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讀“生源大戰”

□ 本刊記者 苑二剛

復讀“生源大戰”

□ 本刊記者 苑二剛

高考錄取已漸進尾聲，而在錄取現場之外，各高中學校對未錄取考生的“生源大戰”卻依然進行得如火如荼。重點高中靠聲譽、普通高中發獎金、民辦高中大張旗鼓做宣傳……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而在熱鬧背后，教育公平之路卻日漸脫離本應正常的發展軌道。

高考復讀生源之戰

602分，這個超出一本線20多分的分數，讓很多考生艷羨不已，但一直在學校名列前茅的河北考生小雨卻高興不起來。他的夢想是考上清華，但這個分數離清華的分數還是很遠。他的高考志愿只填了“本一”一欄，且在調劑欄里填了“不服從。”結果是：7月20日河北省本科一批錄取結束，小雨落榜了。也就從那天開始，家里找小雨的電話卻異常多了起來。

“電話不斷地打到家里來，既有小雨母校石家莊二中打來的，也有石家莊的其他幾所重點中學，甚至還有衡水的一所中學。不但打電話，老師還跑到家里和我的單位做工作，目的只有一個——讓孩子去復讀。”小雨的父親直言，在那一周里接電話接到頭疼，每一個“游說”的老師都特別有耐心，開出的優惠條件一個比一個好。再三權衡了各種因素之后，小雨選擇了回到自己的母校——石家莊二中去復讀。

“這種成績好、志愿填報失誤沒走了的考生，是各校爭奪的焦點，復讀一年說不定就能走個北大、清華。” “為了招攬高分復讀生，有的學校免學費、住宿費，有的發放獎學金，有的承諾給單科薄弱的學生開小灶，還有的學校規定老師每招來一個高分復讀生發放千元獎勵……”小雨的班主任張老師說。

河北平山縣中學副校長欲把高考落榜的兒子送到省會某重點中學復讀，還沒有來得及成行，得到消息的方方面面就展開了對他的“工作”。先是該校校長出面勸解，其后是縣教育局副局長、局長。理由很簡單：如果校長的孩子都不在本縣中學上，誰還在縣中學上，沒了好生源，縣中學還怎么辦下去？

規勸無效 “上面”拋出了“殺手锏”：孩子可以走，但家長需辭去“副校長”的職務。至今，這位副校長還在為如何處理此事而內心糾結不已。

河北教育圈有句話說，“河北的的教育看衡水”，多年來衡水一直是河北的教育強市，衡水中學更是在全國大名鼎鼎。而這里的復讀生招生爭奪戰自然比別的地方更加激烈幾分。

6月23日，河北省高考成績公布，一直等在河北考試院的老師立即把衡水二中的成績傳回了學校。第二天清晨，“衡水二中重磅出擊，贏響2011”的大標語就掛滿了衡水市區的大街主道，披紅掛綠的大型彩車在市區內駛來駛去，高音喇叭不停地喊著 “再創高考新奇跡” “全省第一”、“全省第二”之類的宣傳詞語。接下來就是報紙、電臺、電視里幾乎同樣內容的廣告轟炸。

“衡水二中給每位老師發了一部手機，供老師們專門聯系招生。學校規定每個老師都有指標，完不成任務要挨罰!”衡水二中的李力(化名)老師告訴記者。衡水二中是最近幾年高考成績在衡水乃至全省躥得比較快的中學，學校每年在復讀生的招生方面不惜血本，每年都派大量老師到下面各縣甚至外市去招生。

“每年到下面縣里或外地招生都會被當地老師打。一次去安平縣招生，不僅老師們挨打，車都被砸了， 校長也是安平人，卻不敢回自己老家。衡水二中每年從安平中學挖來的學生多的時候達一兩百人，安平中學幾乎快生存不下去了。”

違規的復讀招生

火熱的復讀生源大戰大都發生在各地的公辦中學之間，而這與國家的相關規定完全背道而弛。

2002年2月，教育部下發了《關于加強基礎教育辦學管理若干問題的通知》，通知第七條明確規定：“從2003年秋季開學起，各地公辦高中不得占用學校正常的教育資源舉辦高中畢業生復讀班，也不得招收高中畢業生插班復讀。”

5年后， 2007年8月，時任教育部部長周濟再次強調：“自2008年開始，公辦高中禁止辦復讀班招收復讀生。因為這樣的后果是，“利用國家資源收費，不利于教育公平”。

對于每一位學生而言都有實現以上目標的可能性。成績回報、與外校同學建立人脈，是可以自我控制的。參加技能競賽方面，一個院校往往至少派一個隊(四名同學)參加，因此只要個人努力，參加競賽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如今，高考復讀不但沒有因為教育部這一禁令而稍有減弱，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衡水二中門前的展示牌。上面的信息有諸多水份，好多家長正是為這些信息所打動把孩子送進了學校。圖/苑二剛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很多公辦中學采取通過開辦民辦公助學校，繞開禁令招收復讀生。比如，河北正定一中開辦了“正定中學東校區”民營學校，衡水中學開辦了民營學校“滏陽中學”，兩所公辦中學招收的復讀生都在這兩個所謂的民營學校里。看似兩所學校，實則一家，對外招生都是打的公辦中學的牌子。

有的學校更是連這塊遮羞布也不要，干脆違規直接招收復讀生。據衡水市招生辦公室的統計數據顯示，衡水二中作為一所公辦高中，在2010年招收了2564名復讀生，而應屆高三學生只有2179人，而且這些違規招收的復讀生占用的卻是學校最優質的教師資源。

7月下旬，記者就此事采訪過衡水教育局和河北省教育廳的相關負責人，他們均表示，衡水二中的做法“不符合相關規定，完全違法，將會采取措施予以制止”。

然而這種“制止措施”并不容易得以落實。據了解，8月10日，衡水二中新一屆復讀班又堂而皇之地開課了，這次招收的復讀生更是超過三千人。“招復讀生是一塊大蛋糕。 2010年衡水二中參加高考的復讀生有2500多名，按照目前的收費標準，除去一些不收費的高分復讀生，每年得有上千萬的收入。”李力老師道出了復讀生大戰背后的利益驅動。

“大量招收復讀生，來錢又快，出名又快，出了名又可以招收更好的生源，誰會拒絕這種誘惑呢？!”李力老師表示。

誰來制止生源之戰

生源大戰的一個最直接危害，就是加劇了高中之間的‘馬太效應’，導致窮者愈窮富者愈富。

“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可是它的招生宣傳卻充滿著虛假，一旦學生走向社會，成為一個成熟的社會人，他又會怎么看待自己的母校呢？能到名牌中學上學的畢竟是少數，大多數學生還是要到普通學校去就讀，如果以大多數普通學校的衰落，來造就少數名校的脫穎而出，絕不是教育的福音。”深州中學校長李占穩的話中充滿憂慮。

衡水二中的李力老師這樣感嘆：“復讀生源之爭，只是應試教育制下的一個弊端而已。學校的一切圍繞高考轉，從早上5：30起床，到晚上10：15休息，學生一天的學習時間長達十七、八個小時；幾乎沒有什么節假日，即使是寒假也僅僅是六天假期而已，從高一到高三皆是如此。學生們苦三年也許到了頭，可是老師們什么時候才能熬出頭呢？”

□ 編輯潘 陽□ 美編龐 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