自我”。文本中的身份不會獨立存在，而是在文本的結構中自然生成。作者在文本中表達自己的情感、思想，首先就需要將自身演展為相應的身份。在《草原風韻》的歌詞中，作者在文本中的敘述身份是處在不斷變化中的，這是文本的一大敘事特色。而作者通過各個篇章中對敘事身份的不同設定(或者可以認為是自覺帶入)，使得歌詞所反映出的蒙古草原更加立體，更加飽滿，也更加親切。

首先，最明顯的是“游歷者”與“草原兒女”兩種身份的相互轉變。麗雙女士自己生活在現代文明積淀深厚的國際化大都市——香港，創作的審美經驗閾充滿著現代都市氣息(這也是詩人最初被稱為“主婦文學”代表的主要原因)，面向都市的創作依靠于“寬幅文本”。而一朝走進遼闊的大草原，詩人眼中盡是陌生而壯麗的景色，這時創作主體的第一反應應該是懷著滿腔熱情感受這種截然不同的審美體驗。那么，理所應當的，文本的敘述身份要與自我相貼近，如下面這首《來到草原》：

來到草原走一走，

無限風光潤眼眸。

心隨雄鷹在飛翔，

情隨白云飄悠悠。

創作主體正是滿含期待與欣喜地進行著對大草原的初次體驗。大草原給了詩人太多的驚喜，詩人也盡情地投入草原的懷抱。在這個“一見鐘情”的過程中，詩人的心靈開始與草原貼近：“萬里草原，無限風光，／全都裝進我的心里面。／親親呼一聲牧羊人，／草原也是我家園”(《騎著馬兒到草原》)。詩人在第一眼看到草原時，就開始了對草原的認同。令人感慨的是，詩人并沒有僅僅止步于這種初步的認同，而是更加深入地融入到了大草原之中。對大草原人情美景的認同伴隨著詩人敘述身份的轉變，使得敘述者變成了生長在大草原上的“當地人”，下面這首《草原我的故鄉》就是很好的例證：

我愛草原我的故鄉，

草原遼闊寬廣。

我愛草原我的家鄉，

前景分外嬌妍。

我把熱汗灑給大草原，

騎著理想的駿馬奔向新輝煌。

麗雙女士當然不是土生土長的草原人，歌詞中的敘述身份可以說是一種虛構，但是虛構性的文本同樣具有事實性的內核，這個內核就是創作主體對書寫對象的濃厚感情。詩人與大草原之間，怦然心動變為熱情纏綿，熱情纏綿變為相濡以沫，歌詞的結尾，詩人正是作為草原人對大草原許下了誓言，對這片熱土的未來表達了希望。

其次，是“有性別身份”與“無性別身份”的相互轉變。人們對麗雙女士有一個最響亮的稱呼：“美女詩人”，所以很自然，在與草原深深相戀時，詩人構建出的敘述主體也是一個美麗溫柔的《草原女兒》：

不隨便對流行動心，

胸懷理想總是勇毅追尋。

不羨慕奢侈的享福，

熱愛草原情比江海深。

我是草原的女兒，

馬背青春值萬金。

細膩的筆觸能夠勾勒出草原女兒的心思，但詩人并不囿于只做一個“女兒”，而是果斷尋求更宏大的視角，隨著對草原的感情愈發深邃，歌詞中的“女兒”身份便逐漸隱匿，取而代之的是更宏大的敘述和更強勁的力度，這時“無性別身份”占據了主流。如下面這首《大漠駝鈴》：

駝鈴搖出一串串清響，

搖蕩出大漠的九曲回腸。

駝鈴是大漠的一句句衷言，

傾訴著大漠的一脈滄桑。

駝鈴高唱一迭迭希望，

牽扯出大漠的江南春光。

駝鈴是大漠的一聲聲呼喚，

喚醒了心中的不倒胡楊。

歌詞中的“女兒”腔幾乎完全消失，轉而出現的是具有滄桑感的氣質，凌駕與性別之上。敘述主體對“女兒”身份的脫離，提升了歌詞的風骨，使文本具有了更廣闊的表達空間。同時也完成了創作主體自我的縱向提升和再次確立，女性的身份逐漸失落，而充滿文化責任的自我則構建完成。

詩人這種對敘述身份的靈活轉變不僅是敘述視角的變化，更使得整個敘述過程更加立體，敘事手段更加多樣，這對現今的詩歌創作具有一定的方法論指導意義：對窄幅文本的敘述同樣能夠通過解除敘述身份的束縛使其具有多重角度和豐富內涵。

二、質勝于文的情感流露

《論語·雍也》中說：“文質彬彬，然后君子。”指的就是文學語言不宜過于質樸，也不宜過于華麗，內容和形式應該搭配適當。歌詞也有著自己對形式、內容的獨特要求。“所謂歌詞就是合樂的唱詞，它通過一定的旋律、節奏吟唱出來，變成聲音。”《草原風韻》中的歌詞可以說具備了上述歌詞的幾大特征，并保有很強的文學性，不能不說這是麗雙女士一次成功的創作實踐。下面我們從音樂性、語言風格和情感色彩等方面來分析其中的幾首。

歌詞的音樂性體現在語言節奏和聲韻兩個方面。歌詞的節奏與歌曲的節奏相輔相成，“歌曲節奏不能離開歌詞語言節奏而獨立存在”。而歌詞的語言節奏，常作為歌曲旋律節奏的基礎。所以歌詞的節奏，直接關系到歌詞讀唱起來是不是“順口”。歌詞依靠音節段落來調配、切分，從而形成節奏。以《套馬》為例：“策馬手拿套馬桿，／套馬青年賽虎將。……套住烈馬拽馬走，／贏著掌聲如雷響……”按照節拍劃分，四句皆為奇數音節句“2+2+3”結構；按照旋律劃分，又形成了一個四字句(××××或××0×)和一個三字句(×××或×××)，如此便形成多種組合的可能合乎音律節奏的搭配，并且上下段形成一個復現結構。

《草原風韻》中的歌詞均為二段、三段循環封閉式結構，有高潮，有對應，這也為配曲提供了諸多便利。另外歌詞的音樂性要求歌詞一定要有外在的韻腳，以便更好地配合旋律。這一點同樣可以在麗雙女士的歌詞中得到印證，如《額爾沽娜河之歌》：“從遠古流來的額爾沽娜河，／一路唱著草原滄桑的歌。／這是草原的史詩，／吟詠著蒙古人的英雄本色。／成吉思汗曾飲馬河邊，／青青木草掛滿神奇傳說。／源源的乳汁，母親河，／日夜流進我們的心窩。”每一句的末尾都壓e韻，一韻到底，中間不轉韻。從文字上看，平仄相間，從演唱方面看，也沒有一個字會在唱出時引發歧義。做到以上這些，都需要作者對歌詞的體裁特征有清晰深刻的認識和熟練的掌握，既不以音律廢文采，也不以文采廢音律，使二者和諧相融，頗見功力。

《草原風韻》中的歌詞能打動人心的最根本原因在于詩人高潔奔放又細膩理智的情感。正如潘亞暾先生所言，麗雙女士“一麗詩魂，二麗彩筆。人、文、言、行一致，膽、識、才、能兼俱。其佳作足以表現其真善美，

其詩美更突現其人美”。歌詞不是詩詞，過分的華麗濃艷只會使表達主題含糊不清，“宮商之聲有五，文字之別累萬”，歌詞要表意，只能通過很簡潔的語句，歌詞要動人，只得以情動人。“如果生命可以化為水，／我愿生命成為沙漠噴泉。／滋潤不倒的胡楊，／鮮嫩干渴的田園。”(《沙漠噴泉》)“你是蒙古族的少女，／有著剛柔相濟的情懷。／你是蒙古族的未來，／滿懷對邦國無限熱愛”(《蒙古族少女》)。這些歌詞或滄桑、或柔美、或宏大，連珠的妙語卻都是催生自作者的真情實感，絕無半分做作。歌詞中很少出現“我”，但只要出現，必然是奉獻者、犧牲者的形象，而對大草原和草原上的人、物、景，則充滿了透徹心扉的熱愛。麗雙女士的行文雖較很多詩人更顯平實，絕少張揚，但于質樸的文字間，卻能瞥見詩人“功在初化”的流暢。“夫桃李不言而成蹊，有實存也”，質勝于文，發乎胸臆，便也不需費力刻削了。

本欄責編：木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