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春天來了

黃鶯

一

第一次見到肖兔，是高一新生報到的第一天。因為站錯了班級，我誤入了別班。當我狼狽至極地回到本班時，班主任正拿著點名冊要點名。我戰戰兢兢地站在前面做著簡單的自我介紹：“我叫白家寧，剛才走錯了班級。”

“我說的嘛，怎么會空一個座呢！好，回隊。這下我們班的一百單八將都齊了，我要教室大點兵了。”班主任的幽默、風趣讓同學們不禁笑了起來。但有一個笑聲不同，清脆悅耳，如泉水叮咚。回頭一看，一張白皙的面龐，大大的黑眸，翹翹的馬尾立刻映入了眼簾。猶如一滴水落入湖中，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在一次發作業本時，我知道了她的名字。

“誰叫肖兔？”我舉著本子四處詢問。

“我的，謝謝。”她站起來，嫣然一笑。

“怪不得上面有一個大白兔。”

“信手涂鴉，不足為奇。”

真是個可愛的女生，連名字都這么特別。讓人驚喜的是后來班主任調座，她竟然成為了我的前桌。這樣我就可以更加“靜”距離地接近她了。我知道她喜歡穿白色的衣服，一笑起來有個小酒窩。她喜歡畫畫，尤其是畫小白兔。同學們都喜歡叫她“兔兔”……這些另人欣悅的秘密，幾乎充滿了我整個心房，它如夏日的薔薇爬滿我青澀年少的心，令我枯燥寂寞的高一生活變得多姿多彩，芬芳撲鼻。

二

因為心中有秘密，下課時我經常有事沒事地跟她借作業或者筆記，或者問她1+1為什么等于2這樣弱智的問題，她常常是愛理不理的。于是我想出一個主意，從本子上撕紙，用鉛筆畫大白兔或者流氓兔，然后趁老師轉身的工夫就拿兩個手指夾起紙遞過去。“討厭！”她白了我一眼，”嚓”地把畫抽走，一臉的不屑。我再撕紙，接著就畫了一個小兔和一顆肥碩的大白菜。這回她朝我抿著嘴一笑，拿起筆在紙上寫著什么。頓時我心里似有根狗尾草，撩拔著我的心，癢癢的。

“肖兔，把柳永的《雨霖鈴》背一遍。”老師猛然叫起了正在紙上寫東西的肖兔。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因為小說《一起又看流星雨》，讓肖兔通宵未眠，把老師留的作業忘得一干二凈。背了上句忘下句，挨罰是鐵定的了。怎么辦？有了，“英雄救美”的時刻來了。我偷偷把書翻開，在桌子底下小聲地嘟囔，她一聽，順著我的音嘰里呱啦的一路背下去。老師卻皺著眉頭看著我。

“白家寧，你在后面嘟囔著什么，下回要注意。肖兔，你前面背的不好，后面還可以。回去再好好背背。何力偉，明天再背不下來，就罰你抄10遍。”老師聲色俱厲地說。

“真是重色輕友。”何力偉憤憤不平。

“我這叫自我保護。作為你的同桌，我膽戰心驚的。當你一回答不上來或者背不上來時，我就會作為補提，我不趕緊背，行嗎？”我故意這樣大聲辯解。

“就是嘛！連我這前桌都跟著遭殃。”肖兔隨聲附和，我們會意一笑。

“我看你倆是串通好的。真是一對‘大白兔！”

我們的臉剎時通紅，我“憤怒”地拿著笤帚滿教室地追打他。我知道，有戲了。

三

“江湖救急，來塊蛋黃派。”有時晚自習，我肚子餓了，便會捅一捅肖兔的后背，低聲求救。

“給你，另加一個巧克力‘咔嚓。”肖兔一只手悄悄背到身后，蛋黃派和“咔嚓”便如數奉上。

“來而不往非禮也，給，大白兔奶糖。”我把糖放在她掌心，她便五指并攏牢牢抓住，繼而“咯咯”地笑了起來。自從上次“英雄救美”事件后，我們越來越熟捻了。我們找各種理由不上課間操，躲在教室后面一邊“嘎巴嘎巴”地嚼著大白兔奶糖，一邊海闊天空地神聊；我們偷偷地把何力偉的作業撕下來，看著他被班主任一頓臭罵而歡呼雀躍；我們一起在超市里盡情地挑著大白兔奶糖，我大聲地喊著“要吃大白兔了！”她追著我如蝴蝶般飛來飛去……雖然有好事者制造我倆的一些流言蜚語，但我們依舊充耳不聞。就讓那些流言飛吧，我們可是心底無“私”天地寬。

如果不是“那次”事件，我想我們將沉浸在“愛琴海”，樂此不疲。

四

校運會上，肖兔報名參加了800米賽跑。可就在拐彎時卻被后面追上來的同學撞傷，我們立刻將她送到了醫院。

“在家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我請你吃肯德基。”我安慰她。

“沒事，用不了幾天，我就能去上課了。”她倒是一臉的堅強。

“要快點好啊，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我提醒道。哎，如果她不受傷，我們早去文化公園攀巖了。可惜這個約定如今都成了泡影。但班主任一聽，卻一愣，盯著我，疑惑不解。

看著肖兔空空的座位，我的心也空落落的。整日魂不守舍。上課時地理老師問我：“埃及的首都是哪里？”我答“金字塔”；歷史老師問我文藝復興時期的代表人物，我居然喊出了肖兔的名字，全班哄然大笑。同學們在球場上龍騰虎躍時，我卻拿著手機，勤奮地給肖兔發著短信。

“白加寧，還不快去值日？班主任找你呢！”何力偉提醒我。我這才恍然大悟，馬上起身。這時就見班主任滿臉疑惑地看著我，納悶地說了句“這幾天你怎么了？像丟了魂似的。”我連忙解釋，“老師，我這就去。”班主任在后面小聲嘟囔了一句：這小子一定有情況，像是戀愛了。我一驚，難道老師察覺到了，我變得小心翼翼。

肖兔終于來上課了，可就在那天下午，班主任上課竟然跑題了，本來徐志摩講得好好的，卻突然話鋒一轉，用彩色粉筆在黑板上用力書寫了五個大字“當愛進行時”，我們疑惑不解，全班一片嘩然。接著班主任激情洋溢地大談自己的愛情觀，還旁征博引、引經據典地講那些古代、近代、現代的愛情史。接著又讓全班同學討論、發言闡述自己對愛情的看法，與全班同學互動。我和肖兔雖面露微笑，但卻膽戰心驚。

本來好好的周日，班主任卻突發奇想要帶我們去春游，我們去了市郊的孤兒院。

孤兒院不大，收拾得整齊干凈。教室寬敞明亮，操場平坦。孩子們穿得樸素而溫暖。他們一見我們，興奮不已，臉上露出至純的笑，但這種微笑讓我們的眼睛不禁濕潤了。和孩子們接觸后才知道，班主任常會在空閑時來這里，教他們寫寫算算，或者唱歌跳舞。而她的丈夫除了是一家公司的經理，還是這兒的校長。看得出來，學校之所以能建設得這么好，多虧了他們夫婦倆。

“想不想聽聽老師的戀愛經歷？”班主任意味深長地說。

“那當然。”我們不置可否，興致盎然。

“我和我愛人同你們一樣，是在高中認識的。當時我們是一個班的，而且都學習優秀，自然彼此吸引，彼此愛慕。但我們都知道，愛一個人，就應該給他幸福。而要給他幸福，自己必須有能力創造幸福。因此我們都把這種情感化為一種努力學習的動力，相約一起考上大學，一起考研究生，于是就有了今天的這一切……”

“是啊，當時我們也羨慕那些成雙成對的同學，但共同的理想、共同的追求讓我們暫時割舍了個人的情感，全力以赴地投入到學習中。時過經年，我們覺得我們當初的決定是對的，因為我們都有能力給對方創造幸福。”她的丈夫不無感慨地說。我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五

“肖兔，我發給你的短信，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希望你快點好，僅此而已。”我訥訥而語。

“哦，短信啊，謝謝你這么鼓勵我。”肖兔眨巴著黑眼睛楚楚動人。”這個周六我們別去攀巖，去孤兒院吧。”她笑盈盈地說。

“對，我們叫上班級的其他同學一起去。一起給孩子們講故事，陪他們做游戲吧。”我舉雙手贊成。

“太好了，我也是這么想的。我媽還找了一些我不穿的衣服讓我帶給孩子們，我還用自己的零用錢買了一些學習用品。”她的馬尾辮一顫一顫，我亦快樂滿滿。

回來的路上，我們有說有笑。

“肖兔，別忘了把這幾天落下的單詞好好背背。”

“我會的，你也要努力，數學一定不要像上回那樣打個68分了。”

我們侃侃而談，我們誓約一起努力，等學有所成后，回來教他們。

河邊的柳枝吐了嫩芽，小草露出了油油的春綠，鳥兒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小河里的水沖破了堅冰，汩汩地流著。大自然從沉睡的冬天醒來了，一切都煥發著勃勃的生機。我興奮地對肖兔說：“你看，春天來了！”她贊同地點點頭，我們的眼里亦升騰著無限的希望，因為此時我們正走在春天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