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幫和女看客

王倩 韓君蔚

男人和女人眼里的男人

主流惡趣味唐老師，這是《男人幫》熱播后大家對編劇唐浚的新愛稱，他很喜歡。讓唐老師困擾的，都是些小問題：觀眾們不喜歡劇情了，就到他的微薄“吐槽”，忍不住的唐浚會奮筆反擊，他還沒學會當名人。

他為劇中人物設置的經典臺詞——“我們女人說是活一輩子，可真正有價值的活才有幾年？只有十年，就是從二十歲到三十歲，老天只給我們這十年去選擇我們今后的人生幾十年，都是在給這個十年選擇買單”——被人篡改成了“女人一輩子只有十年，今后幾十年都在為這十年買單”，而且還被大范圍地傳了開去。“這是角色臺詞設置需要，我個人并不認同。無論男女，活得不開心隨時可以推倒重活，看到這么多傻女孩把這句話當金科玉律還發展出了這十年的攻略，我心都涼了，咱能有點獨立思考能力嗎？”唐浚無奈地說。

思考能力，尤其是正確地思考男人，就是唐浚最初寫下《男人幫》的目的。2005年《欲望都市》隨著美劇熱紅到了國內，“人家說的是四個女人的感情和性這些東西，我就想從男人的角度出發來說說男人遇到女人，有點對著干的意思。”而且臺灣偶像劇也在大行其道，唐浚有點受不了這些電視劇，也被那些受偶像劇毒害的女孩們折騰得有點受不了，“老拿道明寺和花澤類那樣兒的要求來擇偶，誰也受不了”。

現實世界里的女孩子很奇怪，一方面自己很現實，另一方面對男人的要求很不現實，這樣就弄得男人很困惑。“說困惑是好聽的，難聽點兒就是特別不想活了，都到這份兒了，還老罵男人不是東西。其實是她們在拿幻想中的男人來標準現實中的男人，而這個現實世界的男人真正是什么樣的生物，她們似乎并不關心。所以我就特想從一個男人的角度來講講戀愛這點事兒，說說男性心理是什么樣的。但我沒想拯救女性，其實也拯救不了，更沒想為男人聲張什么。平心而論，他們有時候也的確挺不是東西的。”

這些“不是東西”到底是如何發酵的，是怎樣的系統運行導致如今這個簡單粗暴的答案？或者說，男人們平日究竟在想些什么，聊些什么，《男人幫》就是在聊這些內容。每一集都選擇了一個最熱門的兩性話題，就像如今媒體上最吃香的情感專欄，從蝸居宅男到美食專家人人都在充當老師，唐浚說這樣的兩性話題起碼有兩三百個，他就從中選擇了三十個，從紅顏知己到兩性平等，從新歡舊愛到辦公室戀情，從同居到愛上已婚男，從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到女性中年危機……

男人不太會隨時把愛情放在嘴上，就像社會精英男們在微博上看不起《男人幫》里的男人整天嘮叨愛情，唐浚也明白這一點，“對于一般的男人來說呢，他們不太會對愛情感興趣，他們更愿意把精力和心思花在事業上面。雖然感情對于他們來說一樣很重要，但是不太能讓他們花心思，所以男主角的這個設置，肯定是要稍微敏感一點，稍微閑一點，神經稍微纖細一點，那就是自由撰稿人嘛，生活有一頓沒一頓的，沒很多錢，但是又餓不死。更重要的是，得有這閑工夫整天思考這些一般男人沒時間沒精力甚至沒興趣關注的兩性話題。”這個自由撰稿人就是孫紅雷主演的男一號顧小白，他在電視劇開頭就自我介紹了一番，“自由撰稿人，從廣告公司辭職后開始了什么都寫的生活，情景劇雜志專欄和星座運程，只要讓自己生存下去，不被社會拋棄”，唐浚自己就有過很長一段這樣的生活。

很多女性看完電視劇后愛說顧小白是文藝悶騷男，但唐浚的本意卻不是如此。他說，文藝男的內心深處都有一個文藝情結，而顧小白卻不是因為內心對文藝的熱愛而選擇這樣的生活狀態。“顧小白不去上班，并不代表他有多文藝，他是一個酷愛自由的人，不愿意被拘束。” “他更像一匹馬，一匹比較性情不羈的馬，你不能說馬文藝吧，他和文藝不沾邊。”

看，這可能就是女人眼中的那個男人和真實的那個男人的差距。就像顧小白，唐浚設置的這個自由撰稿人其實生活連體面都稱不上，也就比窮困稍微好一點兒，但女觀眾們很贊成顧小白的朋友阿千對他的評價，“你的工作不就是整天上上網，逛逛街，喝喝咖啡？”

三個男人才成幫

三個男人才成幫。顧小白給雜志當情感專家，自詡深諳男女之事，但連如何搭訕路邊的女孩都得向朋友求救。而這個朋友更沒經驗，但他懂得從網上下載“泡妞秘籍”，這就是理科男羅書全，某種程度上完全是顧小白的反面，在情感上笨拙點，但讓人感覺很踏實。他始終在被女人左右和擺布，女人很想嫁這樣的男人，但不一定是愛他。與他相反，女人很容易喜歡顧小白，因為他跳脫，但女人們很難想象嫁給他，也是因為跳脫就顯得不靠譜。在這兩個一個水平線上的男性之外，唐浚“完全憑空創造出”了左永邦這個角色，“因為我自己還沒到那個‘段位，所以是推算出來的，成熟、世故、多金，手段耍得很溜，但他最可愛的地方，恰恰在于‘失算的時候——女人面對一個很大男人的男人突然很無辜而且顯示出小男孩的慌張失措時，簡直會喜歡死，母愛大爆棚，這也是左永邦這個角色最討巧的地方。”

女人們追著看《男人幫》，其實就是在看這三個不同類型的男人。顧小白表面上很花心，但面對真愛卻很慌張，也很幼稚，當愛人掙錢超過自己時選擇做兩份工來挽回自尊卻弄丟了愛情；羅書全的心智不成熟，情感上沒什么主意，不知道什么是愛情也不知道怎么和女性相處，完全依賴顧小白的指點；左永邦是當今社會部分中年男人的代表，事業有成，對婚姻有某種程度上的恐懼，年輕時為了愛情而結婚，現在則自認為對愛情看得很透，以為愛情和婚姻是兩回事。

一部由男性寫的指點女性看男人的電視劇最終寫出的是，所有男人都不太明白愛情。就像扮演左永邦的演員汪俊所說，“這戲實際上寫了三個心智上都不成熟的大男孩。男人對宏觀的認識很深刻，但是對于生活中瑣碎的點滴處理能力弱很多。三個大男孩在不同的階段體現的都是幼稚和不成熟，男人一生都需要學習，所以這戲實際上是男人成長的一個經歷。女人的不安全感是表面，男人的不安全感在內心。每個人在戲里都能看到男人的天真、簡單、自私和不負責任，但他內心是脆弱的。男人其實是很怕負責任的，真的遇到具體事情的時候會往后縮，所以女人總在強調男人的責任感。”女人看到這樣來闡釋男人，是否會認為這是現實里的男人試圖用電視劇來集體為男人的“不是東西”開脫呢？

男人遇到的女人

《男人幫》里不可能只有男人，所以評價一下劇中出現的各式女性，就能看出男人們喜歡什么樣的女子。顧小白在路邊偶遇一見鐘情的女子莫小閔，從劇情上下來看這應該是個極具淑女氣質的獨立女性，但是由于演員本身氣質的缺陷，莫小閔被網友們評價為“零優點”，顧小白對莫小閔的迷戀也顯得非常蹊蹺。但是后來，當演員俞飛鴻以電視制作人珊莉的身份客串加入劇情，網絡上男人女人們的觀感如出一轍，“年過四十的天然美女秒殺所有二十多歲的女人，情何以堪？”所有觀眾都像打了雞血般異常地亢奮起來，巴望著盼望著珊莉能和比她小了很多歲的顧小白走到一起。在現實版的結局里，唐浚最終成全了觀眾，顧小白最終攜手比自己年長的離過婚的珊莉，其實大眾都清楚，女人的魅力不在于年齡。

編劇唐浚在劇中設置的女性角色“艾米”，幾乎集合了女人對男人要求的最高境界。要男人踏實，要有事業心，又要專一地愛她，有時間陪她。她始終都在做計算題，能做到多少分數，我就可以嫁給你，愛情對她而言是一門生意，需要講究投入和產出。她的名言是一個男人愛不愛你，要看他肯不肯為你花錢。“你把人生和婚姻當作一種交易和買賣，說得難聽點就是到了什么價錢我就可以賣了，這個是女人比較容易犯的一個錯誤。”唐浚說，其實不是女人誤會男人，而是女人壓根就沒想去理解男人，一廂情愿地把自己的要求加在男人身上，“其實等你們了解男人后，去對付他是一點也不難對付的。”

就像米琪，她的成長完全就是愛情和男人的結果。米琪這個角色寄托了男人對女人的所有要求。相遇時的起點是不堪的，她沒太多文化，因美麗而被左永邦“包養”；過了一段金絲雀的生活后，她開始不滿，想要平等尊嚴甚至愛情，為了配得上公關界名人左永邦，她開始給自己充電，融入社會奮斗拼搏，甚至愿意在男人落難失業時勇敢地撐起兩人的愛情。和左永邦的相遇讓她成長蛻變，到最終擁有自己的力量和自己的夢想。男人對女人的要求也不少，哪怕再柔軟的女人，都要有一顆勇敢的心，你可以不用，但需要的時候立刻要拿得出來。所以結局時，無論米琪是否選擇和左永邦在一起，主動權都在她自己手中，而不是被動地等待男人的選擇。小智慧，大福氣。

女看客的心理

看劇真能了解男人嗎？唐浚可能高估了女人們看電視劇的目的。《男人幫》別有新意地設置了雙結局，一個是最現實的“悲劇版”，一個是最童話的圓滿結局版。從觀眾們的反映來看，盡管大部分人都承認悲劇版更現實，但他們都說自己喜歡童話版。這就是現實，女人們天生愛做夢，他們寧愿自己生活在夢中。

所以人人都知道熱播的《步步驚心》是網絡作家在歷史書中做夢，但大眾依然創造出了一股名叫“阿哥熱”的流行風潮：四阿哥外冷內熱，吳奇隆更是演出了女人所有的幻想，專橫霸道、有權有勢，卻寵她溺愛她，還能為她號令天下；八阿哥浪漫溫柔，懂得女人微妙的心理，雪地里的攙扶，書房中的淺笑，無論在古代還是現代都對女人極具殺傷力，可惜他把皇位放在了第一位；十阿哥天真爽朗；十三阿哥逍遙灑脫；十四阿哥任性卻有情有義。看劇的人仿佛自己穿越成了若曦，自覺站隊分成了“四爺黨”，“八爺黨”和“十四爺黨”，各有所愛且樂此不疲。這就是女人們看劇的邏輯，不求邏輯但求感覺。

要是說這些電視劇在販賣男色，顯得太過學究和嚴苛。但如今的電視劇越來越體現出女性化的受眾傾向是不爭的事實，尤其是當諜戰劇和涉案劇也被廣電總局下了禁令后，下班后想要讓腦子歇歇的男人們幾乎找不到可看的劇了。

女人們愛看的劇，婆媳過招肯定是一種永不衰落的類型，另外長紅的就是偶像劇了。早些年我們看港臺和日韓的偶像劇，現在越來越多的港臺導演來內地拍戲，帶動了內地偶像劇的發達，而且我們也出現了像趙寶剛這樣擅長操作話題的現代戲導演。華語電視行業特有的古裝片情結，讓《宮》和《步步驚心》這樣的古裝偶像劇靠帥哥擺酷，就足以讓一大批年長年幼的女性們，整天按時坐在電視機前，或者一再地讓網絡視頻點擊率創新高。

別管劇情夢幻或者現實，現在有個定律，凡是能夠吸引到女性觀眾的肯定熱賣。最容易誘人的，當然就是趕緊擺出各式男人，讓女人們自己來站隊。《男人幫》如此，《步步驚心》如此，接下來要驗證這個定律的就是電影《忠烈楊家將》了，楊家兒郎本英雄，更何況此番明星陣容又個個真偶像。