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受傳統文化影響,中國畫更重視理法與心性,于是便形成了獨特的筆墨觀。在中國哲學看來,宇宙不是一個機械的物質世界,而是一個生生不已,周流不息的生命空間。周流不息的方式就是一陰一陽的對立與更迭。陰陽對立是談不上“道”的,所以“更迭”處應該就是大道的關鍵所在了。同理可知,國畫中黑白相生相融,相融處最是緊要,有融才會有生。而本是對立的兩極只有在極虛處才能相融,國畫中的虛處便是大道之源了。
關鍵詞:道、陰陽相生、虛、融、黑白流變
作者簡介:郭瑞卿,出生年月:1984,性別:男,籍貫:河北,最高學歷:研究生,現在職稱:四級美術師,主要研究方向:中國山水畫。
中國傳統文化中對待自然的態度是窮理盡性,用心去體察精微,有別于西方對自然實證求實的方式。如被國人奉為“群經之首,大道之源”的《易傳》中言道:“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以至于中國畫更重視理法與心性,便使得黑白水墨大放異彩。中國畫以氣韻生動與渾融為高格。一幅畫畫得像與不像無關大局,透視、光影可以不去理會,但有一點不能缺少,就是筆墨是否渾融,是否體現出生動變化的節奏。此中關鍵,則是一“虛”字。“虛”并不是絕對的,而是相對于“實”而言。一方面,在畫面之中可以作為有形的實體而存在,小到每一筆,大至畫面的體塊;另一方面,無論是每一筆的細節還是畫面大體塊的輪廓處,都存在著“虛”。
作為畫面的實體而言,虛處是最玄妙不過。如果中國畫作品清清楚楚,一覽無余,便顯得索然無趣了。“虛”更能體現中國哲學中所尊崇的“道”。《道德經》第21章有關于道的生動描述:“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老子形容的道是虛的,恍恍惚惚其中卻有形象,遙遠幽深,其中卻有精神,而且這種精神可以真切地體會到。“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恍惚。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后。”虛便是畫的無盡之處,具有無盡之意。這與劉勰在《文心雕龍》里提到的“隱”異辭同趣:“夫隱之為體,義生文外#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內明而外潤,使玩之者無窮,味之者不厭矣。”好文章應有含蓄美,似明珠內藏,外現光潤,才會使得觀賞者余味無窮,品味者不會厭倦。好畫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如欲蒼茫渾厚,就必須有顯處又有藏處,有使人看不盡處。
分析畫中形體輪廓處的虛,還是免不了要從中國哲學所謂的“道”開始說起。道在中國人心中根深蒂固,是自然和諧之道。《易系辭上傳》中指出“生生之謂易”,道的變化創造是“易”,易變的常規法則是“一陰一陽之謂道”。《道德經》也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老子認為道是一個獨立存在的混沌整體。由道而生出天地,蘊涵著陰陽二氣,陰陽二氣交沖而形成和諧之氣,于是就產生了萬物。國畫亦是如此,人們一般把筆墨簡稱為“黑”,筆墨之外,紙的其他部分稱之為“白”。白因黑而顯,黑因白而生,與太極圖里的陰陽魚并無二致。而每一部分形體輪廓的虛處,則是黑白相融的樞紐所在。黑與白在實處流動,在虛處交融,黑白流變相生相融以至于無盡。“黑”,也就是有筆墨處,形與形之間亦是有虛有實,流變相生。這種元氣的周流貫徹、回環往復而無所滯礙,體現了道的生命之美。試想一下,如果沒有虛處,黑白之間,或者更確切說形與形之間,便形成對立,僵化呆板,以至于氣息阻塞不通,與道相違了。
形與形的交融處還有一種特殊的虛,既非實體又非邊緣輪廓。我們姑且稱之為形體開口處。與古人書論中常說的“撥鐙法”、“擔夫爭道”相近。“撥鐙法”就是以騎馬為比喻:騎馬時人的兩腳跨鐙,離馬腹不能遠也不能近,貼緊了馬不舒服,太遠了腳會費力。“擔夫爭道”就是挑擔的人狹路相逢,彼此要相讓而行,才不會擁擠。在繪畫中的理解則是筆與筆相錯相讓,疏而不離,才能荒率蒼茫而不至如作家畫一般筆筆間毫無缺落,謹細刻板毫無生機。
我們欣賞一下八大山人的作品,便會真切的感受到虛處的美妙。筆墨松動虛靈,沒有一筆刻實,沒有一處死板。或是筆根重擦,或是淡墨輕抹,或是如撥鐙法一般,筆筆之間留出虛空,不即不離。魚的頭、尾、背最黑,黑里一片蒼茫,渾然無跡。筆墨在魚肚的干淡處與白相融,巧妙而自然。頭部上實下虛,虛處勾出醒目的魚眼,魚眼下實上虛,上面虛處又以重墨點睛#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形與形在實處相生在虛處相融,真氣洋溢充盈,活潑潑的流動著,哪里還管什么是魚還是石頭、荷花還是芭蕉,分明是滿紙和諧的韻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