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詩經》文學研究的主要方法、思路與角度在這三部作品中都有體現,而且我們從中探討了它們從興起到繁盛的一個大致的發展過程。限于學力,探討的深度和廣度都相當有限,不過,我相信,這樣的工作對于我們豐富和完善《詩經》學史的工作是非常有必要,同時也能為現代的《詩經》研究提供很多借鑒和啟示意義。
關鍵詞:《詩經》文學研究姚際恒方玉潤
作者簡介:王慧,女 ,1984.9.6,河南周口人, 本科,先秦文學研究
一、姚際恒、方玉潤對于《詩經》評點手法的使用
評點作為一種文學批評手法,早在唐代就開始了。到了宋代,評點風氣逐漸興盛起來。《四庫全書總目》曾經提到:“宋人讀書,予切要處率以筆抹”。故《朱子語類#8226;讀書法》云:“先以某筆抹出,再以某筆抹出。”呂祖謙《古文關鍵》、樓防《迂齋評注古文》,亦皆用抹,其明例也。謝朽得《文章規范》、方回《贏奎律髓》、羅椅《放翁詩選》,始稍稍用圈點,是盛于南宋矣。從最初作為一種評價詩歌優劣高下的簡短語句,逐漸發展成為包括圈點、旁批、眉評等固定形式的文學批評手法。經過三百多年的不斷壯大,到了明代中期以后,在八股制研究的現實利益推動下,評點出現了相當繁榮的景象。評點的對象從開始的詩詞文章擴大到經史子集無所不包,評點的作者不僅有李蟄、鐘惺、馮夢龍等著名的批評家,而且還包含了社會上眾多的無名文士。
正是在這種時代背景下,評點的手法開始被有些人運用在了《詩經》研究中。據劉毓慶先生的研究,從現存資料來看,孫鑲是用評點詩文的方法評點《詩經》等經書的第一人。他的《批評詩經》,在《詩經》白文上加點、加圈、加眉批、章批、總批,完全從文學藝術的角度,對《詩經》的字法、句法、章法等藝術表現技巧進行批評,在當時造成很大影響。此書一出,隨之出現了《讀風臆評》、《毛詩振雅》、《詩經副墨》、《詩逆》等大批評點《詩經》的專著。一時間,在晚明《詩經》文學研究中,從章法、句法、字法的角度分析詩篇,成為一種非常時髦的作風。不過,明代以文學評點《詩經》的做法在清代卻受到了正統思想的嚴厲抨擊。
《四庫全書總目》點評明人戴君恩的《讀風臆評》:“纖巧桃仄,已漸開竟陵之門,其于經義,固了不相關也。”看到了評點這種文學性的批評方式對于《詩經》經學意義的消解;說清人王承烈的《復庵詩說》:“至于注釋之中附以評語,如論《周南》云‘《周南》十一篇,抵就文字而論,其安章、頓句、運調、煉字、設想,無一不千古傾絕’;論《女曰雞鳴》云‘弋禽飲酒,武夫之興何其豪;琴瑟靜好,文人之態又何其雅’。如是之類,觸目皆是。是又歧入鐘、譚論詩之門徑矣。”對《詩經》的字、詞章法研究持一種非常明顯的輕視態度。在這種主流評價的影響下,《詩經》的文學評點受到了阻礙,以文學評點《詩經》的步伐開始放慢。
二、姚際恒、方玉潤對字詞章法等藝術技巧的探討
通過運用評點,結合全篇內容的闡釋,姚際恒和方玉潤對《詩經》的藝術技巧作了非常豐富的探索,他們從字法、句法、章法、源流等許多角度來分析詩歌的文學價值,提高了人們對《詩經》作為“詩”所具有的獨特審美價值的發現。他們關注比較多的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對字句章法的賞析
對佳字妙句進行標舉是評點方式中最為重要一種傳統,歷代評點家都非常重視。姚際恒和方玉潤也對《詩經》中出現的眾多絕妙好辭進行了賞析。比如《君子偕老》篇,在字詞釋義之后又專門論述說:“‘山、河’,‘天、地’,廣攬遐觀,驚心動魄;傳神寫意,有非言辭可釋之妙。”《竹竿》篇,姚際恒在“巧笑之磋,佩玉之攤”下面評“簡,妙,風致嫣然。”《大叔于田》篇,姚際恒在“抑盤控忌,抑縱送忌”下評“詞調工絕”。
又如方玉潤在《柏舟》篇的“母也天只,不諒人只!”下評“言婉而摯”,在《兔置》篇的眉評里注“肅肅二字寫出軍容嚴肅之貌”。都能比較敏銳地感受到《詩經》中一些遣詞造句方面的精妙之處。同時,他們也能繼承前代《詩經》文學研究的傳統,運用各種詩歌批評術語對這些佳字妙句進行點評和賞析。比如詩畫結合的批評方法,姚際恒評《旎丘》“自問自答,望人情景如畫”,《北門》篇方玉潤評第二章描寫“室家勢利之情如畫,可謂摹寫殆盡。”
(二)指出《詩經》作為后世各種文學形式的起源
這個研究角度從魏晉時代開始就被學者使用,以后一直延續到了清代。姚際恒和方玉潤在很多詩篇中都標明對后世文學的啟發意義。比如《君子偕老》,姚際恒說“可為神女、感甄之濫筋”。《大叔于田》篇,姚際恒說“描摹工艷,鋪張亦復淋漓盡致,便為長揚、羽獵之祖。”《大車》這句,姚際恒評“誓辭之始”。再如《有女同車》中的“謂予不信,有如皎日”中的“將翱將翔”一句,姚際恒認為“善于摹神”,他說“《神女賦》‘婉若游龍乘云翔’,《洛神賦》若將飛而未翔’,又‘翩若驚鴻’,又‘體迅飛鬼’,又‘或翔神諸’,皆從此脫出。”方玉潤同樣也標出了很多。比如《伯兮》一篇,姚際恒評“自伯之東”一章“宛然閨閣中人語”,方玉潤從這里引申出去,說“漢魏詩多襲此調。”《黍離》篇,方玉潤說:“三章只換六字,而一往情深,低徊無限。此專以描摹虛神擅長,憑吊詩中絕唱也。唐人劉滄、許渾懷古諸詩,往跡襲其音調。”《兔愛》篇云:“詞意凄槍,聲情激越,阮步兵專學此種。”《漆消》篇謂“開后世冶游艷詩之祖”。雖然是一種傳統的研究方式,但是姚際恒和方玉潤能在繼承中有所創新。他們往往能夠站在文學史的高度,不單是從表面形式,更能敏銳地感受這些詩章內在的情感、修辭等細微之處與后世文學作品的共通之處,把握非常到位。
(三)對《詩經》民歌性質的發掘
從文學角度來解詩,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成果就是對《詩經》民歌性質的探索。比如《綢繆》,《小序》篇解為“國亂,昏姻不得其時”,朱子也沿用了這種說法,謂此詩是“國亂民貧,男女有失其時而后得遂其婚姻之禮者。”姚際恒提出,詩篇中云“子兮子兮,如此良人”,這應該是詩人見人成昏而作,所以“如今人賀人作花燭詩,亦無不可也。”獨出己見,令人耳目一新。方玉潤繼承了姚際恒的很多觀點,并且在姚際恒的基礎上走得更遠,對《詩經》民歌性質的發掘成果更多。比如《北風》篇的“北風其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攜手同歸。其虛其邪,即亞只且”,方玉潤在眉評里說“妖孽頻興,造語奇辟,似古童謠。”提出這句的造語方式類似于上古童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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