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融危機時代”各國稅收政策變化評述：巴西篇

黃立新（國家稅務總局稅收科學研究所 北京 100038）

進入21世紀，巴西積極實施出口導向型經濟發展戰略和措施，其產品和服務的國際競爭力不斷增強。2007年，巴西推出“加速發展計劃”，加大交通運輸、能源、社會和市政基礎設施等建設力度，進一步提高了巴西的經濟實力，國民經濟規模、財政收入、外匯儲備快速增加。目前，巴西已成為拉丁美洲經濟發展最快、實力最強的國家，是“金磚國家”①金磚國家是指巴西（Brazil）、俄羅斯（Russia）、印度（India）、中國（China）和南非（South Africa）五個國家，英文簡稱“BRICS”。之一。但是，隨著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的爆發，巴西的經濟增長戛然而止，政府不得不調整政策，積極應對國際金融危機帶來的沖擊。

一、國際金融危機對巴西經濟發展的影響

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從美國迅速向世界各地蔓延，影響范圍也從金融領域波及實體經濟領域，整個世界經濟的發展勢頭急轉直下，對巴西經濟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據統計，2008年前三季度，巴西經濟依然保持強勁增長，GDP同比增長率分別為5.8%、6.1%和6.8%。但是進入第四季度，GDP增長率同比大幅下降了12.6%。盡管2008年GDP比2007年同比增長了5.1%，但2008年第四季度GDP的下跌，標志著巴西經濟已經開始下行。進入2009年，巴西經濟下滑的勢頭并沒有減弱，2009年第一季度，GDP增長率同比下降了5.2%。

面對突如其來的金融危機，巴西政府積極應對，采取了各種宏觀經濟調控措施，抵御金融危機的沖擊。這樣，到2009年第二季度，巴西經濟在經歷了連續兩個季度的負增長以后，實現同比增長6.0%，標志著巴西經濟的技術性衰退已經結束，開始轉入復蘇。進入2010年，巴西經濟出現加速增長的跡象。2010年第一季度，巴西GDP同比增長率高達11.4%；第二季度，經濟依然保持快速增長，增長率達到8.8%；盡管第三季度和第四季度的增長率有所回落，分別為6.7%和5.0%，但2010年全年依然實現了7.5%的增長。

二、巴西應對國際金融危機的稅收政策措施

金融危機爆發以后，巴西政府運用了貨幣政策和包括稅收政策在內的財政政策等各種經濟手段應對危機，并能針對危機后經濟發展變化的實際情況積極進行政策調整。

（一）金融危機爆發后至2009年底以前的稅收政策措施

表1 2008—2010年巴西GDP同比增長率

1.調整金融交易稅（IOF）。①巴西的金融交易稅最早在20世紀90年代開征，當時主要是為了在短期內增加財政收入而采取的一種臨時性的政策措施，后來逐漸演變為正式的稅種。該稅主要針對五種不同的金融交易行為，包括外匯交易、信貸交易、保險交易、債券和證券交易、黃金交易等，按照不同的稅率征收。

（1）2008年底，降低有關金融交易稅稅率，鼓勵國外資本對巴西投資。從2008年10月23日開始，將投資巴西金融和資本市場相關的外匯交易的稅率降低到零，②以前是對流入的資金按照1.5%征稅，對流出的資金按照0.38%的稅率征稅。將國外信貸和融資相關的外匯交易的稅率降低到零。③以前是對流入的資金按照1.5%征稅，對流出的資金按照0.38%的稅率征稅。

（2）2009年10月20日，將國外資本投資巴西金融和資本市場的稅率提高到2%。同時規定這些投資的清算、國外匯款以及股息紅利和收益相關的外匯交易，適用零稅率。直接投資巴西企業的相關外匯交易，適用零稅率。

（3）2009年11月19日，對巴西證券交易市場的股票交易按照1.5%的稅率征稅，稅基為股票的前一天的市值。對在國外首次發行股票的，實行零稅率。

2.調整個人所得稅。

（1）增加稅率級次，降低個人所得稅稅負。2008年12月16日，將2009年度和2010年度個人所得稅的稅率級次從原來的三檔增加到五檔，增加了7.5%和22.5%兩檔稅率，并提高了各檔稅率的稅基級距。具體見表2：

（2）從2009年2月6日起，對非居民的特定收入免征預提所得稅。這些特定收入包括：市場調查收入、展覽會場地租賃收入、出口商支付給國外代理商的傭金等。

（3）從2009年12月16日起，對居民來自國外的有關收入免征預提所得稅。

3.出臺行業稅收優惠。

（1）實施汽車行業優惠政策。2008年12月11日，將排氣量不超過1 000毫升酒精或汽油驅動的微小馬力轎車的工業產品稅（IPI）稅率從原來的7%降低到零；排氣量在1 000毫升至2 000毫升之間的汽油驅動汽車的工業產品稅稅率從13%降低到6.5%，排氣量在1 000毫升至2 000毫升之間的混合燃料或酒精驅動汽車的工業產品稅稅率從11%降低到5.5%；保持排氣量超過2 000毫升汽車的工業產品稅稅率不變。對1.5升以下的小排量汽車征收的社會保障稅（COFINS），稅率由原來的3.65%降低到0.65%。免征摩托車的社會保障稅和社會一體化稅（PIS）。2009年6月30日，宣布將汽車和摩托車的稅收優惠政策延長至2009年9月30日。2009年11月23日，允許汽車企業享受特殊的稅收抵免，數額為銷售額所對應的聯邦稅收（包括社會一體化稅和社會保障稅）乘以一定倍數。④規定2011年度為應納聯邦稅額的1.9倍，2012年度為應納聯邦稅額的1.8倍，2013年度為應納聯邦稅額的1.7倍，2014年度為應納聯邦稅額的1.5倍。同時要求享受該優惠政策的企業要負擔起技術創新研發的義務，相關投資不少于享受的稅收減免額的10%。

表2 2009年度和2010年度個人所得稅稅率表

（2）對國際航空業實行優惠政策。2008年12月16日，規定巴西航空公司2008年12月31日至2011年12月31日期間與國外簽訂國際航班飛機租賃合同，并按合同向國外支付租賃費用的，預提所得稅實行零稅率。該政策的有效期至2013年底。

（3）降低房地產行業的聯邦稅負擔。2009年3月31日，將房地產行業的單一稅率從7%降低到6%，與社會公益有關的房地產開發業務，其單一稅率進一步降低到1%。⑤2004年開始，巴西對房地產行業實行特別稅制安排，對房地產企業的總銷售收入按照單一稅率征稅。這一特別稅制安排取代了公司所得稅、對純利潤征收的社會繳款（CSLL）、社會一體化稅和社會保障稅。在正常情況下，前兩種稅是對企業純利潤按照34%的合并稅率征收，后兩種稅是對企業總收入按照3.65%的稅率征收。

（4）對軟件企業實施優惠政策。從2009年3月4日起，允許從事信息技術的企業在當年的會計利潤中扣除開發軟件的教育培訓費用支出，但此項扣除不能結轉到以后年度。另外，對IT企業生產IT產品所購置的原材料、包裝材料，以及銷售IT產品都免征工業產品稅。

（5）對家用電器、建材和食品行業實行優惠政策。2008年底，調低“白色家電”和建材等部分產品的工業產品稅稅率。免征小麥、面粉和面包等產品的社會保障稅和社會一體化稅。2009年6月30日，將家用電器的優惠政策延長至2009年8月31日，建筑業的優惠政策延長至2010年2月底。小麥、面粉和面包等產品的免稅政策延長至2010年底。

（6）對鐵路運輸行業實行優惠政策。允許鐵路運輸企業2009年10月10日以前購置的作為固定資產的火車頭、牽引機車實行加速折舊，加速折舊率為一般情況的4倍。

4.出臺刺激出口的優惠政策。從2009年10月14日起，對從國際市場上進口或獲得的貨物用于生產出口產品的，暫免征收工業產品稅、社會一體化稅和社會保障稅。從2010年1月1日起，對進口貨物用于生產輪椅、整形外科醫療器械和假肢等產品用于出口的，社會一體化稅和社會保障稅實行零稅率。

5.延長聯邦稅收的納稅期限。從2008年11月1日起，將聯邦稅收的納稅期限延長5～10天。聯邦稅收主要包括：社會一體化稅和社會保障稅、工業產品稅、預提所得稅、對特別工資報酬征收的社會繳款。

6.加強稅收監管。2009年12月16日，為了防止企業偷逃稅款，規定在避稅地登記注冊的企業，或者享有比巴西企業更優惠的稅收政策的國外企業，在巴西獲得的收入不能享受稅收減免。

（二）2010年的稅收政策措施

2010年，隨著各項經濟政策措施效果的逐漸顯現，巴西經濟率先走出低谷，政府也根據經濟發展的實際情況對稅收政策進行了調整。

1.調整金融交易稅。

（1）提高金融交易稅稅率。2010年10月5日，將國外資本投資巴西金融和資本市場相關外匯交易的稅率從2%提高到4%。國外投資者遵照巴西國家貨幣委員會的規則投資股票、期貨和商品交易而取得的收益，購買在巴西證券交易委員會登記或者免于登記的公開發行的股票，按照2%的稅率征稅。

（2）2010年10月19日，對國外投資者投資巴西金融和資本市場相關外匯交易征收的金融交易稅稅率由4%進一步提高到6%。

2.繼續實施促進行業發展的優惠政策。

（1）延長汽車行業優惠政策。2010年3月31日，宣布對汽車行業的稅收優惠政策延長至2015年。

（2）出臺促進石油企業發展的稅收政策。2010年10月4日，對石油企業生產石油化工、石油精煉以及從天然氣中提煉氨和尿素，暫停征收以下稅收：雇員收入的社會一體化稅，社會保障稅，工業產品稅，進口機器設備、建筑材料的進口稅;為了上述目的而進口的勞務的社會一體化稅和社會保障稅;向生產上述產品的企業銷售機器設備和建筑材料的工業產品稅;向生產上述產品的企業銷售或租賃機器設備和建筑材料、提供勞務獲得的收入的社會一體化稅和社會保障稅。企業享受這些稅收優惠政策的項目，必須經過國家礦產和能源部的核準。該政策有效期為5年。

（3）出臺足球相關的優惠政策。2010年7月27日，宣布實施用于2013年國際足聯聯合會杯和2014年世界杯比賽的體育場館建設的特別稅收制度安排，暫停征收相關產品的社會一體化稅和社會保障稅，及相關進口產品的社會一體化稅、社會保障稅和關稅。2010年12月21日，對用于聯合會杯和世界杯賽事的進口貨物免征相關聯邦稅收。對國際足聯及其分支機構舉辦聯合會杯和世界杯在巴西的相關活動和服務免征有關聯邦稅收。對持短期簽證進入巴西并在聯合會杯和世界杯有關機構中受雇的個人，免征個人所得稅。對向國際足聯及其分支機構銷售產品的，暫免征收雇員收入的社會一體化稅、社會保障稅、工業產品稅。繼續對足球賽事場館建設和改造免征聯邦稅收。以上政策的有效期至2015年12月31日。

3.實施有關優惠政策。2010年7月27日，除出臺上述與足球相關的優惠政策外，還實施了以下優惠政策：（1）對符合條件的企業獲得的政府技術創新補貼，允許在計算繳納企業所得稅、純利潤的社會繳款（CSLL）、雇員收入的社會一體化稅、社會保障稅時進行稅前扣除。（2）對用于生產出口產品的進口貨物，免征關稅、進口環節的社會一體化稅和社會保障稅，并對其工業產品稅、社會一體化稅和社會保障稅實行零稅率。

4.加強所得稅管理。

（1）2010年12月15日，巴西宣布稅收監管指令，對納稅人實施分類稅收監管和特別稅收監管。

（2）加強對個人所得稅的申報管理。要求2010年度收入超過22487.25 雷亞爾的納稅人，或者從事農業收入超過112436.25雷亞爾的納稅人，必須進行個人所得稅的納稅申報。

5.加強國際稅收管理。2010年5月14日，發布加強國外支付的稅收管理規定。從2010年1月1日起，國內居民向國外支付款項的，無論是否需要繳納預提所得稅，都必須填報納稅申報單。

（三）2011年以來的稅收政策措施

1.調整金融交易稅。

（1）從2011年1月1日起，對金融交易稅政策進行了調整：將國外信貸交易清算利潤匯往國外的外匯交易，無論該國外資金是什么時候進入巴西的，適用零稅率；①以前要求2008年10月23日前匯入巴西。凈資產收益和股息紅利匯往國外的相關外匯交易，無論投資的性質如何，均適用零稅率；②以前要求該資產收益和股息紅利必須與金融和資本市場投資有關。對國外資金投資巴西基金的，包括該國外資金進入巴西時的外匯交易，均使用2%的稅率;③以前的稅率為6%。投資于巴西股票、期貨和商品市場的國外資金，匯入和匯出巴西時的外匯交易適用零稅率；對為了在證券市場進行股票交易而取出儲蓄存款并進行外匯交易的，適用2%的稅率；④以前的稅率為0.38%或2%。與非居民投資制度調整相關的國外資金匯入巴西而進行的外匯交易適用2%的稅率。⑤以前的稅率為0.38%。

（2）從2011年3月29日起，國外直接信貸交易和在國際市場上發行的債券，平均期限少于360天的，其相關外匯交易的金融交易稅稅率由零提高到6%。同時取消以下政策:國外直接信貸交易平均期限少于91天的，相關外匯交易的稅率為5.38%；金融機構在國內交易國外發行的基金適用零稅率。

（3）從2011年4月7日起，對國外直接信貸交易和在國際市場上發行債券，期限少于720天的，以及相關外匯交易，征收金融交易稅，稅率從0提高到6%。

（4）從2011年4月9日起，對居民個人相關的貸款交易征收的金融交易稅稅率從每天0.0041%提高到0.0082%。

（5）從2011年4月28日起，將用信用卡購買國外產品和服務的金融交易稅稅率從2.38%提高到6.38%。

2.調整所得稅。

（1）從2011年1月1日起，個人所得稅實行新的稅率表和新的費用扣除標準。

表3 2011—2014年個人所得稅稅率表 單位：雷亞爾

（2）減免預提所得稅。2011年1月6日，對居民在國外向非居民支付的教育、科學和文化支出，醫療費用，培訓費，國外贍養人的費用，旅游費，體育訓練費等費用，如果每月低于2萬雷亞爾，免征預提所得稅。巴西合法機構在國外發生的員工培訓費，免征預提所得稅。旅游代理公司向國外支付的款項，每月不超過1 000個顧客，且每個顧客不超過1萬雷亞爾的，同樣適用該政策。該政策從2011年1月1日至2015年12月31日有效。

表4 2011—2014年個人所得稅可扣除費用標準 單位：雷亞爾

3.調整社會保障稅稅率。2011年1月3日，發布并實施雇員繳納的社會保障稅（INSS）新的稅率表。月收入低于1106.90雷亞爾的，稅率為8%;月收入為1106.91至1844.83雷亞爾的，稅率為9%；月收入為1844.84至3689.66雷亞爾的，稅率為11%。

4.加強稅收管理。繼續強化避稅地或低稅區的稅收管理，明確規定在這些地區注冊登記的企業和個人不能享受巴西的稅收優惠政策。

三、小結

在全球性的金融危機面前，巴西的經濟恢復速度比發達國家要快。其中固然有作為新興經濟體經濟發展的內在動力強勁、實施的各種經濟措施比較合理、國內金融體系比較健康、財政實力比較充足和積極開展國際合作等原因，但不可否認的是，巴西政府針對其經濟狀況及時出臺并調整各種稅收調控措施也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因素。總的看，巴西應對金融危機出臺的稅收政策具有以下幾個顯著特點：

一是注重及時調整金融交易稅來調控金融市場。在這次應對國際金融危機的過程中，通過頻繁調整金融交易稅政策來干預國內金融市場并取得顯著成效，是巴西這次稅收政策調整中的一大亮點。在危機爆發的初期，面對國際資本外逃加劇的情況，巴西不斷調低金融交易稅稅率，以維持金融市場的活躍度。隨著經濟好轉和外資流入的增加，為了防止金融市場過熱，從2009年10月份開始巴西又不斷調高金融交易稅稅率，抑制市場過度投機。進入2011年，巴西根據金融市場的變化，不斷調高或調低金融交易稅稅率，有效地穩定了市場，并進而幫助巴西盡快走出國際金融危機的影響，走向經濟復蘇。

二是注重運用行業稅收優惠政策促進重要行業的發展。這是巴西這次稅收政策調整中的另一大亮點。汽車、房地產、航空等行業是巴西經濟的重要支柱性產業，金融危機對這些行業也產生了較大的影響。在實施有關財政金融政策支持的同時，巴西還出臺了一系列減免工業產品稅、社會一體化稅和社會保障稅等稅收優惠政策，并多次延長這些優惠政策的有效期，促進了這些行業的發展。

三是注重不斷降低個人所得稅稅負。連續調整個人所得稅扣除標準和稅率級距、減輕個人所得稅負擔，貫穿了2008年底以來巴西稅收政策調整的整個過程。2008年底，巴西就增加了個人所得稅兩檔稅率，并提高了2010年個人所得稅的費用扣除標準和稅基級距。2011年初，再次提高了2011年至2014年的費用扣除標準和稅基級距，并按照年份的遞增逐年增大了各年度的費用扣除標準和稅基級距。同時，巴西還運用減免預提所得稅等措施，不斷降低個人所得稅稅負。這說明，巴西的個人所得稅改革，不僅有著短期的政策措施，還有著比較明確的中長期規劃。

四是注重加強稅收監管。在應對金融危機的過程中，強化稅收征管是保證財政收入的重要手段。其中，加強避稅地的稅收征管和對納稅人實行分類監管是巴西強化管理的特色和重點。

（1）IBFD Tax News Service,http://www.ibfd.org.

（2）巴西財政部網站，http://www.fazenda.gov.br。

（3）巴西國家地理和統計局網站，http://www.ibge.gov.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