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盜畫賊

藍明

1911年8月21日，周一，盧浮宮慣例的閉館日，30歲的意大利人、盧浮宮粉刷匠文森佐·佩魯賈把《蒙娜麗莎》從畫框中取下來，卷起來藏在白色工作罩衫下，逃之夭夭。佩魯賈偷走的其實是假畫，真畫在指使他偷畫的大騙子瓦爾菲爾諾手上。陰差陽錯的是，佩魯賈后來從瓦爾菲爾諾那里把真畫偷了回來，就在他以“愛國者”身份打算把畫賣給意大利藏家時，事情敗露了。

有佩魯賈這樣的笨賊，也有愛爾蘭黑幫頭目馬丁·卡希爾那樣的悍賊，1986年5月21日，他率領十幾個手下闖進都柏林的羅素堡，在6分鐘內搶走了主人珍藏的18幅名畫。

“失竊的杰作可以組建一座博物館，堪與世界上任何一家最偉大的博物館媲美。其藏品包括551幅畢加索作品，43幅凡·高的，174幅倫勃朗的，以及209幅雷諾阿的。維米爾的作品也包括在內，還有卡拉瓦喬、凡·艾克、塞尚、提香、格列柯……”這是藝術品犯罪研究者愛德華·多爾尼克的統計數據。據美國聯邦調查局（FBI）統計，藝術和文化遺產犯罪，包括偷盜、造假、搶劫、跨境走私，已經形成一個龐大的市場，年交易額60億美元，成為僅次于毒品和槍支走私的第三大黑市。

有盜畫賊，就有藝術品偵探。FBI就設有藝術犯罪偵查組，有13名探員。而像法國、意大利這樣的文化遺產大國，反藝術犯罪部門的規模都不小，法國有30名專職人員，意大利有300名。意大利的藝術品偵探數量居全球之冠。在盜畫賊和藝術品偵探之間，經典的貓鼠游戲時時上演。

“雅賊”也是賊

盜畫賊分很多種。有的是內部人所為，如充滿怨氣的博物館保安人員以此報復老板；有的是收入可憐的傭人，試圖借此撈一票，賺筆退休金；有的是街頭小偷，覺得偷畫比偷電器更方便；有的則是惡作劇，2004年3名西雅圖藝術家偷了其他藝術家的作品，目的是為了讓它們更出名。其中一人坦承：“我們就是想找出最差的作品，然后看它們是如何因被竊而身價百倍。”還有的是馬丁·卡希爾那樣的有組織犯罪團伙，把盜畫當成掙快錢的手段。

FBI藝術犯罪偵查組成員羅伯特·K.魏特曼說：“我們沒有找到一條共同的線索，唯一可說的是女性涉及此類行為的比較少。并不是說她們不偷藝術品，只是說我們很少逮捕到涉案的女性。”

美國人艾里·沙克漢不偷畫，但他確實稱得上是“雅賊”。將近20年的時間，他到各大拍賣行買下高更、莫奈、雷諾阿等大師的作品，之后偽造畫作，仿到幾可亂真的地步，連細微到不易覺察的劃痕都不錯過，有時候還會涂上一種特制的涂料讓畫作顯得古色古香。待取得真畫的證明文件后，他就以“假畫附帶真證明”的模式脫手。然后，再隔幾年將真畫送回原拍賣行拍賣，一來一回間牟利。真畫總會有和假畫同時在拍賣市場出現的時候，他的騙子身份由此被揭穿。2005年夏天，沙克漢被判41個月監禁，并處以1250萬美元的罰金。

偷畫是個技術活兒，尤其是畫作的正確保養，如果有所毀損，畫作價格會直線下降。與一般的理解相反，大多數畫作不應該被卷起來，但很多盜畫賊顯然并不清楚這一點。1990年3月18日，美國波士頓的伊莎貝拉·斯圖爾特·加德納博物館失竊，兩個竊賊偷走了13幅名畫，價值5億美元。失竊之后兩周，博物館方面通過媒體向盜賊發出呼吁，希望他們能以“正確的保養方式”對待這些珍貴的畫作：“必須在一定的溫度和濕度下，最理想的溫度是21攝氏度，濕度是50%。”不幸的是，有小道消息說，他們偷走的倫勃朗的《加利利海上風暴》在輾轉之中嚴重受損。

2003年4月，一伙盜賊從曼徹斯特的惠特沃斯畫廊卷走價值超過400萬英鎊的藝術品。第二天，得到內線消息的英國警方在靠近一個廢棄公共廁所的地下道找到了被卷起來的藝術品。竊賊留下紙條，宣稱是為了提醒脆弱的畫廊保安而作案，但他們并沒有預測到當天夜里的滂沱大雨。一幅凡·高的畫作一角被撕開，另外兩幅則嚴重受損。

藝術品偵探

1969年，意大利警方成立了世界上第一個專門負責調查藝術品犯罪的官方機構——意大利文物憲兵隊。洛杉磯警察部開辟了一個名為“失竊藝術品詳情”的網頁，每件藝術品都有詳盡的文圖說明，供藝術品買家查詢。民間的，則有成立于1991年，總部設在倫敦的國際失蹤藝術品登記組織（ALR）。每當一件藝術品以神秘的方式出現，比如一個不為人知的收藏家帶著一幅價值百萬美元的畫作出現在拍賣行，ALR將最先得到消息。ALR是由幾大拍賣行、保險公司和一些企業家共同建立的，其資料庫內登記了全球超過18萬件被盜藝術品，其中包括572幅畢加索的作品、169幅雷諾阿的作品和16幅卡拉瓦喬的作品。

FBI的藝術犯罪調查組除了13名探員，還有3名專門的律師協助起訴罪犯。FBI還在網上設置了“國家被盜藝術品檔案”，以便世界各國執法機構查詢。

哈羅德·史密斯和羅伯特·鮑勃·維特曼是藝術品偵探中的兩位傳奇人物。哈羅德·史密斯是獨立藝術品偵探，花了將近15年時間追蹤加德納博物館失竊案。史密斯外表奇特：通常戴一頂圓頂帽，一個眼罩，一個因為常年皮膚癌傷害不得不加以掩飾的假鼻子。他的故事在2005年的紀錄片《失竊藝術品》中得到演繹。在他生命的最后階段，他為加德納博物館失竊案殫精竭慮。有一年的圣誕節，他花了半天時間在電話里與一個聲稱持有失竊的維米爾作品的人談判。接下來的第二天是他的結婚紀念日，他早早起床去紐約，在現代藝術博物館與線人會面。“藝術品將會被找回來，我不會放棄。”這是他的信念。

FBI主管羅伯特·鮑勃·維特曼被譽為“世界上最出名的藝術品犯罪偵探之一”。他經常喬裝成黑手黨或贓物買家，誘使罪犯送上門來。入行20年來，他找回了價值近億美元的失竊藝術品。他說：“由于這項工作涉及與人交往和背叛，要求從事者必須具備狐貍般的狡猾、鋼鐵般的意志、三寸不爛之舌、隨機應變，以及能喬裝打扮取信于人的能力。”而且長相必須平平無奇，“平均身高、形體一般，且沒有形狀奇特的耳朵。他很容易消失在人群中，就像一只偽裝出色的飛蛾落在樹干上一樣”。

（周銘摘自《新周刊》2011年第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