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至高的贊美

周海亮

讀大三的女孩暑假回家，心事重重。她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興致，黃昏時，常常對著一棵橡皮樹發呆。父親問她，有心事？她說，沒呢，表情卻極不自然。她當然瞞不過自己的父親，她的眼神可以暴露一切。

在父親的追問之下，女孩終于道出實情。原來，是因為一位男孩。那男孩給她寫過情書，那男孩在電話里對她表白，甚至，那男孩對她說過，暑假時，他會去看她。想到男孩即將敲響她家的門，她就不安，就緊張，就煩躁。她對父親說我拒絕過他的，他怎么可以這樣？父親說，可是他有追求你的權利啊！女孩說，問題是我已經拒絕過他了啊！父親笑了。父親說當初你媽也拒絕過我很多次，結果怎么樣，還不是被我追到手了？

男孩果然在某一天上午，敲響了女孩家的門。正好女孩的父親也在家，他親自下廚為男孩燒菜。甚至，他還打開一瓶珍藏多年的好酒，與男孩對飲起來。男孩木訥害羞，直直地坐著，不敢說話。好不容易說上幾句，又結結巴巴，語無倫次。他說他想來問問女孩要不要參加他們暑假里組織的野營；他說很多同學都參加了；他說如果要參加的話這幾天就得報名；他又說，你不參加也沒有關系。女孩的父親笑笑，說，就這些事嗎？男孩紅了臉，說，就這些。女孩的父親笑了，他說你比我這個年齡時，還要靦腆。

女孩心神不寧、如坐針氈，直到欣喜萬分地接到一個電話。她對男孩說聲失陪就逃之夭夭，待回來時，男孩已經離開。父親坐在沙發上抽煙，又指指茶幾，說，他送你的禮物。

是一支鋼筆。女孩用鼻子哼了一聲。

父親說你今天有些不禮貌。

女孩說我得給他一種態度。我得讓他知道，我并不喜歡他。

父親說那你可以對他說啊！你告訴他，我們真的不可能在一起……

女孩說他會聽嗎？

父親笑了。他說世界上優秀的女孩，并不止你一個……我不明白你在擔心什么。

女孩說我最怕聽到他跟我說那句“我愛你”……

父親說你怎么會害怕這樣的一句話呢？難道你不認為，當一個害羞的男孩鼓足勇氣說出這句話時，其實是對一位女孩至高的贊美嗎？

是贊美嗎？

難道不是嗎？

的確，是贊美吧。女孩想，這世上，又有哪句話能比“我愛你”更能表達出一位男孩對一位女孩的肯定與尊重呢？這與你是否喜歡他、是否愛他無關。

父親說你可以請他再來吃一頓飯。你告訴他你們之間真的不可能……我相信這樣的話你以前說過，可是我還相信你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態度并不誠懇……事實上這世上永遠不會有蠻不講理的男孩，當然前提是，你必須誠懇地拒絕——拒絕不僅需要勇氣，更需要誠懇……無論如何，你應該對他說一聲“謝謝”，因為他給了你世間至高的贊美。

就是這樣。“我愛你”三個字于年少的異性而言，多數與愛情無關，但一定是世間至高的贊美。如果他（她）是真心的，你也應該真心地對他（她）說一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